冰刀割頭、偷錢嗑藥酗酒…冷門項目運動員悲劇非中國獨有_風聞
后厂村体工队-后厂村体工队官方账号-公众号:sports_1632018-11-20 12:22
在紀念北京奧運會十週年之際,一篇講述當年51枚(後修改為48枚,3枚被取消)奧運金牌得主之後故事的文章於8月初在互聯網走紅。人們發現,很多在表面上風光輝煌的奧運冠軍也有着不為人知的辛酸,尤其是那些小眾項目的運動員們,在離開運動場後,鏡頭之外的他們也只是跟你我一樣的普通人。

有人習慣性地把問題歸咎於中國傳統的競技體育舉國體制,但其實“小眾項目運動員場外生存問題”不僅僅存在於我國,大洋彼岸的美國也面臨着同樣的困擾。今天要講述的兩部電影,或多或少都反映了那些小眾項目的精英運動員們在離開運動場後的生活狀態。


如果説上面提到的奧運冠軍已經處在金字塔尖,那麼《銅牌巨星》的女主角則要更接近普通運動員:17歲那年,出身於小鎮單親家庭的霍普作為美國體操界未來之星參加了羅馬奧運會,結果因為平衡木上的一個失誤導致腳踝骨折,幾乎葬送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但在“主角光環“的照耀下,她還是堅持用一條腿完成了高低槓項目,並奇蹟般地收穫一枚銅牌,她展示出來的體育精神得到了全世界的讚揚。


但腳踝的傷勢讓她之前苦練十多年的技藝再無用武之地,這枚銅牌成了她唯一的驕傲和安慰。多年以後,霍普幾乎每天都穿着背面印着USA的運動外套,戴着自己當年獲得的銅牌,反覆地觀看當年的比賽錄像,每天都在錄像前自慰。

從高處跌落的霍普完全迷失了自己,她仍然沒有從“體操明星”的角色中走出來,不願參加工作,跟老爹住還偷他的錢,濫交,吸毒,整日開着豪車聽着搖滾樂戴着墨鏡在小鎮晃盪。不過在小鎮這個特殊的背景環境下,一枚銅牌足以讓霍普享受“明星”待遇,全鎮從高速公路入口到奶茶店都表明這是“奧運銅牌得主霍普”的家鄉,到處受到追捧使得她得以在各家店蹭吃蹭喝,還有專用的停車位。她不打算作出任何改變,只想繼續在這裏一直享受那枚銅牌給自己帶來的光環。

這個故事的創作靈感跟梅麗莎-勞奇本人在美國新澤西洲小城鎮的生活經歷有關:年輕時她曾參加一檔電視節目,在回鄉時受到了家鄉餐廳的優待,還享受了免費的椒鹽餅乾。而當她的電視節目被停掉後,餐廳馬上取消了她的“特權”。這讓她萌生了“創作一個關於小鎮名人故事“的想法,在勞奇看來,“如果一個人對“名人效應”過於執着,那麼從長遠來看其結果可能是毀滅性的”,這個觀點在電影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展現。

前教練的去世打破了霍普的“現世安好”。教練在遺囑中寫道:如果霍普能夠幫助她培養小鎮的體操新星瑪吉到世錦賽結束,就可以繼承自己50萬美元遺產。為了錢,霍普決定參與其中;而為了不讓天賦稟異地瑪吉搶走自己在小鎮的地位,她又耍了各種花招:放縱其吃垃圾食品、不訓練、談戀愛。後者的身材肉眼可見地變形,胖到連高低槓都上不去,直到聯邦體育局要剝奪霍普的執教資格,她才開始認真對其進行訓練。


如果説瑪吉和50萬喚醒了霍普走出了職業的困境,那麼助教則讓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意義。與小鎮其他人不一樣,助教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霍普表面光環下的脆弱,他一邊默默忍受着霍普的“凌辱”,一邊幫她敞開心扉,與運動場外的自己和解。事業上,瑪吉技術日益精進;愛情上,她和助教也漸漸開花。

然而到比賽的前一天,霍普才發覺原來50萬隻是父親用來“修正自己人生”的騙局——他希望女兒能夠重新擁有正常人的人生,而非混吃等死——但在霍普看來,父親這樣做既是在欺騙自己,同時也親手斷送了她在小鎮的地位:如果瑪吉拿下冠軍,只有銅牌傍身的霍普就不會再是小鎮的驕傲。
得知真相的霍普一瞬間又被原來的生活拽入深淵:她在酒吧買醉時碰到自己的死對頭、同時也是國家隊教練的前男友塔克。後者在當年奧運會奪得體操金牌,全美國卻都在討論霍普的銅牌和奇蹟,他一直認為是這個混吃等死的女人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榮耀,因此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報復霍普。於是那天晚上,兩位職業體操運動員為大家表演了一場驚世駭俗的牀戲(詳細的就不方便透露了,河蟹河蟹)……
在經歷了思想鬥爭後,霍普最終幫助瑪吉拿下了世界冠軍,後者在成名後決定遠走洛杉磯,選擇了金牌得主的前男友塔克作為教練。斷絕了與那座小鎮的聯繫(是不是很熟悉的劇情),而小鎮入口的廣告牌又從“金牌得主瑪吉的家鄉”換回了“霍普之鄉”。
離開小鎮的瑪吉成了鄉親們口中“不要臉的婊子”,但霍普經歷了這些事情後決定從自己的前半生中走出來,以金牌教練的身份重新給當地人民希望。在最後,她雖然沒有培養出一位能在世界賽場上征戰的體操運動員,但跟過去依賴家鄉不同,霍普是在真正的反哺家鄉,她自己本已走偏的人生也重新回到了正軌。

《冰刀雙人組》在主題上並不像《銅牌巨星》那麼明顯,但也有一個讓人過目難忘的鏡頭:男選手握住女選手腳踝,旋轉好幾圈後將其拋向空中,接着男女選手一起在空中做一個720度轉體動作,男選手先一步落地後再拖住女選手落地。這是個極度危險的動作,如果沒有足夠的騰空高度和滯空時間,那位被拋向空中的女選手在落地後很有可能身首異處,場面十分瘮人。
(高能預警)
(高能預警)
(高能預警)
(高能預警)
(高能預警)
(高能預警)

主人公吉米和查茲是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花樣滑冰運動員,前者是冰上優雅小王子,後者則憑藉着熱情奔放的冰上表演吸引了一眾迷妹。兩人同樣擁有高超的實力,表現平分秋色,最終組委會以“雙冠軍”的形式宣佈了本次比賽結果。這一結果卻讓兩人都很惱火,最終在最高領獎台上大打出手,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最終雙雙收到國際冰聯終身禁賽的處罰。
這是比傷病和退役更加難以接受的現實:昨天還在運動場上享受着鮮花和掌聲,過着富足享樂的生活,如今卻因被砸了飯碗,瞬間跌入底層。對於人生都投入到溜冰訓練中兩人而言,並沒有其他更好謀生的方式,於是查茲去了兒童溜冰場做吉祥物,在道具服裏喝得伶仃大醉被老闆炒魷魚,吉米則來到溜冰場做後勤,笨頭笨腦的他得罪了不少客人,淪落為搬運工一類的角色。除了祈禱着國際冰聯能解除對他們的封禁外,他們已經徹底迷失了自我。

幸運的是,吉米的一個狂熱粉絲幫助他們鑽到了空子:組委會只是禁止他們參加單人競賽。在底層混扎三年後,於是他們聯繫上了吉米的前教練,決定組成世界上第一對“男男”花樣滑冰組合。
爆炸式的話題性、兩人的高超技巧和大膽嘗試,再加上男性天生在力量上的優勢,使得這對奇葩組合在第一次出場就折服了觀眾。然而這對在大賽報名最後一刻才創立的組合的不僅僅面臨着磨合的問題,他們還需要用更加高難度的、前所未有的動作來征服觀眾,這樣才有機會奪得冠軍。

為了拯救兩人,教練決定讓他們嘗試美麗又殘忍“鋼鐵蓮花”。在此之前,這個“偉大又瘋狂“的動作一直處在教練的想象中,唯一一次實踐是在朝鮮的閲兵儀式上,結果也在意料之中:鋒利的冰刀劃過女選手的喉嚨,後者在落地時已身首異處,血液灑在純白的冰面上,讓所有目睹這一切的觀眾脖頸發涼。

在現實世界中,冰刀的刀刃配上運動員的身體慣性、加速度和力量,確實能夠對人的身體造成傷害。在2007年,花樣滑冰選手杜貝就曾被搭檔的冰刀割傷面部並接受了手術治療。
教練之所以敢讓他們倆繼續嘗試這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動作,就是因為倆人都是男運動員,在核心力量和彈跳上比常規的男女組合更有優勢,如果能完成必定名垂千古。兩位窮途末路的死敵為了能重回賽場,決定攜手共同完成這一目標:更加高大強壯的查茲“擔任“男選手,而”吉米“則扮演隨時可能置身死地的”女選手“。
在經歷了各種訓練、爭吵、陰謀與背叛等常規戲碼後,兩人歷經艱險終於站上了決賽舞台,而查茲因為對手暗算腳踝骨折,沒法再完成這個動作,此時兩人角色換位,吉米第一次成了“鋼鐵蓮花“的主導者,兩人在冰面上騰空而起,吉米的冰刀剛好劃過查茲脖頸處唏噓的鬍鬚,兩人有驚無險地完成了這場表演,毫無懸念地獲得了冠軍。電影以一個上揚式的基調收場。

與《銅牌巨星》相比,《冰刀雙人組》的整個情節都更加戲劇化,表演也稍顯誇張,很多劇情走向也過於套路化,到最後人物性格也沒有前者呈現出來得那麼豐滿與真實,但除了超現實的表演(體操運動員的動作片和讓人瑟瑟發抖的“鋼鐵蓮花“)外,兩部影片都從側面展示了精英運動員在賽場外的掙扎。
實際上,電影創作從來都是現實生活的反射,不管在哪個國家,小眾項目運動員們都面臨着類似的問題:長期處於封閉狀態,刻苦訓練導致傷病纏身,缺乏正常的受教育經歷,幾乎為零社會實踐經驗,加上本身項目在市場化和社會接受層面上較低,於是很多人在離開賽場後迅速淪為社會底層,諸如“全國舉重冠軍當搓澡工“、”馬拉松冠軍擺地攤“、”體操冠軍街頭賣藝“等新聞多次引發人們熱烈討論。

新聞之所以是能成為新聞,一在於其打破了人們以往的常規想象,二在於其本身的代表性。有研究表明,導致精英運動員淪為社會底層的因素包括性別、家庭背景、地域、文化程度、運動項目、身體健康狀況等等,而來自小眾項目,身體狀況、家庭背景和文化程度都不佳的女運動員,則最容易變為炮灰。
從這一點上來看,《銅牌巨星》的霍普基本完全符合了這些條件:一個出身於美國小鎮單親家庭的女孩子,從小就投身體操這項市場化極低的運動項目,滿嘴髒話反映了她的文化水平,因為傷病在18歲就早早退役,對於她而言,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只剩下那枚銅牌,而在影片前半段,她將自己後半生也完全寄託在它身上,直到影片最後才真正走出來。

事實上,大部分運動員訓練異常艱苦,他們秉持着“替國爭光“的信念作了很大的犧牲,因此對自身的社會定位和期望值也很高。尤其是因傷退役的選手,他們更加排斥市場競爭,認為國家有義務為他們的下半生買單。
《冰刀雙人組》的兩位主角的墜落很戲劇化(因鬥毆而禁賽),兩人身份看似天差地別其實本質上沒有區別:吉米是被富商收養的孤兒,但從小就被當作“競賽機器“培養,他所謂的”父親“在得知他被禁賽後,直接將其從車上驅逐,拋棄在冰天雪地的大馬路上,因為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查茲同樣出身貧寒,需要”在下水道里練習溜冰“,在合作前甚至沒有專門的教練對其進行訓練,完全是靠個人奮鬥走上了世界冠軍的領獎台。

電影中的兩人到最後之所以願意嘗試如此高難度的動作,除了對對方的信任之外,他們在舞台背後的無奈和不甘也起到了極大刺激作用:離開運動場,他們將重新回到一貧如洗的灰暗人生。與霍普在運動場外找到重新找到人生價值和生活意義不同,《冰刀》的兩位主角始終沒有與場外的自己達成和解。
不管如何,那些能在奧運上奪得一枚獎牌的運動員,已經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的成功者,他們至少已經用體育改變過自己的出身和命運。但在資本湧入各行各業的年代,小眾項目運動員們離開運動場後如何接受這種地位上的落差,不僅需要自己提前做好職業規劃,還需要心理層面的疏通和輔導。

人往往要到一定時候才明白,自己原來不過是普通人。梅奇在接受採訪時談到《銅牌巨星》拍攝的目的,就是想要“探索體育的興與衰”,演員和運動員雖然都屬於“吃青春飯”的一類職業,但前者的低潮可能只是暫時,而後者在遭遇傷病打擊很可能一蹶不振。對於那些曾經處於世界之巔、享受過無數鮮花掌聲的小眾項目精英運動員們而言,他們在離開運動場後,可能需要花更多時間、做更多努力,才能與過去的自己達成和解,開啓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