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的分量_風聞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2018-11-21 22:42
近來的不少革命戰爭題材影視作品中,人民軍隊的指戰員們也互相不稱“同志”而稱呼“兄弟”、“弟兄們”了。
編導們似乎覺得:“兄弟”比“同志”要更親切,更有“人情味兒”,更能體現戰士們之間的“情義”。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
的確,人民軍隊那時也使用“兄弟”這個稱呼,但一般是什麼場合呢?
1933年4月,在紅四方面軍婦女獨立團與國民黨川軍的遭遇戰中,帶隊的張琴秋同志組織女戰士們一邊戰鬥,一邊向敵人喊話:
“白軍兄弟們,我們都是中國人,不要自相殘殺!”
“受壓迫的士兵兄弟們,不要受騙上當,不要為欺壓你們的長官賣命……”
(右一為紅軍女將張琴秋)
可見,紅軍通常是把白軍士兵們稱為“兄弟”的,因為:
第一,白軍也是中國人,同為“炎黃子孫”,可以説是“兄弟”;
第二,白軍士兵們也是窮苦人,同為“受壓迫階級”,也可以説是“兄弟”。
換言之,“兄弟”這個稱呼,在紅軍的政治術語中,只是用於確認一種客觀的族緣關係和一種共同的、苦難的境遇,以喚起敵方陣營裏的底層羣眾對這些的體驗和共鳴。

(電影《淮海戰役》中,解放軍向被圍在陳官莊的國民黨軍戰場喊話)
張琴秋她們的宣傳很成功:
敵軍有兩三百人當場帶着武器投奔了紅軍。
然而接下來的問題是:
對這些已經加入紅軍的“兄弟”該怎麼稱呼呢?
繼續稱“兄弟”嗎?恐怕這些“兄弟”不但不會感到“親親熱熱有人情味兒”,反而會覺得這是明顯拿自己當外人看——道理很簡單:
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同了,它比起我們互稱“兄弟”的時候,有了更多也更重要的東西,而“兄弟”這個稱呼應該留待下次戰場喊話的時候對“那邊兒”的人用了。
於是,“弟兄們”得到了那個讓他們為之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新稱呼:
“同志”。

(解放戰爭中的著名戰鬥英雄王克勤也是原國民黨軍士兵)
這就是“同志”一詞的分量:
進入共同的陣營,致力共同的事業,追求共同的理想。
昨天稱呼“兄弟”的時候,我們可能還刀槍相向;
今天稱呼“同志”的時候,我們才真是心心相印,肝膽相照,肺腑相傾,性命相托,完完全全成為自己人了。
正是這個分量,讓許多“兄弟”銘記和追求了一輩子。
在東北戰場起義的原國民黨團長李崢先,88歲高齡時實現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夙願。有位67歲入黨的退休教授聞訊大為感動,要來認他為“義父”。李崢先謝絕道:
“不,黨內是純潔的同志關係,做同志不是更好嗎?”
希望編導們能夠明白:
從“兄弟”到“同志”的跨越,是走過那個年代的千百萬人最義無反顧的抉擇和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更濃縮着我們這個一度一盤散沙無所適從的古老民族,以馬克思主義為旗幟,以中國共產黨為核心,找到前進方向,建立政治認同,進行偉大斗爭的波瀾壯闊的歷史。
希望編導們能夠明白:
從“同志”退回“兄弟”,意味着政治關係的私人化甚至“去政治化”,這不但是對歷史的遺忘甚至背叛,而且會導致一系列“名不正言不順”的錯位:
男女同志之間如何互相稱呼呢?
要知道在我國,無血緣關係的男女之間“哥哥妹妹”的稱呼,是有特定含義的;
下級如何稱呼上級?晚輩如何稱呼長輩?我們如何稱呼革命先輩呢?
一律稱“兄弟”,會違反我國傳統文化長幼有序的慣例,顯得不倫不類;而全新的“同志”稱謂,反而與傳統文化並行不悖。
可見用“兄弟”來取代“同志”,不但會解構已有的團結、平等的政治關係,對非政治的人倫關係實際上也會造成衝擊和混亂——這恐怕就更與編導們追求“人情味兒”的初衷南轅北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