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七雄中除了秦國,還有哪些國傢俱備統一的實力?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629-2018-11-23 10:08
最不喜歡指點江山了,可偏偏有讀者們喜歡,就當給之前文章的一個註釋。
問題如下:
戰國七雄中除了秦國,還有哪些國傢俱備統一的實力?
回答如下:
這個問題不簡單,答案卻很簡單,就只有半個——趙國。
理由很簡單,戰國七雄的對抗,本身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秦國的最終勝利,並不在於他對比其他對手如何“先進”,而在於其特殊地緣位置而“輸得起”和“等得起”。
其餘六國,在戰國時代都曾強盛一時,卻因為各種原因而中衰,而這種強盛,距離能夠統一天下,又相去甚遠。
具體來説:
魏國
戰國初年魏國最為強盛,魏文侯、魏武侯、魏惠王三代,魏國實現了東壓齊、西破秦、南御楚,並在龐涓掌兵的時代,包圍韓、趙都城,可謂武功赫赫,但這並不代表魏國的國力已經達到單挑六國的水平,而是從魏文侯時代就確定了“和合三晉”的戰略,三晉聯軍對抗齊、楚,西河之地獨立對抗秦國。
魏武侯時代,魏國不滿足於這種“後春秋時代”的爭霸戰爭,而是轉為拓地之戰,其對手也轉向了三晉內部,取得了一些戰果,可也破壞了原本牢固的“三晉聯盟”。
到魏惠王繼位時,韓國和趙國的干預,險些讓魏惠王喪命,也將魏國本身的“雙政治中心”問題暴露無遺,魏惠王時代開始,魏國併力東南,拋棄了原本需要經過“三晉”借道的黃河運輸線,而轉向對宋國、楚國的侵攻,以大梁為新的政治、經濟中心。
需要注意的是,在這個時代,哪怕魏國最強盛時,對付楚國這樣的“超級大國”,也需要聯合三晉,自己一家是不夠的。
從結果上看,魏國始終不具備滅亡“七雄”中任何一個的能力,齊國“圍魏救趙”、“圍魏救韓”的戰例,都説明了這一點。
同時,戰國初年的“霸主”魏國根本沒能力支持“兩線作戰”,它的強盛一時,實際上是“伐交”的成功。
楚國
楚國非常有意思,自春秋被吳國攻破都城之後,一直與吳、越在長江上拉鋸,自己內部也不斷髮生王室內訌,乃至區域性的叛亂。
在吳起南下楚國之後,楚國短期內消滅了陳、蔡的獨立勢力,又向南、向東打敗了越人,短期內凝聚了力量,北上直至梁門,打到了黃河邊上,楚王甚至在洛陽王畿中尋找建設新都的地點,這可以説是楚國整個戰國時代爆發得最大的一次進取。
短短一年後,楚王死去,吳起被殺,接下來50年,楚國不復向北。
直到楚懷王的時代,楚國與秦國反目,國君被扣,鄢郢被佔,根基在江漢流域的楚國被驅逐到了江淮流域,原本橫跨東西,西到巴蜀,東至於越的大國被打斷了脊樑骨,成為避居江淮的二流國家(人口大幅削弱)。
楚國的根本問題在於封君太眾,地盤很廣,離心力太強,甚至在丟失鄢郢之後,發生了“莊蹻之亂”,讓楚國裂而為三四,自己的統治問題尚且沒解決,更何況滅國大戰後的消化。
齊國
齊國是春秋以來的傳統強國,卻在戰國初年發生了“田氏代齊”,內亂頻仍,被三晉按在地上打,政治基本穩定,要等到齊威王的時代。
齊威王之後,建立了“五都、四鄙”的兵制和地方管理體制,以五個大邑作為動員中心,實際上是自守的體制,並嚴重依賴於都市的商業發達。
所以,在齊威王、齊宣王、齊閔王的強盛時代,齊國趁着燕國內亂,可以短暫佔領燕國,最後在趙國的外部壓力和燕國內部的反抗下,灰溜溜地退出,最強的時代,還需要聯合魏、楚才能瓜分掉二等強國宋國,當然,這個聯盟也是與秦、趙、宋三國聯盟的對抗。
即便如此,齊國在整個戰國時代,極少有勞師遠征的情況,作為僻處泰山、濟水之間的大勢力,卻明顯缺少與其國力匹配的動員能力,更是提供了“滅國”失敗的案例,很難讓人寄予過高的期望。
趙國
趙國的崛起,卻與上述幾家完全不同,其基礎是趙襄子之後,繼承人大戰以及大宗小宗之間的爭鬥,持續了近100年,直到趙肅侯的時代,趙國才結束了這一系列的折騰,開始走向正軌。
**而趙國的一步步強盛,恰恰是踩着被滅亡國家的屍體進行的,包括準一等強國中山國,二等強國代國,草原民族林胡、樓煩,**甚至在五國伐齊的戰爭中也是主導者,更是燕昭王復國的後台老闆。
歷史課本上往往過度放大有“改革”之名的“胡服騎射”,這也是近40年教科書編撰的常例,趙武靈王最強悍的,並不是換一條有褲襠的褲子,而是他高超的外交手腕。
與秦、宋的三國同盟,穩住燕、齊,使趙國可以安心地向北大規模擴張,到趙惠文王時代,經歷了“沙丘之變”動盪的趙國,又介入了對東方霸主齊國的滅國之戰,形成了事實上的燕、趙聯盟。
哪怕是在長平之戰大敗,損失了40萬青壯後,仍舊能夠在鄗代之戰中大敗燕國的60萬大軍,在邯鄲之戰中重挫秦軍,其實力和底藴絕非其他五國可比。(質疑《史記》數字的就別bb了,你們找到其他數字記載再説。)
然而,正是長平之戰的大敗,讓趙國失去了秦國對等爭雄的能力,所以,它也只能算“半個”有統一可能性的國家。
至於其餘的韓國、燕國,地峽人寡,沒有任何可能性完成統一的逆襲,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
結論
對於熟悉戰國時代史實的人來説,一個基本情況完全可以理解,即戰國七雄中任何一個階段性強權的產生,在記載上,往往與“國策”與“外交”有關,對於近現代歷史唯物主義研究者至為關心的土地所有權、人身依附關係的變革,反倒極少着墨。
所以,記載有限的魏國“盡地利之教”和秦國的“商鞅變法”就被拿出來大談特談,然而,在同時代人,以及後世不遠的秦漢人的筆下,這些“歷史性的變革”彷彿根本不存在,為什麼?
就以“秦粉”最愛拿來“反駁”旁人的,“封建土地所有制”代替“貴族奴隸制”説法來説,如果秦國曾經爆發出如此神奇的、離經叛道的“大變革”,為什麼當時人不在意,不關心?
要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商鞅變法”本質上,只是把關東六國的先進經驗搬過來,山寨了一遍,又參考《墨子》中對於百姓基層組織控制和軍事化編組的手段,進行了符合它落後社會現狀(《史記·商君列傳》:始秦戎翟之教,父子無別,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別。)的野蠻管制升級(告奸連坐)。
所以,到秦末大亂時,關東人對於秦朝“苛暴”指責的共鳴,並不多,見《史記·張耳陳餘列傳》:
百姓罷敝,頭會箕斂,以供軍費,財匱力盡,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
總結下,即勞役繁重、税負過多、嚴刑苛法、父子相疑,可真是沒提“解放奴隸”、“平分土地”之類的説法,看不出來什麼社會革命的成分。
綜上所述,秦國正是由於擁有山河之固,才能有效避免與關東各國之間的錯綜複雜的爭鬥,得以好整以暇地出關奪地,哪怕戰敗,也只是讓人堵住函谷關就到頭兒了,關中根本不丟,仍可以休養生息捲土重來。
關東各國的滅亡,根本上是地緣政治的劣勢導致的互相消耗,並不是秦國就比他們先進了多少個世代,從社會複雜程度和文明發展來説,秦國恰恰是一直在後面追趕來着,等到驟然滅亡六國,反倒是落後、野蠻的管理體制與先進的被統治者之間出現矛盾,摩擦、摩擦,擦其的熊熊烈火,可不就把統治者先燒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