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知話語”聊到尼克松訪華，金政委這樣答讀者問_風聞

上週六，大家心心念唸的金政委終於又到觀天下講壇來啦！

在這兒先奉上讀者問答的部分精彩內容。據説第一個問題，就讓政委覺得有點難哦~

一起來看他如何見招拆招吧！

**主持人：**我們的學術和文化話語權長期被“公知”佔據。國際關係問題上，中國本位的思考，將中國利益擺在第一位思考問題，往往會被貼上“帝國黨”等標籤，您對這種學術或者是輿論氛圍怎麼看？

**金燦榮：**這個問題回答有一點難度，雖然是從國際關係角度提的，但中國整個社會科學都有同樣的問題。這個裏面也有歷史上的道理。因為改革開放開始的時候，我們相對比較落後，起點比較低，主要是學西方。

你要向他學，這個裏面就包括具體的技術、制度安排、政策，還有政策後面的理念，你要搞清楚，人家為什麼設計。所以改革開放的總特點是我們承認我們比較落後，然後要追趕，追趕的老師很多，但是西方為主。在這個歷史大背景之下，西方的話語權比較高是正常的。

現實結構也是西方的話語權比較大，西方表揚你一下，你的地位馬上就提升了，你得到了西方的祝福，回來評教授容易多了。我覺得這是大歷史階段決定的。

學到今天,我們雖然有進步，但我們還是承認西方的話語權、技術權。多數人學着學着就學暈過去了，成了西方代言人。這種現象有，而且是階段不可避免的，要改也得慢慢改，這個“改”關鍵還是靠國內發展，國內能夠十年不出事，再發展好一點，自然的這個心態就會好很多，沒有簡單的解決之道，一個是等時間。還有一個當然是有自我覺醒的學者，要主動發聲，而且要拿出有質量，人家信服的成果來。

**主持人：**第二個問題是這樣的，現實中我們看到許多中國人對改革開放不自信，責備現在房價抬高，就業很難，消費社會帶來很大的生活壓力，還有勞資關係惡化等等，宣傳輿論上我們應該怎麼樣疏導這樣的情緒？

**金燦榮：**這麼説吧，全球大城市房價上漲好像是一個規律。炒房產的人都説買房子主要的考慮是地點，第一是地點，第二是地點，第三還是地點。十年前在上海買的房子，肯定賺了，今年去河南新鄉，十年前買的現在還是那個價錢，漲一點，跟銀行的利息是一樣的。這是全世界的現象，你在紐約洛杉磯買的房子和科羅拉多買的房子就是不一樣。全國房價其實挺複雜的，我們國家商務部跟蹤的是70個城市，比較好的城市，漲價是比較多的。但很多地級市，還有其他幾百個比較大的縣城不漲了，甚至還有降價的。所以全國來講，房價情況非常複雜。現在一線城市，像北上廣深杭漲得很兇，準一線，武漢、鄭州也漲得很兇。鄭州附近幾個地級市就是不行了。主要是市場規律，怪不了誰，跟香港比，香港更瘋狂了，這肯定是一個問題。

我這幾年，五大一線城市，北上廣深杭我見得挺多的，我見到他們領導都急的不得了，他們也覺得房價太高了，年輕人買不起房，這個城市肯定是沒前途了，城市得靠創新往前驅動，創新得靠年輕人。

現在到底怎麼解決？好像我看全世界也沒什麼辦法，只能説大家慢慢探索。

**主持人：**第三個讀者的問題是關於台灣的，他在台訪學，他感受到台灣本省人對外省人，對大陸人有很深的芥蒂，這種複雜的態度有沒有化解渠道呢？

**金燦榮：**90年代中開始，“台獨”勢力佔了上風，系統去中國化。原來的底子不太好，原來蔣介石的時候，老想反攻大陸，妖魔化大陸。後來去中國化就更嚴重一點，台灣2300萬人，老在大陸跑來跑去，也就是兩三百萬人，其他人不來的，不來以後，老看他的新聞，那個新聞都是有一點歪曲報道的，專盯着我們的問題，所以台灣的人對於我們大陸的發展確實是不瞭解。這就是構成了台灣問題日益嚴重化的社會心理基礎。

怎麼辦？一個是嚴守底線，另外就是推出了惠台31條。今年兩方面力度都在加強，儘量想辦法把我們的善意給老百姓，同時也是加強威懾。現在情況在慢慢改善。大部分的年輕人沒有前面老年一代那麼執着。

只要台灣那邊不走得太急，我們大概還可以等一等。台灣問題，以前我們解決不了，確實是能力不夠，現在確實是有能力了。原來有意願沒能力，現在確實是有能力，缺乏足夠的意願。他要亂來就幫我們下這個決心。未來台灣怎麼走，我們不是很清楚，但是正常情況，反正時間在我們這裏。

**主持人：**下面就把提問的機會交給現場的觀眾。

**提問：**金老師您好，我是來自復旦大學法學院的。根據我的觀察，我們國家主旋律敍事逐漸弱化階級敍事，對於民營經濟的論斷也體現了這一點，我想請問金老師，您覺得“超越階級的共同體”是否可行？何以可行？

**金燦榮：**你講得很學術。其實從江主席時代開始，我們提了“三個代表”，就跟過去的階級敍事不太一樣了。現在從中央的角度來講不太想把這個階級敍事搞得很強，不利於社會團結。如果社會貧困問題太厲害了，就解決貧困問題。現在窮人的困難少一點了，富人不安全了，就跟富人對一下話。立場儘量是中立，有問題解決問題。大方向是不會像以前那樣特別強調階級敍事，那個日子已經結束了，具體哪個階段解決什麼問題？還得看這個問題本身。

我覺得中國有一個特點，這個國家實際上是由事件來推動的，其實不是宏大理論推動的。國家一旦要用一個統一的理論去規定大家的行為，效果是不好的。以前學馬克思主義，蘇聯斯大林的時候，搞成教科書主義，弄得大家很難受。現在咱們國內也有一種傾向，把西方的英美主義教條化，這個也有問題。

不凸顯階級差異，不要被任何的教材綁架。還是回到改革之初的口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事求是，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問題少的時候就加速跑兩步，有問題就停一下，解決一下。按照這個節奏走就行了。

**提問：**您前面提到關於修昔底德陷阱的問題。中美如果陷入到這個陷阱裏面，美國肯定會加大這方面的力量，比如説印太的戰略，包括他們的智庫，還是強調華盛頓共識這樣的一套他們全球化的經濟體系，還有普世價值觀念。美國的高層，對華的戰略的構思到底是什麼？我們知道特朗普是一個商人總統，他的想法，到底是以商業為主？還是有一套完整的對中國的戰略思維？我並沒有發現他在地緣政治領域有過多的挑釁行為。

**金燦榮：**坦率講，你這些問題目前沒有答案。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就是美國精英層對中國是有看法的，把我們當對手了，這個不分左右，不分黨派。有一部分人，像堅決主張打貿易戰的納瓦羅，還有很多國防部的親台的分子，他們覺得只有五年時間能夠阻止中國，五年以後沒有機會了，他們主張現在就開始打全面新冷戰的。

美國精英層還有一部分就是以華爾街為代表的，他們覺得打與中國的貿易戰，我們傷得也很重，代價很大，而且他們懷疑現在已經晚了，已經打不贏，乾脆做買賣賺一點小錢算了。

上個禮拜納瓦羅有一個警告，就是説華爾街這幫人不要給中國做説客，不要干擾我們做貿易談判。這個話肯定是有針對性的。美國對我們的定位比較負面，這是有共識的，但是怎麼應對中國好像沒有共識。

至於説特朗普他本人的外交戰略，現在坦率講他也在摸索。他非常希望通過這一套折騰，把製造業引回國內。其實有一點學我們小平的味道，就是國內發展優先，國內發展當中，經濟發展是重中之重。這個老先生好像是比較傳統的，他打貿易戰保護的都是有一點老的產業，農業、鋼鐵、煤炭、石油、汽車，都很傳統的，他就是老派，他喜歡實業，喜歡列車奔馳，機器轟鳴，像馬雲共享經濟那種東西，他覺得都是大忽悠，他看不太起。

怎麼達到這個目的？我覺得他也在摸索。還有一個問題，到底誰排第一？他不清楚，有時候把我們排在第一，有時候排在第二。整個戰略步態，包括對話戰略也不太成形。總體來講，特朗普當局的外交其實是沒有成形的，什麼時候成形，會不會成形都沒有答案。

**提問：**為什麼現在國際社會上許多國家都出現了強人政治的狀況？

**金燦榮：**是這樣的，過去三十幾年，我們在推進全球化。中國、美國都做了貢獻。這一輪全球化有一個特點，是信奉自由主義的。你們自己玩市場、做企業的就知道，市場本身的魅力和殘酷性來源於一個規則，叫“贏家通吃”。“贏家通吃”必然帶來貧富分化，這是一個基本的情況。

全球化理論上對誰都好，但是實際上落到不同的人，不同的產業是不一樣的。於是有一個什麼結果呢？過去三十年，一方面我們看到人類的財富在增長，另一方面看到的是什麼？貧困分化的加劇。咱們中國就是一個案例。

長期的不公平，而且這個公平讓大家沒有希望，這個時候中下層就憤怒了。憤怒積累久了以後，產生了政治情緒，叫民粹主義，民粹主義叫主義但是沒有理論，是普遍存在的集體心理，特點就是反體制，反現狀，反精英。

人類的政治史告訴我們，一旦出現了廣泛的民粹主義，一定會有政治人物出來利用它。兩年前特朗普本人就是這麼一個政治強人，他看到了民眾的不滿，就出來給民眾代言。他本身是精英，但是罵華爾街，結果贏得了美國中下階層，特別是白人藍領工人的支持。這就出現了一個很諷刺的現象，特朗普身價40億美元的超級富豪，他竟然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了美國工人階級的代表。這確實人類政治史上很常見的現象，一旦社會分化很厲害，形成了廣泛的社會不滿，一定會有人來用他，這種人就是政治強人。獲得成功以後，就把原來的政治帶上了新的政治，叫強人政治，強人使得我們國際關係學界的人很痛苦，我們無法預測他的行為。

建制派的領導人是中規中矩的，好預測，這個老兄亂來的，我們無法預測。另外它還有模範帶動作用，他一搞，西方別的國家也搞，法國馬克龍就是一個強人，意大利執政黨也是這樣的。非西方的國家也走上了這條路，安倍也是走向了強人政策。

原來日本的政治受儒家影響，日本人近代那些大佬崇拜的是誰？王陽明，是走陽明哲學那條路。原來日本自民黨，讓反對黨討論，很講禮儀的。現在安倍的風格變了，安倍做了決定，馬上就投票，根本不跟你商量，日本人覺得他也走上了強人政治道路，這就是當今世界的總潮流。另外這幫強人往往崇拜普京，普京是冷戰之後第一個自學成才的政治強人。印尼開亞運會，佐科維就學他，自己騎了一個摩托。按照傳統的規矩，不應該這麼幹，你是國家的領袖，你的身體狀況不屬於你，屬於國家，你開個摩托，遇到危險怎麼辦？

**提問：**朝鮮半島一直以來是我們東北的火藥筒。今年以來朝鮮半島的局勢降温，在可預見的未來，朝鮮半島核問題解決了之後，南北這兩個兄弟國家，他們可能會走向和平統一。中國、俄國、日本、美國這些主要的國家該進行怎樣的戰略考量呢？

**金燦榮：**我感覺半島今年以來變化很大，中國總體是支持的。我們對半島局勢緩和很高興。但是我感覺局勢緩和的確定性還是有疑問。美國現在也就是特朗普還有國務卿特別支持，但是一般的精英層都不支持朝鮮。我懷疑如果在特朗普任內達不成有意義的協議，後面會迴轉過去。

另外文在寅也比較特別，文在寅是進步派領導人，他又是北方人，他爸媽是北方的，本身親北。一個文在寅，一個特朗普，對朝鮮來講是有一點偶然性的，是很了不起的機會，但是有一點偶然性的。希望在這個期間能達成有意義的共識和安排。否則這兩個機會沒抓住，我覺得又會回到原來的對抗，惡性循環狀態。

**提問：**金老師您好，我想問一個比較輕鬆一點的話題，之前陳平老師説過這樣的話，中國的體量太大了，日本這樣的國家不能和中國比，蘇聯、歐洲、美國才能和中國比。他舉的這些例子，一個已經分裂了，一個正在分裂，還有一個想分裂。是不是西方的文化或者是制度必然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呢？

**金燦榮：**西方統一的傳統比我們弱，他也統一過，像歐洲歷史上有一個偉大的羅馬帝國。後來又有一個神聖羅馬帝國，也統一過，但是統一的力量比我們小。另外就是近代整個西方的思想核心是個人主義，是個人本位思考問題的。我們國家傳統還是社會本位，這個比較有利於統一。用大國形容中國不科學，必須用超大型國家理解比較科學。超大型內部還是有機的團結。我對中國以後的內部穩定不是很擔心，我們不會出現他們的情況。

**提問：**卡舒吉事件對阿拉伯與美國、歐洲的關係將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歐美在這個裏面又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金燦榮：**現在西方有一點尷尬，因為沙特是西方的盟友，很符合西方利益，這是一個基本情況。他們利益上講很不願意得罪他，特別是特朗普當局。現在特朗普的中東政策是以伊朗為主要點。原來想拉土耳其，土耳其看着不靠譜，晃來晃去的。

到今天，我覺得特朗普一直是維護這個關係的。但是現在確實尷尬，因為傷了美國，這個卡舒吉是為華盛頓郵報寫專欄的，他完全不管肯定也不行，國會不好交代，國會議員都是要求嚴懲沙特。

歐洲不太一樣，歐洲好像原來沒有像美國那樣依賴沙特。最後可能他們會找某種技術性的理由把這個事抹過去，特朗普也象徵性懲罰一下，他們內部要做一些交易的，最後是美國、土耳其、沙特做一點交易，以色列在後面肯定是幫助的。

特別是西方又認為它是21世紀道德的維護者，他要不説話，還是挺難的，利益又放不開。

**提問：**金老師您好，我非常喜歡看您的視頻、評論，而且我個人非常喜歡您這種比較具有魔性的笑聲，這個很多人都喜歡，忘不了。我想問，前段時間基辛格又來了中國，已經九十多歲了，我想問的是，基辛格在美國究竟對特朗普政府以及對美國的政界還有多大的影響？

**金燦榮：**基辛格先生對70年代初中美關係恢復做了很大的貢獻。中美一聯手，蘇聯就尷尬了，美國立馬對蘇聯有優勢，咱們對蘇聯的後勁也足了。很多的西方媒體把尼克松到中國的一週叫“改變世界的一週”。這個事件對兩國都挺好，沒有中美和解，美國贏不了。

中美和解馬上改善了兩國的態勢，對美國來講，最終幫他贏得了冷戰，受益良多。我個人的理解，中美和解給我們的改革開放提供了前提。我們當時的領導人內心的不安全感大大減少了。毛主席要解決新中國的安全問題。在他心目當中肯定有很多不安全的問題，外交上最大的不安全就擔心美蘇兩個超級大國聯手對付我們。

第二個其實主席可能還是台灣方面。對主席來講，他終身的政治對手還是蔣介石。尼克松訪問中國，一握手兩個擔憂都沒有了。尼克松回憶錄裏面，首先看肢體語言，尼克松有一點緊張，主席很放鬆。另外看他們的談話，尼克松説，主席我跟你談中美關係。主席説，中美關係你跟恩來談，我跟你談哲學。

我想講什麼意思？就是中美和解以後，對美國好，對我們其實也挺好的。因為中美和解對我們發展很好，中國人又是老話，儒家傳統，儒家傳統，我們實際上是很內疚的，真的要把他當老朋友，特殊待遇，這是別的文化沒有的。

基辛格確實是受到很特殊的待遇，每次來訪華，一多半他都能見到我們最高領導人，這是極特殊的待遇。他借這個也賺很多錢，他每次會帶一些五百強企業的高管，五百強的高管沒機會見我們領導人，但是跟他來，就可能見最高領導人。

我們重視他，第一個是感情，第二個還是看着他的影響力，這個老先生絕對是二戰以後美國最優秀的戰略家，他的智慧是得到兩黨的尊重的。奧巴馬總統尊敬他，特朗普總統也尊敬他，他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就中國領導人來講，他對中美關係熟，他對我們提的一點建議也是有價值的。凡此種種，基辛格先生我們確實是尊敬他，而且希望他能夠對中美關係起到很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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