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建奎要是把這個也編輯了,我就挺他_風聞
第十放映室-微信公众号:dsfysweixin2018-11-29 11:20
我們總是希望並相信,那些悲劇性的歷史,只降臨他人,只發生於過去。而自己,則免於災禍,置身於痛苦哀嚎之外。
那些令人側目的黑暗歷史,雖然如今回頭看去,前因後果一目瞭然,但當時當地,卻無法預測且出乎意料。
就如這些天持續發酵的**“世界首例基因編輯嬰兒”**,且不説它突破生物醫學倫理底線的惡劣影響,給整個中國基因工程相關學者抹黑的事實。
單就這一基因編輯技術,在人體上的不可控風險,以及它對人類本質的瘋狂踐踏,足以用打開**“潘多拉魔盒”**來形容。
最為可悲且諷刺的是,它還打着“戰勝艾滋病”這一冠冕堂皇的旗號。
作為人類短暫歷史上,造成世界性恐慌的疾病之一,全球有近4000萬人口感染艾滋病。
但在這個龐大的數字之下,卻暗藏着無數的偏見與謠言。
其實,在數十年的醫學研究與臨牀治療下,一個新發艾滋病患者只要好好配合用藥,雖然無法徹底治癒,但壽命幾乎可以與健康人無異。
或者説,你看到的龐大患者數量,其實也暗示了,其存活率年年走高。
這當然要得益於現代醫學的發展。只需倒退幾個世紀,人類還無法奢求能從大型瘟疫中倖存。
1347年,正值歐洲中世紀,人類歷史上最為慘烈的鼠疫爆發。
它被稱為**“黑死病”**,短短6年時間,奪走了超過2500萬條的生命,部分城市死亡率8成以上,總計超過歐洲總人口三分之一,比一戰二戰合計比率還高。
這場浩劫並未在中世紀結束後隨即消亡,而餘波延宕了近三個世紀。此後三百年間,黑死病數次爆發,歐洲累計近半人口喪命,擴展到世界範圍,高達3億人死亡。
時至如今,似乎因其主題之沉重晦暗,除了少有幾部電影借題發揮外,很少有作品會正面觸及這段黑色歷史。
當然了,這也難不倒靠“看片吊命”的王老實。
這不,咱們就新挖出一部西班牙語劇集,主題簡潔直白的冷門好片——
《黑死病》
別看豆瓣上只有340人評價,但九成以上的好評率,也説明了一切。
更何況,導演阿爾維託·羅德里格斯,也是西班牙當代最優秀的電影人之一,《黑死病》有幸在世界五大A類電影節之一:聖塞巴斯蒂安電影節上官方展映。
第一季僅僅6集,即使你曾顧慮劇集時長,也能如欣賞一部史詩電影般一氣呵成看完。
與開始王老實預想的不一樣,《黑死病》並未將劇情放置在黑死病初次爆發的14世紀。
而是瘟疫即將偃旗息鼓,但仍未找到有效醫療手段的十六世紀下半葉,那時中世紀早已結束,啓蒙時代即將來臨,鑄就當今世界格局的地理大發現運動,正處於黃金時期。
如今的塞維利亞,只是西班牙第四大城市。
但在16世紀,擁有唯一內河港口的它,是西班牙與美洲新大陸的唯一貿易口岸,也是連接美洲的主要門户。
如此商賈雲集,富有到恨不得金磚鋪地的城市,有着世界第一的哥特式大教堂,吸引着所有追逐夢想與希望的人。
璀璨金幣的另一面,是黑鉛打造的骯髒暗影。與富人、貴族和教廷的奢靡享樂截然相反的,是更多的貧民、奴隸和流浪者所結成的龐大網絡。
由跳蚤傳播的黑死病,在這些污水橫流,上帝不在的地方,悄然盛行。
無論是教會還是貴族,都無力從根本上阻止黑死病的蔓延,“所幸”這一惡疾目前只在城外貧民窟中出沒,所以封鎖該地,就成了最優選擇。
但就如薄伽丘在**《十日談》**中寫到:
“每天,甚至每小時,都有一大批一大批的屍體運到全市的教堂去,等墳地全葬滿了,只好在周圍掘起又長又闊的深坑,把後來的屍體幾百個幾百個葬下去。就像堆積在船艙裏的貨物一樣,這些屍體,給層層疊疊地放在坑裏,只蓋着一層薄薄的泥土,直到整個坑都裝滿了,方才用土封起來。”
能在這種死人堆裏討生活的,自然也不是通常俗類。
馬特奧,一位從宗教法庭的火刑柱下,僥倖得活的“異教徒”。他因為私自印刷新版聖經,同時拒不認罪,被宗教裁判所判處火刑。
但很幸運,在行刑前,他設法逃出了塞維利亞,這一去,就是五年光景。
原想是就此了卻殘生,做個不問世事的老百姓,至少天天有美酒與佳人相伴,也算是不虛此生。
但總有些人不請自來,攪亂馬特奧的温香軟玉。
這人無關緊要,關鍵的是他帶來的消息:馬特奧的摯友赫爾曼突然去世,他臨終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讓馬特奧找到自己的私生子巴萊里奧。
而那小子好死不死,就在馬特奧唯恐避之不及的——塞維利亞。
更棘手的是,這小子一直混在塞維利亞城外的貧民窟裏,也就是黑死病正瘋狂肆虐的死亡之地。
一番辛苦搜尋,馬特奧找到了私生子,但沒想到老友的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剛約定離開這是非之地,前往新大陸另謀生計,轉眼就被這剛剛謀面的侄子,給狠狠擺了一道。
私生子向宗教法庭告發了馬特奧,在兩人臨行之前,甕中抓鱉,馬特奧鋃鐺入獄。
死到臨頭,總有解救。原打算引頸就戮的馬特奧,卻接到了主教的特殊委派,要他調查一出離奇的連環兇殺案。
原來,塞維利亞作為歐洲門户,城中鉅商自然地位不菲。但這一陣子,卻接連喪命。
更關鍵的是,其死狀悽慘怪異,雙手雙腳均被鐵釘貫穿,肛門到脖頸還被人插進木樁,全身血液全部放空,顯然是被人殘忍折磨致死。
而且,這種殘酷刑罰,與城中正暗地傳播的異教傳播有着説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馬特奧不得不臨危受命,接下這樁棘手的案子,畢竟他也不會甘願回到火刑柱上去。
與此同時,黑死病的種子,也終於突破層層封鎖,開始向城中蔓延,恐慌伴隨着死亡,如千層濁浪,越過脆弱城防。
隨着調查的逐漸深入,塞維利亞這座城市光鮮外表之下的惡瘡毒瘤,隨着馬特奧的腳步層層顯現。
嚴格來説,《黑死病》並非意在全景展現這場瘟疫始終的歷史正劇,而是借幾個小人物之眼,剝開大航海時代這一人類輝煌節點中,波詭雲譎的人性剪影。
如主要人物之一的蘇尼加,馬特奧的好友兼商人,正是瘟疫蔓延的直接責任人之一。
他一邊設計堵住反對者的嘴,拖延城市封鎖的時間,避免影響到自己的生意。
一面打通貴族議會,不惜利用身染重疾的貴族,實現金錢到權力的躍遷。
但利慾薰心的他,對男主來説,卻是最值得信任的助力。面對所有擋路之人,他陰狠毒辣毫不留情,惟獨對於馬特奧,傾盡全力相幫。
而馬特奧本人,則也代表了啓蒙時代來臨前,開始覺醒的第一批平民。他連續數月都被噩夢環繞,無法安然入睡。
還在酒吧大肆宣揚,上帝無處不在的言論,這在當時教會力量依然強大的西班牙,可等同於異教徒的罪人罪語。
一諾千金而不顧自身安危重返塞維利亞的他,可謂那個時代下掙扎個體的突出代表。他有生而為人的脆弱,又受到了新思想的影響,左右徘徊,舉棋不定。
除卻充滿魅力的人物,《黑死病》之所以得王老實厚愛,也是因為它完美履行了歷史劇的職責之一——恰如其分地還原時代風貌。
塞維利亞,在劇中成為整個歐洲的文化縮影。地理大發現帶來的經濟利益,與黑死病帶來的恐慌與懷疑,從根本上動搖了教會延續整個中世紀的強大權威,也就此改變了整個社會的制度文化。
例如劇中對鉛活字印刷術的展現,它給人類生活所帶來的改變,絕非只是印刷了一兩本聖經。
以古騰堡印刷術為始的技術發展,一方面讓聖經更為廉價,在民眾中普及,而催生了個人化解讀教義的可能,為自由思想打開了大門;
一方面又方便了其他知識的傳播,使得人類終於有可能,開始擺脱無知與迷信的黑暗。
黑死病的恐怖,在劇中也得到忠實還原。根據文獻記載,患有黑死病的人,先會在腋窩和脖頸等皮膚較薄處生出黑色膿包,繼而全身長出黑色斑塊。
而片中人,如果被懷疑患病那麼首先就被檢查這些部位。
當然也少不了那些著名的醫療手段,如用來防止傳染的鳥嘴面具,也是瘟疫醫生的必需裝備。
以及盛行數個世紀的放血療法,它承擔了現代醫學成熟前,大多數疾病的治療。
菠蘿、巧克力、番茄等影響歷史走向的作物隨着艦隊從美洲返航,開始了由上至下,改變歐洲的歷史進程。
窮苦百姓的生活困境更不必多提,他們不僅生活在骯髒泥濘的棚户中。
一旦染上瘟疫,就會被封閉在家中,坐等死神降臨。
城市中,還盤踞着由流浪兒組成的特殊階級,他們一邊做着旁人所不願接觸的髒活累活。
一面拉幫結派,如狄更斯筆下的惡童一般,在夜晚偷襲搶劫謀生。
由教廷和政府支持的妓院,更是現實諷刺的交集。
這個城中看似最為骯髒與放浪的場所,卻擁有着其他地方不具備的規則與平靜。
如此極端複雜的社會構成之下,流動着舊有制度崩塌的燃燒引信,神秘主義和新教徒在暗中密謀,科學與信仰的殘酷爭鬥,也才剛剛拉起戰旗。
這些重現歷史真實質感的細節,伴隨全劇暗調褪色的攝影風格,在傳達希望的同時,也播撒着不安與懷疑。
毫不誇張地説,黑死病與過去數千年中,人類面對的每一場災難性流行病一樣,都給歷史進步造成了難以預料的後果。
它們並非彰顯人類改造命運能力的證據,而點出了一個事實——無論我們高興與否,我們都是食物鏈一環。
吃也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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