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早被實現的預言：細數日本動畫中描繪的那些基因改造_風聞

公眾號：動畫學術趴/babblers

文/遠月

這是讓人最不想看到的一次科學幻想的實現，也將是基因技術發展史上一個抹不去的痛點與傷疤。

2018年11月26日，人民網發表了一篇新聞，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與預告，一顆巨大的炸彈就投向了全世界的人類。

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誕生。

在驚愕之餘，許多人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人類的基因技術已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其實，早在2003年，**人類基因組計劃就完成了人體全序列的基因測定。**而在當下，各種運用基因檢測防治疾病技術逐漸成熟，而針對動植物的轉基因成果也早就進入了我們生活消費的方方面面，基因於人類早就不再是艱深而神聖的“上帝的領域”。

是不是終將有一天，就連人類也可以轉基因呢？

人類的思考總是走在技術之前，在科幻作品中，“基因改造”已經是經典的主題，而説起動畫與漫畫的科幻題材，日本在世界上一直有着巨大的影響力與獨特的社會視角。

今天我就與大家聊聊日本科幻動畫中那些基因改造。

肇始——基因改造倫理討論與批判

從上個世紀60年代手冢治虫的《鐵臂阿童木》開始，科幻就是日本動畫的重要題材之一。早在1984年，同樣是手冢治虫出品，以基因改造為主題的短篇動畫《大自然的魔獸巴奇》就已經登上了日本熒幕。

故事從一次狩獵開始。在南美的叢林深處，日本人少年良介與土著人捷高一同等待一隻令人畏懼的野獸——巴奇的出現。雖然巴奇是危害人類的怪物，但良介似乎與那隻野獸頗有前緣，在被捷高問到與巴奇的關係時，良介回憶起了過去。

一次偶然，良介與一個奇怪的貓形女人相遇，這個女人有着和他兒時養的小貓一樣的名字——巴奇。

乍一看似乎是有點像傳統日本故事“白鶴報恩”，但真相卻並不浪漫甚至可以説是殘酷。**巴奇是良介的母親所在的研究所“超生命中心”用人和美洲獅的DNA重組而成的生物。**作為一名基因工程學者，良介的母親也參與進這個實驗。

研究所愈發的喪心病狂，竟然開始研究可能摧毀人類的有毒轉基因水稻。巴奇隨母親來到南美洲，阻止這場實驗，母親最後破壞了有毒水稻的基因，卻被官員殺害。良介誤會了是巴奇殺害了母親，發誓要為母親報仇。

最後，良介發現了巴奇身上掛着的母親的遺書，得知了真相。而身負重傷的巴奇只留下一串腳印，她遠遠地離開了人類世界。

**1984年，日本政府批准了重組DNA的研究。作為抗議，手冢治虫製作了《大自然的魔獸巴奇》這部動畫。**不管是怪物巴奇還是轉基因的有毒大米，在片中基因工程一直帶有着陰謀和權錢交易、不可見人的色彩。可以看出，老左派手冢治虫是對於基因改造是持批判態度的。

這幾乎是來源於人類最本能的恐懼，當人類可以用科學來創造一種前所未有的人類時，那這個生物究竟算不算人類，而人類又該如何和這個生物共處呢？相比其技術本身來，日本動畫界首先關注的是這個技術的倫理性。

在基因工程方興未艾的上世紀，不光是手冢治虫，還有另一位漫畫大師也關注到了這一足以帶來一場人類革命的新科技。假如説手冢是在從普通人的角度思考與基因改造人的關係，那麼他的後輩同時也是好朋友——石森章太郎，則從另一個方面想象了科技顛覆人類倫理的悲劇。

手冢治虫（左）石森章太郎（右）

石森在環遊世界的旅行中從雜誌《life》上得知了“Cyborg”這一在當時日本還比較生僻的概念，並由此獲得了漫畫**《人造人009》**靈感。

其實“Cyborg”的概念比起基因改造人來説，更接近義體人，半機械人，不過在漫畫中，石森也用到了“克隆人”的概念。

《人造人009》的誕生比《巴奇》還要早上許多。1964年7月19日石森章太郎就開始了漫畫的連載。正如他後來廣為人知的著名系列《假面騎士》一樣，《人造人009》也是關於幾個身賦異能的英雄與邪惡勢力戰鬥的故事，但作為英雄的同時，他們也是人造人。

日本動畫“文藝復興”的大潮也影響了《人造人009》系列

在石森章太郎的作品中，英雄經常是與惡魔有着相同的本質。《人造人009》也不例外，主人公們接受“黑色幽靈團”的改造，成為人造人戰士，但他們背叛了自己“人造人”的種族和改造他們的集團，逃離黑色幽靈團，為阻止他們的野心而戰。

**他們既是人類，又不是人類。**這使得這個特攝英雄般的故事帶上強烈的悲劇色彩。作為經過了基因因改造，甚至一開始就是作為倫理對立面被造出來的人造人，他們堅持人類社會的正義，但他們又不得不與改造人同胞戰鬥，**深陷着身份認同的困境。**這種人造人的悲哀貫穿了整個系列。

正如我們通常所知的日本動畫，有一本正經的探討倫理哲學的手冢和石森，也有輕鬆沒節操的的戀愛喜劇。

桂正和在《D・N・A² 》的設定在現在看來依然非常有趣。被藥物改變基因的宅男變成撩妹狂魔，在人口膨脹的未來生下100個具有相同DNA的後代，以至於未來人類不得不派人穿越回來解決男主角這個大問題。

想必經歷過盜版漫畫雜誌年代的朋友許多都感受過桂正和老師的薰陶。現在要去找《D・N・A²》的非和諧版還不太容易呢。

但歡樂之餘，這部作品所表現的問題也確實存在。基因工程技術下，**人****類的基因很容易失去多樣性，甚至誕生一個超級基因。**在技術恐慌之外，人類還必須正視基因帶來的倫理問題。

同樣是桂正和創作的主角被基因改造的作品，風格與《DNA2》截然相反

發展——基因改造與人類社會

不管是嚴肅預言還是戀愛喜劇，以上幾部多是探討基因技術的倫理性本身，甚至幾乎都是以批判為主流。

但當基因工程逐漸發展，人類對於基因陌生的恐懼漸漸減少，基因技術被廣泛用於疾病防治之後。更多的的科幻動畫開始站在中立的角度，關注和構想，當基因改造人類真的被廣泛地接受，我們的未來社會將是什麼樣。

**《高達》**作為日本最悠久的科幻動畫系列之一。彷彿正是與03年完成的人體全序列基因組測定相應，《高達》系列新世紀第一部TV動畫《機動戰士高達seed》就是以基因改造已經被全世界推廣的近未來社會為舞台。

當從母胎就進行和基因調整成為如同看病吃藥一般尋常之事的時候。漸漸龐大的調整人羣體不可避免的與沒有接受改造的自然人產生衝突。在一次極端反調整人團體的炸燬了居住調整人的宇宙殖民衞星，造成了二十四萬三千七百二十一人的無辜死亡之後，衝突激化為戰爭。

作為面向青少年的作品，《高達seed》接地氣地將種族之間複雜衝突轉化為角色關係。雖然由於“貴圈亂”一直以來飽受“偶像劇”的詬病。但實際上，關於基因工程的討論，很多情況下很難拋開感情

seed與基因編輯嬰兒的迷之巧合

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誕生的新聞剛出來，就出現了一種聲音，應該“人道處理”剛剛出生的這對雙胞胎。

面對新聞上的兩個名字，許多人可以面無表情的打出評論“人道毀滅”。雖然用這個還有着諸多內情的新聞做比喻可能有點不太合適，但假如她們是你的朋友，你的孩子，你的兄弟姐妹呢？

同樣是講述基因調整人和普通人種族紛爭的《星界》系列

無論是《高達seed》、還是《星界》系列以及之後的《希德尼婭的騎士》。在日本科幻動畫中，對於基因相關的社會想象經常是將未來基因改造人與自然人的衝突外化為一種高科技下的種族歧視。而動畫説到底也只是動畫，很難給這樣深刻的問題一個完美的解答。

但這些作品也展望了一個能夠和解的未來，就像經典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一樣，毫無例外地在對立地兩個種族之間產生了種種情感關係。只有開始瞭解到所謂的敵人不是一個概念，而是和自己一樣可以交流，具有感情，實實在在的人類之後，才能留下和平的種子。

然而，動畫作品中畢竟只是一種相對美好的想象，**並且是建立在具有成熟基因技術未來上的想象。**或許基因改造用於人類是不可逆轉的大勢所趨。但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説，不管是從心理、倫理還是最根本的技術上，都沒有做好迎接人類基因改造實驗的準備。

因此，目前最大的問題並不是人類基因改造正不正確，而是當下的基因改造是否負責。從基因編輯嬰兒誕生新聞到現在，將.但一週過去了，事件迅速發酵，人體實驗各種技術上的漏洞都被挖出，面對學界的質疑，進行實驗的當事人科學家卻始終無法拿出試驗足夠安全的證明。

筆者並不知道人類的貪婪與慾望會將一個原本無害的技術可以走向何方。但已經誕生於世的那對雙胞胎姐妹，**卻因為一個人的私慾，一次毫無必要的實驗，成為了真正的犧牲品。**沒人能想象她們的人生將會怎樣，變異的基因會給人類帶來什麼樣的報應，因為沒有人敢想象。

這是讓人最不想看到的一次科學幻想的實現，也將是基因技術發展史上一個抹不去的痛點與傷疤。

你説這個誰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