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賈平凹的音樂性寫作_風聞

賈平凹注重吸取各種類型文學語言的特點，將文言神韻融於現代口語，彰顯了漢語方言化寫作的新方向，同時又最大限度地迴歸生活本身。對於文學而言，語言文字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音韻美，而從音樂性的角度來看，漢語文學語言更是具有其他語言不可比擬的優勢。賈平凹的小説《秦腔》所具有的音樂美正如戲劇秦腔一樣，大悲大喜，鏗鏘有力，濃烈深沉，如輓歌般深深感染着讀者。

（一）疊詞的使用，

疊字可使文字的音律和諧，讀起來，琅琅上口；聽起來，聲聲悦耳。小説《秦腔》中多處使用疊字，語言體現出很強的音樂性。其中疊詞的運用分為兩類：一類是對聲音的描寫，也就是擬聲詞的重複；另一類是對事物的普通描述，也就是形容詞的疊詞。我們來看例子：

（1）院子裏噼噼啪啪響過鞭炮，上善就主持了宴會。

（2）我在門口啪啦啪啦抖被單，隔壁來順説，“今天有戲，這天也出祥瑞，怪怪的？”

（3）瞎瞎媳婦糊糊塗塗就跟了走。

（4）夏天義沒去刮鬍子，下巴上的鬍子亂哄哄的。

（5）白白淨淨的白雪已經黑瘦黑瘦，頭髮也沒有光澤，眼圈烏青。

以上例子前兩個是對擬聲詞的疊用，後三例是對形容詞的疊用。擬聲詞能夠很好地表現作品的節奏和樂感，增強表現效果，增加語言的韻律美。個人覺得在《秦腔》中擬聲詞的疊用比形容詞的疊用能更好的增強文章的音樂性。

（二）詩歌化般的奇幻想象，

《秦腔》最大的敍述特點就是選用引生——一個時而神志不清的角色，做第一人稱。這樣做有很大的好處：一是可以借用瘋子引生之口來敍述一些正常人少有的經歷、獨特的觀點；二是可以通過引生產生瘋子般的幻想將文章在引生視角和上帝視角之間轉換，因為引生常常幻想自己可以把精神寄宿在小動物身上，從而得知在清風街發生的幾乎所有事情。這裏不對引生的視角再做分析，而對引生詩歌般的奇幻想象進行簡單論述。

“那個時候我知道我是愛了，愛是憋得慌，出不了氣，是脹，當身上的那個東西戳破褲子出來，我身邊的一顆蘑菇也從土地長出來，迅速地長大”這一段描述中，引生在幻想的狀態下偷了白雪的胸罩，然後在幻想中自殘。雖然這一段情節有些不雅，但是通過引生的幻想，而把這段情節如詩歌一樣表現出來是十分恰當的。又如“下水道口鑽出了一隻老鼠，它拿着眼睛瞅我，我認出它是我家的老鼠，我説：‘你也瘦了’？”這般的瘋言瘋語，實際上無不表現出引生這個人的孤單、缺少朋友；而恰巧只有這樣的瘋言瘋語才能輕鬆自在地，如詩歌般地表達。

（三）秦腔戲文與臉譜元素，

《秦腔》通篇不離秦腔，文中的人物都與秦腔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夏天智酷愛秦腔，白雪唱的一口好秦腔，清風街上有什麼慶祝活動最常見的就是請戲班子唱秦腔，秦腔文化不時出現在文章中，表達着人物的情感，渲染着故事的氛圍。不僅人物與秦腔有關，賈平凹更是直接對秦腔戲曲作了大量直接描寫，文中有大段的秦腔唱詞，簡譜，鑼鼓等的記敍，更是用《秦腔》的沒落象徵傳統社會在新時代衝擊下的掙扎與消逝，秦腔可以看做是貫穿全文的一條脈絡。賈平凹很巧妙的將秦腔藝術融入了人物故事之中。

《秦腔》中大量引用了秦腔唱詞和簡譜，穿插在故事情節中，推動故事的發展，更使作品散發出像秦腔一樣厚重的蒼涼悲壯的聲音，秦腔在吼，就像這片土地在吼，就像這片土地在時代的衝擊下發出的最後吶喊，《秦腔》中有大量的人物對話，各個人物具有不同的性格特點，語言也極具個人特色。這些人物的對話，推動者故事情節的發展，不同的人物形象通過其生活化的語言表達出不同的個性，塑造出不同的形象特點。

（四）人物性格的音樂性。

“現在他在唱《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起了你，親愛的媽媽，流浪的人在天涯，沒有一個家……巷道里的娃娃夥聽見了，就都跑出來，陳星不理他們，只是唱，扭頭看着街面的遠處。”陳星，清風街外來人員，開修鞋鋪，後承包了清風街一半果園，善於唱流行歌曲，夢想去城裏唱歌，與夏雷慶的女兒翠翠戀愛。陳星如同他愛唱的流行歌曲一樣，漂泊在外，與翠翠相戀，而翠翠卻進了城，陳星的心還是在流浪。

“名角是演《拾玉鐲》成名角的，她也就一輩子只演《拾玉鐲》。”王老師，縣劇團演員，年輕時以秦腔劇《拾玉鐲》成名，後秦腔沒落，鬱郁不得志。恐怕《拾玉鐲》早就化成了王老師生命的最重要部分，然而在秦腔的衰落面前，王老師束手無策。

白雪，清風街人，縣劇團秦腔演員，夏風之妻，後離婚，人美麗，善良，孝順，是縣劇團的台柱演員，與夏風離婚後拜夏天智為爹。從小就學唱秦腔的白雪，就算是結婚後有機會調到省城裏工作，還是會為了在縣劇團唱秦腔而拒絕丈夫的好意。離婚後的白雪依然堅持唱秦腔，就如同是面對秦腔的衰落毅然決然螳臂當車那樣。雖然都是把秦腔作為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和王老師不一樣的地方在於，白雪依然還有作鬥爭的信念。

夏天智，退休小學校長，酷愛秦腔，在清風街享有很高的聲望，樂善好施，有儒雅之風，是白雪的公公和乾爹。夏天智與王老師、白雪不同的地方在於，他本身只是秦腔的愛好者而不是專業演員，他代表着老一代熱愛秦腔的觀眾。夏天智掌握着清風街廣播的播放權，同時喜歡聽收音機，遇事喜歡挑選秦腔來放。

他們每個人的性格似乎都寓意在他們喜愛的音樂類型當中，同時他們的性格也充滿了音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