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容齋之十二：走出細柳營的周亞夫，治軍真的嚴謹麼_風聞

周亞夫軍細柳的故事，很多都知道。也正是因為這個故事，周亞夫被人稱讚治軍嚴謹，被漢文帝稱為“真將軍”。

但我們的洪邁同志在《容齋隨筆》中還是diss了周亞夫將軍。

這篇筆記交《周亞夫》篇。其內容如下：

周亞夫距吳、楚，堅壁不出。軍中夜驚，內相攻擊擾亂，至於帳下。亞軍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漢史》書之，以為亞夫能持重。按，亞夫軍細柳時，天子先驅至，不得入。文帝稱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軍中夜驚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簡單翻譯，洪邁説，周亞夫在細柳營的時候，皇帝親臨，也只是以軍禮相見，並不出迎，也依據軍營規矩，禁止天子車馬進入，所以被漢文帝稱為真將軍。但在平定七國之亂期間，卻發生了軍中騷亂，士兵相互攻擊。雖然周亞夫鎮定自若，騷亂很快平息。但軍中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能稱得上治軍持重麼？

那麼洪邁的質疑，有道理麼？我們就嘮嘮這事兒。

周亞夫軍細柳

漢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158年），匈奴大舉侵入漢朝邊境。為拱衞長安，朝廷分別在霸上、棘門、細柳安排駐軍，以防備胡人侵擾。其中駐紮在細柳的是河內郡太守周亞夫。

皇上親自去慰勞軍隊。到了霸上和棘門的軍營，長驅直入，將軍及其屬下都騎着馬迎送。不久來到了細柳軍營，只見官兵都披戴盔甲，刀劍出鞘，開弓搭箭，弓拉滿月。皇上的先行引導人員到了營前，不準進入。先行引導的人説：“皇上即將駕到。”鎮守軍營的將官回答：“將軍有令：‘軍中只聽從將軍的命令，不聽從天子的詔令。’”

不久，漢文帝駕到，也不讓入軍營。於是文帝就派使者持天子符節去告訴周亞夫：“我要進營慰勞軍隊。”周亞夫這才傳令打開軍營大門。守衞營門的官兵對跟從皇上的隨從説：“將軍規定，軍營中不準縱馬奔馳。”於是文帝也吩咐讓馬緩慢而行。

進入大營，將軍亞夫以軍禮拜見，並説：“穿戴盔甲的將士是不能行跪拜禮的，請允許我以軍禮參見。”天子為此動容，派人向周亞夫致意慰問，勞軍禮儀完畢後辭去。

走出細柳軍營，眾大臣都深感驚詫。漢文帝説：“這才是真正的將軍。之前霸上、棘門的軍營，簡直就像兒戲一樣，那裏的將軍是完全可以去偷襲且被敵人俘虜的。至於周亞夫，無人能犯”文帝因此事稱讚了周亞夫很久。

這就是著名的周亞夫軍細柳的故事，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周亞夫治軍的嚴明。

​騷亂還是被騷亂

洪邁提及的那次軍中騷亂是發生在與吳王劉濞軍隊對峙期間。為什麼發生騷亂，《史記》裏沒有提及，而且《史記》的記載主要是為了體現周亞軍的鎮定，所以我們只能做些猜想。

有人認為是因為彼此相持日久，導致士兵情緒生變。這個理由貌似成立，但對比其他一些事例，似乎很難成立。七國之亂持續不過三個月而已，相持頂多兩個月。同樣是兩軍相持，我們可以看下官渡之戰。官渡之戰從建安四年六月一直到建安五年十月，相持時間之長，遠超七國之亂。更重要的是，官渡之戰的相持階段，曹軍糧匱乏，士氣低落，曹操自己信心都不足，但軍中並沒有發生騷亂，頂多有些人偷摸給袁紹寫信而已。而七國之亂，周亞夫面臨的局勢，遠好於曹操，為什麼這麼短時間的相持，軍中就出現騷亂？以細柳營的表現來看，這個騷亂出現的有些不可思議。換句話來説，如何在長久的相持中，保持軍心穩定，本就是名將的基本素質，發生這樣的騷亂，説明在軍心穩定方面，還存在不足。這也是洪邁質疑的所在。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所謂騷亂有可能是對方派來的奸細引起的。如果是這樣，那麼一般的套路是什麼樣的？其實都差不多，無非是在營中縱火，或大喊敵人攻打過來之類的。但既然軍紀嚴明，那麼對於這樣的情況顯然應該有所準備。比如與李廣齊名的程不識，就以治軍嚴明著稱。程不識是個非常嚴謹的將領，將部隊按照最嚴格的紀律訓練，分成部伍，有職責明確的層級指揮系統。部隊出戰時，總是處在人不解甲、馬不卸鞍的戒備狀態。他的軍隊以步兵為主，行軍很慢，但很堅實。凡是他率軍作戰，前面一定有斥候，左右一定有掩護，一隊一隊互相呼應，互相照管，安營紮寨很有章法。這樣的軍隊沒有理由在自己營中發生騷亂。但周亞夫的軍隊就發生了，是不是可以推斷他達不到程不識的水平呢？

不管從以上哪個方面來説，都可以想見，起碼在統兵與吳楚軍隊對峙期間，周亞夫的治軍是有問題的，或許可能是因為兵員素質問題，也或許有其他原因。好在，他的鎮定使得騷亂迅速平息，這也説明其下屬將領素質是可以的，從這個角度來説，也是不負名將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