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流行樂壇系列——劃時代_風聞

上一篇文章鏈接https://user.guancha.cn/main/content?id=59574

上一篇主要以簡史的方式略述了2000年前的華語樂壇，大體來説，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華語樂壇的第一個高峯，代表人物就是羅大佑、李宗盛等教父級人物和香港、台灣的四大天王。

隨着四大天王等人統治力的下降，華語樂壇到了盛極而衰的時刻。但是在這一時期，以陶喆、王力宏為代表的新人將新鮮血液引入到華語流行樂壇之中，但是卻並沒有形成鼎革之勢；老式流行樂依舊佔據着主流，依舊統治者樂壇；香港樂壇還在思考誰能夠繼承四大天王的地位——華語樂壇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停滯不前。

終於，讓所有人驚詫的人物出現了，他的出現，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勢不可當，並帶領華語樂壇進入了新的時代。

他就是今天的主角，也是2000年以來華語樂壇的主角：周杰倫。

沒錯，R&B王力宏和陶喆玩的確實更早，然而卻沒能打開真正的市場帶來變革。如果要形容的話，陶喆和王力宏給了大草原星星之火。而周杰倫如同大風，將星星之火吹的四散開來，成為了燎原烈火。

周杰倫的生平我想應該不用過多介紹了吧，那麼我們來看看周杰倫是如何開創了新時代。

説來慚愧，在周杰倫剛出道的時候，大家可以猜猜周杰倫的綽號是什麼？小陶喆。

沒錯，《Jay》這張專輯聽起來確實有一點陶喆的影子，但是不一樣的地方已經出現了：周杰倫自己的風格形成了。

娘子這首歌，今天我們去聽都不會有時代感，這種偏爵士的説唱，很少有人去嘗試。如果結合歌詞，就會發現這首歌的歌詞斷句、旋律律動非常新鮮，即便是在今天這個歐美音樂都可以隨便聽的年代，依舊新鮮。

舉個例子，唱娘子這首歌最開始的娘子的時候，入的節拍很難抓。因為他沒有在強拍入，而是空了一個強拍再入。再比如：

娘子卻依舊每日折一枝楊柳

你在那裏（加粗是重音）

正常的説話的時候，會把楊柳的尾字柳、那裏的尾字裏加重嗎？不信的話可以試試，很彆扭。但是巧妙之處在於這個幾個字雖然加重了，不符合日常，卻踩在了強拍了（準確的説，是這幾個尾字正好是下一個小節的強拍），用旋律、律動的強弱抹平了重音的不和諧。那麼不這麼唱不會更和諧嗎？或許沒問題，畢竟依字行韻的歌太多了。然而這麼處理，還有人和新鮮感嗎？別忘了這首歌的歌詞偏古典，然而曲風卻超級現代（爵士），依字行韻的話，很可能會導致歌詞和曲風的衝突，反而未必和諧。

在舉個例子，沙漠寂寞，沒聽過，雨蝶總聽過吧？雨蝶是：我向你飛雨温柔的墜，想你的擁抱把我包圍。沙漠寂寞是：沙漠寂寞中誰來愛我，你連回憶都不放過我。

雨蝶就是把沙漠寂寞的歌詞換了。雨蝶歌詞也是比較中式的，沙漠寂寞則是一首典型的現代情歌，但是雨蝶改的不違和，為什麼？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兩首歌都是依字行韻（特別是斷句、重音），所謂的西式現代和中式的區別主要體現在歌詞上，曲風的影響不大。

那麼娘子也這麼處理？説實話，雨蝶沒有《還珠格格》這個電視劇能活多久？除了歌詞之外在音樂上有什麼突破和值得研究地方嗎？娘子也按照常規處理就是一首偏爵士的情歌，除了爵士説唱比較少用之外，將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周杰倫在娘子中，就是要構造一種東西方、古典現代的矛盾，同時還要不妥協式的抹平矛盾，所以特殊、新鮮、耐聽。

矮大緊，額不是，高曉松老師管他叫**“既不是三連音也不是後十六，是介乎二者直接的獨特節奏”**。

再比如，印第安老斑鳩這首歌，18年來誰這麼寫？印第安老斑鳩基本上可以説是華語樂壇第一首國語酸爵士説唱了，即便是拋開酸爵士這個曲風，僅僅是其旋律、編曲，就是非常有趣活潑有趣，或者説奇葩，再結合方文山那個看起來哪都不挨哪但是內在還挺緊密的奇葩歌詞，這首歌就是奇葩中的奇葩，但是生命力會非常頑強，可以説再過至少十年以內，都很難能有匹敵者。（另一個匹敵者已經有了，就是周杰倫的土耳其冰淇淋，是兩個極端，一個是奇到極端，另一個是炫到極端）。

這兩首歌如果能夠聽懂的話，基本上也就能理解為什麼周杰倫剛一道，就讓所有流行歌曲變成了老歌，也就能明白代溝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了。

這兩首歌太酷了，作為受眾的年輕人，當週邊還在哼着老式芭樂的時候，你來一段説唱是什麼感覺？好吧，或許你的臉皮薄，不敢，或者學不會，那也有讓你敢唱的：

星晴、可愛女人、龍捲風。

沒有娘子和印第安老斑鳩那麼離經叛道，那麼酷，但是旋律色彩迥異於同儕。

周杰倫靠着着迥異時代的歌詞和旋律，在求異的年紀中，成為了最好的也是最營養的標誌牌。然後酷出了潮流。當成為潮流之後，人類的求同心理又成為了可怕的推動力，瞬間席捲了台灣樂壇，拿下了金曲獎的最佳專輯獎。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在樂壇還沒緩過來的時候，《范特西》來了。

如果説第一張專輯《Jay》中還有一絲陶喆的影子的話，那麼《范特西》徹底的拋棄掉了他人的所有影響，真正的成為了只屬於周杰倫的音樂，自此之後，小陶喆的綽號銷聲匿跡。憑藉這張專輯，直下金曲獎最佳編曲、最佳作曲、最佳專輯、最佳專輯製作人、最佳作詞五大獎項，正式的宣佈了周杰倫時代的到來。

如何的讚美《范特西》這張專輯都是不夠的，因為他徹底帶來了全新的音樂。周華健這麼評價：“周杰倫給流行音樂帶來了一次革命，非常新鮮、震撼。我們這羣男歌手無不為之震動。包括我、李宗盛、羅大佑在內，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我們都迷茫了，感覺自己音樂的能量沒了，甚至不知道還要不要堅持下去。我們怕是因為它確實好聽，那種全新的音樂理念，那種全新的語言邏輯，組合在一起就像一股洪水衝進樂壇，令我們潰不成軍。這段時間裏，R&B風靡一時，甚至連我都嘗試寫了幾首R&B放在新專輯裏。但事實上，我不適合，那聲音讓我聽起來想吐。”

回到《范特西》。范特西，是英文fantasy的音譯，意思是幻想、空想。用於這張專輯恰到好處。

舉一個到今天為止仍然堪稱獨步華語流行樂壇的歌曲吧，雙截棍。

從創意上講，幾個人能想到把一首歌做成一個遊戲？雙截棍就是一首歌去描繪一場遊戲。開場的電吉他給了代入感，間奏如同對話，rap是打小怪，副歌是激烈的打boss，最後一記迴旋踢結束遊戲。

拋開創意，編曲也不説，就説節奏，就足夠知道周杰倫有多麼特立獨行：

巖燒店的煙味瀰漫隔壁是國/術/館

店裏面的媽媽桑茶道有三/段

這個斷句很有靈性。作為一首典型的説唱，如果在節奏上處理不好的話，就是數來寶。大家可以去試試不按照周杰倫的斷句唱，順着唱，像不像數來寶？毫無靈性，很乾很澀。

後面還有：

一/個馬步向前 

一記/左鈎/拳/右鈎拳

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

這個節奏別看看起來怎麼這麼亂啊，唱起來就不亂了。真要是按照傳統的節奏唱，完全沒了韻味。

到了第二次主歌的時候，唱法和第一次主歌有了相當的變化。第一次主歌比較暴力一點，正統一點；第二次主歌則更有一種混不吝、自負的感覺在裏面（可以理解為遊戲打順手了）。同時節奏也變了。

第一次主歌：他們兒子/我習慣/從小就/耳濡目染

斷句比較正統。

第二次主歌：他們兒/子我習/慣/從小就耳濡目染

斷句更加隨性，突出周杰倫自己的風格。

細節見功夫，周杰倫是最好的例子。這僅僅只是節奏。

如果再去詳細分析，這首歌（伴奏）沒有旋律，旋律就在周杰倫的人聲上。編曲，最耀眼的兩個光芒就是第一段間奏的二胡，渲染了一層濃郁的中國氣息；第二段間奏的鋼琴solo，營造出了古典安靜的氛圍，給予聽着思維馳騁的空間。

對於這首歌，我只有四個字的評價：天馬行空。

別忘了，這首歌很酷。唱腔酷、歌詞酷，再加上洗腦魔性的哼哼哈兮，上了年紀的人當然難以接受，然而對於追求酷的年輕人來説，真的是天降甘霖。同時這首歌的歌詞·，像什麼仁者無敵、耿直不屈、一身正氣、東亞病夫的招牌已被我一腳踢開，用今天的話説還很正能量，只不過這個正能量埋沒在特立獨行的音樂之中了。

再比如愛在西元前。音樂就不分析了，就説歌詞吧，一首歌就把漢謨拉比法典這一步距今最早的保存較為完整的成文法典的考點全覆蓋了。稍微説一下音樂，這首歌是典型的周式R&B，去比較一下陶喆製作的《説，你愛我》，就夠感覺出來了。至少我個人的感覺是，《説，你愛我》有時代感，有代溝。

威廉古堡。稍微説一下編曲。由於我是用的音響來聽歌，所以很多細節聽不到，在編曲和聲上不敢妄言，但是大面還是能聽出來的。威廉古堡這首歌，在最開始，用了近似風聲的效果營造出了一種陰森、恐怖的氛圍，隨後加入了類似腳步踩在落葉上的聲音（這個我聽不清，姑且這麼説），製造了身臨其境的效果。然後，鐘聲響了，與此同時，鳥鳴聲出現，似乎是城堡發現了有人到來，敲起鍾來，而小鳥的鳴叫卻被壓抑的氛圍壓制住，不敢大聲。之後樂器響起，旋律突出黑暗、陰森之感。

再有像簡單愛、安靜這種負責廣度的音樂更不用説了。這些音樂，匯在一起，掀起了一次浪潮，重新劃分了格局。

自此之後，老式流行音樂真正意義上成為了“老歌”，不再是因為時代久遠，而是因為其音樂思維、音樂內涵已然老舊了。

《Jay》這張專輯是周杰倫時代的預兆，那麼《范特西》就是周杰倫時代的到來。即便是今天《范特西》已然不是一張過時的專輯，旋律依然耐聽而且絕不落伍。

是的，周杰倫的音樂好，不僅僅是因為方文山，他的音樂本身就具有着無窮魔力，説白了，周杰倫的音樂的本體就是音樂，聽周杰倫不能只看歌詞，一定體味音樂本身，不然會失掉很多有趣、值得思考的地方。

李誕在吐槽大會里面吐槽王力宏和陶喆是三個R&B小王子誰最強中的兩個錯誤答案，吐槽而已，看個樂罷了。但是高手過招，只差分毫，分毫之差，決定勝負，不服也不行。

周杰倫用慢歌負責廣度、快歌負責高度，全方位的滿足了各色人羣，不僅僅獲得了極高的人氣，更衝擊着華語樂壇，讓華語樂壇如同換血一般的革故鼎新，煥發新生。稱這兩專輯是劃時代的作品一點都不為過。周杰倫等人帶來的新鮮的血液四處流淌，不僅僅開始了周杰倫的神話，更開始了號稱華語音樂黃金十年（2000-2010）的鼎盛時代，而這個時期無數優秀的音樂人留下了足跡，創下了無數神話。

跟着步伐，讓我們揭開華語樂壇最鼎盛的十年吧！

PS：最近看了點關於佛教的東西。我覺這麼形容可能更恰當：

原始佛教有辟支佛和佛祖，辟支佛是自行證道脱離苦海輪迴之人，但是不傳道，佛祖也是辟支佛，但是是開宗立派的辟支佛，所以尊稱佛祖。用這個例子形容陶喆、王力宏和周杰倫可能更加符合。陶喆王力宏他們找到了方向，也成功的紅了（辟支佛自行證道），但是卻沒能徹底開闢出市場，讓R&B成為風尚、成為康莊大道（辟支佛不傳道）。周杰倫則是找對方向也紅了（佛祖證道），同時給華語樂壇開出了一條康莊大道（佛祖傳道）。不知道恰不恰當。姑且存此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