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卡爾同志——今年5月在我校大學生讀書會羣裏的講話_風聞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2018-12-11 23:12
今年是卡爾·馬克思誕辰200週年,《共產黨宣言》發表170週年。
按咱們中國的傳統曆法,卡爾是位屬虎的同志——看他的樣子,確實有虎虎的生氣和王者的風範。
卡爾同志是歐洲中部的德國人,他的家鄉在德國的萊茵省,往西一點兒就是浪漫而激進的法蘭西,再往西往北,就是當時文明最為發達的日不落帝國——英國。
人類的解放,當然應該從文明程度最高的地方開始,於是卡爾決定向西發展。
可是卡爾——還有他最好的朋友弗里德里希同志——往西遊歷的過程,雖然著作等身,威名遠播,卻運氣不佳,一直沒能幹成自己想幹的事業。
於是在誕生大約一百年後,他猛一轉身,開始行色匆匆,風塵僕僕地一路向東行走:
他跨過靜靜的頓河,來到聖彼得堡和莫斯科……
記得我在前蘇聯小説《靜靜的頓河》裏讀到過這樣的情節:
沙皇派哥薩克騎兵鎮壓大學生的示威,一位大學生把一點兒錢和一張畫像塞到一名哥薩克騎兵手裏,對他説:“這是家父,老總,幫我為他祈禱吧!”
哥薩克軍官來巡視的時候,在士兵手裏發現了這張畫像(這士兵很仗義,拿了大學生的錢買了酒喝,還真的為他的“父親”祈禱)。士兵講了一遍畫像的來歷,並説:
“也不知他這個爸爸叫什麼名字,看樣子像個買賣人,挺和善……”
軍官對着畫像定睛一看,狠狠地一鞭子抽到士兵身上,大罵:
“混賬!瞎眼鬼!什麼他爸爸?!這明明是德國來的亂黨頭子——馬,馬什麼…..馬克思!”
他又穿過冰雪覆蓋的西伯利亞荒原,進入遙遠的中國……
出身湖南貧苦農家的彭德懷在軍閥部隊裏當營長的時候,第一次碰到共產黨員段德昌給他講馬克思主義,送給他的一本《共產黨宣言》小冊子上也印着這張像。彭德懷如飢似渴地讀完了這本書,心悦誠服,醍醐灌頂,他稱作者為“馬大鬍子”。
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來到陝北採訪紅軍的時候,也發現紅軍指戰員給馬克思起了一個“馬大鬍子”的外號,戰士們看着活動室裏的馬克思畫像,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深情的敬畏——畢竟,中國人很少留這樣的大鬍子。
“只有那些穆斯林紅軍(他們很多是被紅軍從西北馬家軍中俘虜過來的)是個例外,”斯諾寫道,“他們也許是中國紅軍中唯一對馬克思的大鬍子感到親切的一羣人。”
卡爾的東行,使他收下了幾名最為得意的學生:列寧、斯大林、毛澤東…..還有人數最多也最勇敢堅毅、吃苦耐勞的戰士。
今天氣象空前,蒸蒸日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是對卡爾東行的巨大的紀念,也是他的東方學生和戰士們用鮮血、生命、智慧和汗水,向自己的卡爾老師交出的出色答卷。
當然,我們今天來紀念卡爾同志,可不能光是對着他這一部特“有型”的大鬍子發呆,也不能只是回憶大鬍子老師指引我們創造的往昔的光榮,更重要的是得聯繫我們今天的現實,重温卡爾的教導,繼續思考卡爾提出的問題。
在對學生解讀卡爾同志30歲時寫的《共產黨宣言》1-4章的過程中,我感到,如果我們希望卡爾的旗幟指引我們走向更偉大的勝利的話,那麼以下問題是很值得認真思考的——當然肯定還有很多別的問題,但我目前想到的就是這些:
1.《共產黨宣言》説的資產本主義使“階級對立簡單化”與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的“中產階級”的出現和發展;
2.無產階級國際主義與民族情感和愛國主義的關係問題;
3.“消滅私有制”與當今中國鼓勵發展私營企業和引進外資的關係;
4.《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主義婚姻家庭觀和婦女解放思想的當代意義;
5.“與傳統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與對傳統文化的繼承;
6.《宣言》第三章所批判的各種反動或錯誤思潮的當代發展及影響;
7.當代工人階級政黨與其它進步政黨或進步社會力量的關係;
8.對《共產黨宣言》中提出的“自由人聯合體”如何理解?
讀研的時候,一位老師曾經提醒我們:“做學問要研究真問題,不要研究偽問題。”
那麼,怎樣才能思考和研究真正的,有意義的問題,而不是汲汲於那些無意義的、無聊的問題?
我覺得,最根本的一條,就是像卡爾同志那樣:既堅定信念,又直面矛盾。
上面八個問題中的每一個,都涉及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所面臨的某些重大矛盾。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為解決這些矛盾提供了立場和方法,但並沒有提供現成的答案——這些問題發展到現在的很多狀況,可以説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例如:
“在信息化時代的新生產力基礎上,國家駕馭資本和市場的合力來逐步消滅資本主義”,這已經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際上正在進行的前無古人的嘗試——而卡爾同志當年似乎認為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並將主要生產資料收歸國有之後,就可以一路凱歌地迅速壓縮私人資本的生存空間,直到將其最後消滅。 而現在的情況似乎是:卡爾那個時代的機器大工業生產,某種意義上還只是真正的“社會化大生產”的前奏,“社會化大生產”到了信息時代才真正灼然可見其輪廓。公有制能夠決定性戰勝私有制的時代的確正在到來,但這種公有制的形式也必須適應新的生產力的性質和發展要求,它或許不必在絕對量上佔優勢,而是可以通過某些信息化的控制機制而佔據支配地位,強有力地約束私人資本的流向和流速,使得私人資本在宏觀上為社會主義服務並逐漸改變自身的性質;
又如:“前資本主義文化(例如中國傳統文化)和無產階級文化對接來超越資本主義文化”,這已經是中國加強“文化自信”,建設“文化強國”,並向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爭奪話語權的一個重要內容。這種對傳統文化的汲取,現在看來主要是集中在個人修養和社會共同體意識方面,因為它能使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個性化、日常化——而卡爾同志當年似乎並沒有想到要到前資本主義文化中去汲取太多的資源;
“中華民族復興和社會主義復興、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有機結合”,愛國主義實際上成為中國人民建設社會主義,追求人類共同繁榮進步的偉大動力。在中國,不愛國的人實際上是談不上什麼建設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而卡爾同志當年似乎認為由於大工業的與全球貿易的發展消滅民族隔閡,更由於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民族情感和愛國主義會成為不必要的、落後的東西(這一點是不是可以無保留地照搬到中國呢?我在風聞社區的《岳飛、王夫之、民族主義》一文中有過探討);
……. 是的,這一切充滿了矛盾:
列寧當年曾説:“黑格爾的《邏輯學》這部最唯心的著作,唯物主義最多,而唯心主義最少——矛盾,然而是事實!”
今天的中國呢?或許我們也可以説:她看起來“最資本主義”,比美國還資本主義,現在正在接過自由貿易、全球化這樣過去被認為典型的“資本主義大旗”,攻城拔寨地架空、瓦解資本主義——矛盾,然而恐怕也是事實。
秘密也許就在於:
這個“最資本主義”的“最”,明顯不是私人資本能夠自發達到的——例如列寧指出過:土地國有化才能夠使資本主義獲得最廣闊的發展空間,但這恰好是私人資本主義做不到的——而是卡爾的中國學生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有計劃作為,而這種宏大、長遠的有計劃作為,正是社會主義的典型特徵。
卡爾同志對這一切會怎麼看呢?
我想,和一百多年前一樣,他不會要求他的學生和戰士把他的隻言片語都當做教條來株守,面對新的形勢,當然應該有新的鬥爭策略。已經創造了奇蹟的中國黨和人民,當然可以期望繼續創造奇蹟。
但我又認為,他一定會誠懇地指出一些必須注意的事項,例如:
第一,我們要真正地研究發展着的現實,切實地總結前進中的經驗教訓,而不是隻提出一些表面上標新立異而沒有實質性的新內容的空洞名詞,更不能用這樣的詞彙去自欺欺人,愚弄人民;
第二,無論國內還是國際,最終戰勝資本主義所需要的時間會很長,那麼在這期間一方面要防止帝國主義國家顛覆、破壞和侵略,另一方面要時刻注意在可能條件下逐步增強生產和分配中的社會主義因素;
第三,駕馭這樣的複雜矛盾,需要強有力的工人階級政黨,而如何保證這個政黨的不變色不變質(當然,出現相當數量的變質分子在所難免,這裏説的是黨的整體),是最為關鍵的問題,這一點如果做不好,我們就會滿盤皆輸——希望每個有覺悟的工人同志、黨員同志都要為之付出百倍的注意和努力;而要做到這一點,一方面黨需要真正紮根羣眾,另一方面人民羣眾的覺悟程度、組織程度和民主權利應該得到充分的提高和發展。
總之,我們要記得:大鬍子卡爾同志永遠在注視着我們。
最後,讓我們引用135年前的今天(考慮時差),他最好的朋友弗里德里希同志在卡爾墓前的講話,來紀念我們這位最偉大的導師:
“因為馬克思首先是一個革命家。他畢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這種或那種方式參加推翻資本主義社會及其所建立的國家設施的事業,參加現代無產階級的解放事業,正是他第一次使現代無產階級意識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識到自身解放的條件。鬥爭是他的生命要素。很少有人像他那樣滿腔熱情、堅韌不拔和卓有成效地進行鬥爭。”
“現在他逝世了,在整個歐洲和美洲,從西伯利亞礦井到加利福尼亞,千百萬革命戰友無不對他表示尊敬、愛戴和悼念,而我敢大膽地説:他可能有過許多敵人,但未必有一個私敵。
他的英名和事業將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