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算戴過2018年NBA總冠軍戒指了_風聞

裏克·維爾茨先生戴着兩枚戒指。一是2018年名人堂戒指——他作為金州勇士老總入選了名人堂。一是2018年NBA總冠軍戒指。

“我只戴最新的一枚。”他説。

“的確不能都戴上，不然就會有比爾·拉塞爾的煩惱啦。”我説。他一咧嘴樂了。

這是2018年12月9日週日，北京首鋼大廈。

維爾茨先生訪問北京首鋼。我一位朋友（嗯，於嘉老師）拉我來見見。

三個人坐着，不用面對鏡頭，瞎聊。

所以開始的話題就很飄忽八卦。

“我以前是西雅圖超音速球迷。”他説。

我：“加里（佩頓）、肖恩（坎普）那會兒？”

維爾茨先生：“不，更早！1969年我16歲就喜歡超音速了！後來我們就奪冠了。”

我：“1979年，西克瑪、丹尼斯·約翰遜、古斯·約翰遜他們……”

“對對！”他看看我，整個臉龐像孩子似的亮了起來。“其實前一年我們也有奪冠的機會……”

我：“但1978年的子彈隊太強了，那年的韋斯·昂賽德太硬了。”

他點頭稱是，我多了一句：“所以現在勇士需要德雷蒙？”

——韋斯·昂賽德，201公分高的偉大中鋒，生涯籃板比得分還多，早年基本認定是史上後場長傳前三人（另兩人是比爾·沃頓和比爾·拉塞爾），勒夫他爹讓他學習的對象之一。1969年常規賽MVP（兩個新秀MVP之一，另一個是張伯倫），1978年總決賽MVP。

維爾茨先生：“哈哈哈哈對對！”

於是話題自然轉到了勇士。

於嘉老師：“剛才我們在一邊討論，您2002-2011年帶領鳳凰城太陽，2014年至今帶勇士，創造了21世紀兩個最卓越的進攻王朝……所以這兩者有什麼共通之處嗎？”

維爾茨先生：“我帶太陽之前，大家不相信速度和空間籃球可以贏球；我帶勇士之前，大家不相信速度和投籃可以拿冠軍……我的確把太陽的一部分經驗歸結給勇士了。您看，斯蒂夫·納什是太陽的明星後衞，如今也在幫助勇士給出經驗，所以嘛……”

我：“那麼從太陽到勇士，結果如此不同，有什麼教訓，或者説，改變呢？”

維爾茨先生：“在勇士，我們試圖打得更平衡，更重視防守。這樣可以在季後賽有更多的調整餘地。”

我：“以及更長的球員輪換？”

維爾茨先生：“對，更長的輪換帶來更多的可能性。”

於嘉老師：“MLB和NFL在嘗試更多靠大數據指導球隊運營。勇士也會在將來更多地應用大數據嗎？”

維爾茨先生：“會，但我們還是更相信人本身。斯蒂夫·科爾教練做的許多選擇還是基於他的教練直覺，基於他對人的判斷，而不是純數據。”

我：“是不是因為，過於迷信數據，會像某支球隊一樣（維爾茨先生聽到我提某隊時笑了），忽視球隊的內部化學反應嗎？”

維爾茨先生：“是的。我們的球隊需要厚度，厚度意味着球員多，球員越多，越需要處理他們的性格和心情。所以人是很重要的。每個來到我們球隊的人。都接受了這一認知，即：一兩個人是無法成功的，一定要相信體系，相信周圍的人。大數據和科技手段，我們會應用來指導一些訓練和戰術；但歸根結底，還是需要重視人本身。實際上，我們的許多投資人並不是單看數據報表，他們只是看到斯蒂芬這個人，他們喜歡這個人，相信這個人。”

我：“既然説到人了，大家都很關心球隊現在可能潛在的不和，比如德雷蒙和……”

維爾茨先生：“啊，我知道；德雷蒙和KD。大家都盯着我們，等着我們出點事，但還好。這種事將來會怎麼樣？我們不知道。人的性格心情是動態的，但我們會繼續把情況穩定下去的。”

我：“但也會有人好奇，德瑪庫斯的復出會影響球隊化學反應嗎？”

維爾茨先生：“不知道啊，畢竟一切都是動態的。但是，這麼想想：德瑪庫斯和勇士許多人都當過國家隊隊友，應該還好吧；還有，兩年前KD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説：哇，斯蒂芬和凱文怎麼合得來呢？——結果兩個冠軍之後，大家也就不提這茬了。德瑪庫斯的事，我們也會想出辦法來搞定的吧。化學反應是動態的，無法預料，但總有辦法。”

於嘉老師：“馬克·傑克遜教練的離開是因為？……”

“啊，馬克是個好教練，他很好。但當時球隊戰績沒有達到預期，總得有人負責任……馬克到來之前，球隊了無生氣，沒人覺得自己能贏球。馬克為球隊注入了活力與好勝心，但到了2014年，我們需要更進一步了，所以……”

説到這裏，維爾茨先生有點放開了。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中國打季前賽，那時我們對陣湖人，我們那時還沒得冠軍，只看見中國球迷一邊倒地為湖人歡呼，科比都沒上場！我們當時被震驚了，我們第一次知道科比在中國這麼受歡迎。”

我：“我覺得我得補充一句，是這樣的……再往前的一代球迷，許多是看着科比、麥蒂、AI長大的；他們都是獨擋一面的得分王英雄，那一代球迷的審美是被他們決定的；但隨着勇士這幾年的成功，應該會有更多的孩子喜歡斯蒂芬和克雷；也許到2020年您再來中國時，會看到街頭有許多孩子穿着30號投三分球呢？”

維爾茨先生：“那樣的話，真好啊！”

接着，我的八卦心發作了。

我：“我們知道，偉大球隊都有個領袖，以及一個發聲者……波士頓有伯德，洛杉磯有魔術師，芝加哥有邁克爾……近幾年的勒布朗統領熱、騎士和湖人，我們都知道了……勇士的領袖與發聲者是誰呢？”

維爾茨先生：“勇士的領袖是……斯蒂芬。他很安靜，但以身作則。而且他現在的話語分量越來越重了，隊友越來越聽他的話。而發聲者是……德雷蒙。那，許多人會説德雷蒙不是個和藹的傢伙，但球隊會需要這樣的鼓動者。”

我：“就像聖安東尼奧以前有小將軍，芝加哥以前有諾阿。”

維爾茨先生：“對，德雷蒙有時的確很難搞，就像，嗯，科比也不是個温柔的隊友（維爾茨先生笑了笑），但他們的一心求勝，能鼓舞球隊度過漫長賽季。”

於嘉老師：“您覺得球隊和球迷的關係是什麼樣的？”

維爾茨先生：“我一直希望球隊能代表所在的城市，能讓大家提起這個城市時就想到這個球隊，想去看這個球隊的比賽……所以我們盡力琢磨可以吸引球迷來看球的方式，首先球隊的風格就要讓我們自己喜歡，才能讓球迷喜歡，這是金州勇士的基礎……球隊是屬於球迷的，我們一定不能忘記這一點。”

我：“我去年見米奇·阿里森先生時（邁阿密熱的老闆，嗯），他説，巨星能獲得隊友的尊重，但並不是每個巨星球員都獲得隊友最多的愛。所以，勇士現在，最招人愛的球員是？”

維爾茨先生毫不猶豫地説：

“斯蒂芬。”

我：“所以可以説，斯蒂芬日益增長的領袖能力，與他獲得的愛也有關？”

維爾茨先生：“是的，斯蒂芬是個獨一無二的球員。他是個好人。有人問我他在私下裏是不是和場上一樣可愛，我説不，他私下裏還要更可愛。他會讓你覺得跟他做朋友實在是太快樂了。他是個最好的隊友。所以許多投資人一直説，他們並不是特別會投資，只是恰好投了一個有斯蒂芬的球隊。”

——題外話一句。

去年夏天，庫裏去成都。我在那裏接觸了一些勇士相關人等。當時的一些記錄：

某相關人員對我説：“他真挺好的。我接待過幾位老的，有的表面形象維持挺好，但私下裏，放臉色、喝酒、臨時要錢，事辦得不地道。庫裏挺好，牌子那麼大，沒大腕毛病。”

當時我和一位前輩的問答：

“現在讓庫裏練的方法是，先雙手運兩個球練……”這位前輩這麼開場。

“這我在訓練視頻裏看過……”我説。

“然後是，一隻手練運球，一隻手在ipad上做解謎。”

“這是？學習周伯通？學習左右互搏？”

“具體道理比較難説清，總之是希望讓他習慣快速思考、觀察和決策，能夠同時兼顧許多點。”

我點頭表示領教了。那位前輩加了幾句話：

比較有趣的是，勇士試圖讓其他隊員都這麼練過；若干球員是有點牴觸情緒的：NBA球員大多自負，習慣於自己已有的技藝，並不樂意重新花時間、遭遇受挫感，去重開自己完全不熟的領域。但庫裏接受得很快，而且很積極。

“可以這麼説嗎？他是個很能在任何事情上找樂趣的人？”我問。“所以，訓練這麼枯燥的事，他也樂意重新開始做，重新學習？”

“可以吧。”那位前輩説。

——所以維爾茨先生提及庫裏的幾句，與我一年前的見聞，是相互映襯的。

與金州勇士無關的題外話一句。

最後合影時，維爾茨先生很慷慨地，讓我戴了他的戒指。

我説，“我也算是感受到1/11的比爾·拉塞爾感覺啦。”維爾茨先生大笑，但又擰了擰眉毛。

“我和比爾是好朋友，但他近來身體……不是很好。”

我相信他這句。畢竟不時也有人告訴我，哈弗裏切克和庫西們，身體開始不好了——而拉塞爾，84歲了。

希望一切偉大延續下去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