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司馬遷為什麼説匈奴是夏朝遺民?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629-2018-12-11 10:34
問題如下:
司馬遷為什麼説匈奴是夏朝遺民?
漢武帝時的漢匈之戰是同族戰爭嗎?
回答如下:
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能是匈奴人自稱的,而漢匈之戰是否是同族戰爭,則屬於典型的當代中國式“民族觀念邏輯”。
《史記·匈奴列傳》記載:
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
這個記載,必須強調的是,《史記》中如此寫,《漢書》也是如此寫,兩者並沒有區別。
在司馬遷的時代,長期的漢匈交往,讓漢朝的長安城裏早就有不少匈奴降人,甚至漢武帝的宮廷裏也有匈奴貴族,司馬遷當然是見過匈奴人的,而到東漢初年,《漢書》的作者班固還曾親自參加對匈奴的戰爭,他也沒少見過匈奴人。
這兩位相隔數百年的歷史學家都在“匈奴”的列傳中如此書寫,只能理解為這個説法是當時匈奴人的共識,或者約定一致告訴漢朝人的答案。
今天網上很多人指摘司馬遷在《史記》中如何有感情成分、如何不客觀,其實往往是信口胡説,相對站得住腳的,不過是暗室之語司馬遷如何得聞,又為什麼能寫得繪聲繪色。
其實,解釋起來並不難,在當時意義上的“暗室之語”,旁邊未必沒有奴婢、侍妾,只是在當時的社會觀念看來,此等人未必可以視為“人”,也大可不必迴避,而正是這些人的記憶和講述,為司馬遷提供了寫作的素材。
就《史記》本身而言,沒有人敢説它的記載就是百分之百正確,司馬遷本人也不行,這也是歷史學本身的遺憾,即只能儘自己所能地接近事實,而不可能真的“復刻”事實,這個“儘自己所能”,從《史記》中可以與考古發現對照的文本來看,已經做到了,至於“盡善盡美”,則無異於苛責古人。
至於什麼《史記》中屢次出現“四十六日”之類的質疑,基本上就拿着《山海經》討論UFO差不多,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廢話,與其説是“質疑”,不如説是小孩子“抖機靈”。
就《史記》和《漢書》對於匈奴人的記載而言,相隔100多年,漢匈之間交往頻頻,後來者班固並未否定司馬遷的説法,而是照錄,無疑説明他的時代並未掌握更多的信息。
當然,也有人説,《漢書》很多篇章就是照抄《史記》的,這話不錯,問題是為何如此?
答案很簡單,就是班固認為,《史記》的記載非常準確精當,不必狗尾續貂,而真正他所新增的信息,其實仍是看得出來的,比如:
(匈奴)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姓字。(《史記·匈奴列傳》)
(匈奴)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字。(《漢書·匈奴傳》)
《漢書》比《史記》少了一個字,姓,因為他們都記錄着:
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蘭氏,其後有須卜氏,此三姓,其貴種也。
那麼,司馬遷説的是誰“無姓”呢?
結合上下文,應該是匈奴單于家族,他並不確定其“姓氏”。
而到了班固的時代,《漢書·匈奴傳》就寫明瞭:
**單于姓攣鞮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
信息的增量非常明顯。
要知道,漢朝並不搞“民族大團結”,看待民族的方式也是不同的,用不着給匈奴人編造一個無從稽考的共同祖先,編出來了,人家認不認還兩説。
舉例來説,李廣利徵大宛,就提到城中有“秦人”,匈奴人同樣稱脱離漢朝統治的“漢人”為“秦人”,這裏都是以是否接受“漢”的統治作為區分的標準,而且,這種標準還是南北共識,即並不以血統源流做“人”的標準。
而在漢朝人的概念裏,漢匈戰爭也從來不是什麼同族戰爭,而是對“蠻夷”的征伐,其目標也不是消滅,**而是漢武帝要求的“四夷賓服”,**也就是朝貢、臣服,在這一點上,匈奴人的祖宗是夏朝王子,還是堯舜禹湯,根本無所謂。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當時的匈奴人王族均自稱淳維之後,單于則乾脆稱匈奴語的天之子,在和漢朝的交往中,更是自認為“引弓之民”的共主,就是遊牧人的天子,而漢朝皇帝則是定居之民的天子。
不過王族的“自稱”,並不代表匈奴全族都是夏朝王子淳維之後,其附屬的部落,本身可能叫鮮卑、叫烏孫、叫丁零,**各自有各自的祖宗、各有各的人種,**只是在匈奴本部強大時,臣服於它,並自稱為“匈奴”,實際上是政權名與族名的統一。
當匈奴本部衰弱時,他們或許會自行立旗,打出自己的名號,比如鮮卑,也有可能會臣服強者,比如匈奴西遷後,遺留在草原上的十餘萬落匈奴,看到鮮卑崛起後,乾脆自號為鮮卑,日後的鮮卑宇文氏,即出自於此。
事實上,歷史上的草原“行國”,大多數都是此類情況(遠遁或被屠滅者除外),僅僅是一羣部落的聚合體,靠着核心部落的武力威信維繫,一旦衰弱,就是一次“城頭變幻大王旗”,而草原上生活的人們,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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