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古埃及的王表可以作為信史,夏朝的卻不能呢?_風聞
没人知道我是谁-何必急着给自己贴标签呢2018-12-11 05:47
因為古埃及是和整個中國對應,而不是和夏朝對應。
進一步的説:古埃及雖然留下的文獻和出土資料很多,但前期按照夏朝的標準來説,也並不樂觀。
首先,年代框架構建
古埃及歷史研究的起點是公元前3世紀曼涅託的《埃及史》及同時期《歷史》等書籍。《埃及史》是其中最重要的。
目前埃及王朝劃分及年代、國王順序這個是最重要的資料之一。
當然,這種資料不出意外的遺失了,後世流傳的的王表要等到3世紀了。

以此作為對比。
中國在差不多同時期也有類似的東西《竹書紀年》,裏面同樣記錄了黃帝以來各朝情況,同樣給出了斷代,夏朝之後還給出了各國王順序統治年限。
當然,不出意外,也遺失了。現在流傳的古今《竹書》是明清的。
而《竹書》之後。公元前1世紀《史紀》同樣具有完整的世系,而且未曾遺失。
以上《埃及史》、《竹書紀年》等分別是古埃及和中國上古史體系建立的重要標準。
其次,可推定的絕對年代
斷代工程前,中國年表有一個特點,就是以公元前841年為節點,之後的各個事件都有確定的年代,而之前各個事件都是**“約多少年**”,
如牧野之戰就是約前1049年。原因就是中國可以確定的絕對年代只能推到公元前841年,也就是共和元年。此前即使已發現殷墟,但由於沒有給出各王準確年代,所以絕對年代依然無法確定的。

同樣情況也發生在埃及,埃及絕對年代甚至比中國還要晚,為公元前664年。再往前,無論是文獻還是考古物件提到的各種國王事件都無法確定準確的時間,就只能靠文獻推測和考古來“約”了。

第三,信史的構建
我們把時間再往前推,就進入了“相對年代”的區間了。
古埃及相對年代學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方法,就是以“上下文化的統一”建立起相對年代序列。
也就是有了一個尾巴,再找一個開頭,那麼把各種文獻材料中的事件填進去,那麼整個埃及信史就建立起來了。。。(很想吐槽是吧)。

當然,埃及相對年代建立並不只是以此為標準,上面僅僅是給出了最基本的方法論。下面還有一些具體的證據。
如目前最重要的幾份相對紀年時代的王表、家譜、銘文或者木乃伊:

但是如上圖,這些也有固定的問題:
1、年代依然不確定,部分王表只有王名,但是統治年數不知道。或者有統治年數,但是明顯錯誤的。

2、材料本身年代偏晚,眾所周知,第一王朝大致在公元前3000左右,而最早的王表帕勒摩石碑已經是600多年後的第五王朝了。相當於中國商周出土一個記錄上古帝王的文獻(夏朝之後600年),或者漢朝寫的一個上古紀年(漢朝是中國第五個王朝),來證明夏朝(中國第一王朝)。
如果拿到中國,那麼肯定會被噴:夏朝是周(漢)人偽造的。
因為事實上,夏朝王表就是周代就出現了。而按照某些人的邏輯,《豳公盨》只能證明西周就有大禹的傳説,那麼同樣邏輯是否也可以説“帕勒摩石碑”只能證明第五王朝,而第一到第四都是第五王朝偽造的呢?這是現代信史重構需要思考的問題。
(另外,看到有人説埃及王表不是單一的,但是列舉的王表就是我上面提到的這幾個。從我這裏可以看到,這幾個年表都很晚才出現了。即使相互印證,從某些邏輯上説,也只能印證當代。就像《竹書》和《史記》、《帝王世紀》相互印證,但是也有一大堆人否定夏朝一樣)。
3、考古材料的問題。
考古材料就需要解讀,而不同人的解讀很有可能是衝突的,如下面那個王名“登”,

上面這些問題和情況對應的是中國的斷代史工程和商代甲骨文體系。埃及以文化統一建立年代體系和斷代工程以公元前2070年王城崗建立年代體系何其相似,而斷代工程野心更大,想要把“約”字去掉,直接變相對年代為絕對年代。(事實上埃及同一時期也只有相對年代,中國文獻給出的夏商也只有一個大致的相對年代)。
第四,原史or信史?
對於中國來説,商代之前的歷史目前還未得到文字證實,那麼就屬於原史階段。而對於埃及,公元前3000年前就已經進入信史了。但我依然把帕勒摩之前的埃及拿出來。
在第一二王朝時期,實際上埃及還沒有發現成句的文字和文章。而一般重要的斷代文物很多隻是一個個符號,而且很多是靠解讀的。
如很出名的那爾邁調色板。如下圖,調色板的王名是根據石板上的符號解讀的。而石板一般被認為記錄了上下埃及的統一。

然而,曼涅託的《埃及史》中統一埃及的是“美尼斯”,這就相當於考古出來一個名叫“車”的人建立了中國第一王朝“春”。(二里頭文化確實出土了符號“車”),文獻與考古是不對應的。
那某些人肯定又要罵,這就證明了沒有夏朝了。事實上,現代考古學家解讀也是多種多樣,有認為“那爾邁”就是“美尼斯”,這並不影響埃及歷史。
同樣邏輯,對於中國歷史,我們又是否一定要找一個“夏”字呢?

依然是那爾邁調色板,可以看到石板本身並不是長篇大論,只有幾個符號和一幅畫。無論是統一埃及還是殺了多少人,其實都是根據畫解讀出來的。
其實並不比下圖方向明對良渚符號的解讀高明多少。

更不提號稱埃及最早的文字和王名“蠍子王”這個符號了(廢話我當然看得出這是蠍子,不過這是單獨符號,並沒有上下文聯繫)。

與此相比,比較類似的就是陶寺陶文“文堯”解讀了。

若以**“蠍子王”和“文堯”**的例子看,其實早期埃及並不比中國更可信。
綜上,古埃及歷史資料固然更多,也更可信。但並沒有大多數人想的那麼好。中國也沒有大多數人想得那麼不可信。
關鍵在於如何改變觀念。
在我看來,我們應當尊重考古事實而不是用歷史文獻去束縛考古。通過考古我們已經知道公元前2300年中原華夏人的祖先就建立了陶寺邦國,在公元前1800年又有了“廣域王權國家”二里頭。它比商朝早,它在事實上就相當於統一中國文化的“那邁爾”,難道我們因為它不叫“夏”就説它不是中國的“美尼斯”。
所以我認為這個問題需要深思。
作者:秋蘭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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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