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0萬人在捱餓,沙特是如何禍害也門的?_風聞
地球知识局-地球知识局官方账号-人文+地理+设计=全球视野新三观2018-12-12 21:24
也門正面臨大規模人道主義災難的威脅。
也門是一箇中東國家,位於阿拉伯半島的西南角。其全國近3000萬人口中,有2000萬人(總人口70%)缺乏食物,其中更1590萬人(53%)急需糧食救濟。
阿拉伯半島西南端的也門
聯合國糧農組織、兒基會、糧食署與世衞組織已經發出警告,如果局勢繼續惡化,這個國家會有一半的人口被活活餓死。
目前聯合國糧食署在國際社會的支持下,每月能為近800萬也門人提供食物。但且不論這些食物能否落地,連總量都無法填滿巨大的缺口。連像薩納與亞丁等大城市的居民也忍受着食物短缺,更別提哈德拉毛荒蕪沙漠中的遊牧民了。
一名流離失所的也門女孩站在居住的小屋前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幸福之地”?
也門西北部的自然環境,在除了沙子還是沙子的阿拉伯半島尚屬優良。
這個國家西部多高山的地形攔阻了印度洋部分水汽北上,使得其西部帖哈麥沿海平原炎熱潮濕,降水量約400毫米,已經可以允許人類生存發展了。而首都薩那所在的中央高原以及其餘丘陵地帶降水量更是超過1000毫米。
廣闊的東部也是不毛之地
對比之下,隔壁的沙特聖城麥加的年均降雨量也只有區區111.8毫米(上海的年均降雨量為1182毫米),遠低於農耕所需的400毫米降水量要求,除了畜牧業別無生存基礎。
不過麥加有聖城屬性加成
外部供給源源不斷…
其實在光熱條件極佳的中東,只要水資源相對充沛,就能很好地發展農業了。也門北部如新月沃地與尼羅河谷一樣(後兩者降雨量偏低,但有幼發拉底河、底格里斯河。約旦河與尼羅河等地表徑流用於灌溉),很早就發育出了繁榮的農業文明。
薩那山谷附近的農田
在降雨充沛的山區,也門人開墾梯田,連灌溉都省了;而在降雨偏少的半沙漠與沙漠地區,也門人則興建水利設施,挖渠築壩,以此灌溉萬畝良。其中最著名的水利工程非馬裏卜大壩莫屬,造了300多年,灌溉面積高達100平方千米。
馬裏卜大壩遺址屹立千年而不倒
造了300多年只能灌溉這麼多
人生真是辛苦。。
優越的自然條件,輔以發達的水利設施,讓也門北部的農業生產水平一直很高。至少比阿拉伯半島其他靠放羊撈蜥蜴過日子的地方,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一度是一個自給自足的美麗小國。
沙漠遊牧民抓到這麼大一隻不容易
但到了工業時代,事情就比較麻煩了。
在遍地黑金的阿拉伯半島,也門居然沒什麼油氣資源,而且開發得晚,根本不能和隔壁的大户沙特和阿聯酋比。而諸如煤鐵銅等工業化所需的礦產資源,也門更是一點都沒,只能挖鹽礦和石材。
油氣資源都在環波斯灣和環裏海
南端的也門則完全不挨着
在也門,系統的工業化只是一個夢想,經濟水平也常年在低位徘徊。一直到2018年,80%的也門人口還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每人每天少於1.5美元),人均GDP僅449美元。
也門首都薩納街景圖
可恰恰窮國也門又趕上了人口爆炸,英國殖民與蘇聯援助等時期外部輸入的生活資料,使得也門的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人口因而從1950年的430萬人,猛增至2016年的2800萬人。
兇猛異常的中東國家生孩子大潮
原本尚可小康的農業資源,一經猛增7倍的人口稀釋,平均到每個人頭上已所剩無幾。工業化生產又跟不上,也門只能依靠國際援助來餵飽這麼多張嘴,2011年的時候就已經需要進口75%的糧食了。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人禍來襲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成了壓垮也門的最後一根稻草。也門時任總統阿里·阿卜杜拉·薩利赫步了埃及前總統胡斯尼·穆巴拉克的後塵,將權力移交給副總統阿卜杜-拉布·曼蘇爾·哈迪,灰溜溜地跑路了。
也門前總統薩利赫(什葉派分支宰德派)
與其子艾哈邁德 / 攝於1984年
繼任者哈迪卻並沒有縱橫也門政壇三十餘年的薩利赫的手段與謀略。他治下的也門經濟發展停滯,民眾生活水平止步不前,不滿現狀的民眾示威不止,部分極端者甚至訴諸於暴力,攻擊軍警與其他教派的民眾,使得也門內部衝突愈演愈烈。
也門總統哈迪(遜尼派)/ 攝於2013年
也門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在黎巴嫩、敍利亞與伊拉克常見的教派衝突,在也門同樣存在:也門北部多為什葉派支派宰德派信眾,南部多為遜尼派信眾,兩者在1990年也門統一前分屬北也門與南也門兩個國家,溝通聯繫較少,互不對付。
南也門與北也門
隨着經濟與社會局勢每況愈下,各類教派武裝嗅到了出擊的良機,其中就有北部的胡塞武裝(什葉派)與南部的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瓦哈比派)。兩者在全國各地不停搞事,讓政府軍疲於奔命,逐漸失去控制力。
至2012年5月,胡塞武裝已控制了也門北部薩達、焦夫與哈傑三省;基地組織則控制了哈德拉毛省的大部。
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的恐怖分子
與此同時,前總統薩利赫也沒閒着。他聯繫上了仍效忠於他的也門軍方成員,並與胡塞武裝結盟,共謀天下。儘管薩利赫還是總統時,曾大力打壓胡塞武裝,並處死其前頭目侯賽因·胡塞,但兩者此時面對共同的敵人——哈迪政府,可以暫時摒棄前嫌,並肩作戰。
嚼卡特葉也不忘喊口號的胡塞武裝成員
胡塞武裝的什葉派背景還成功使其抱上了什葉派老大——伊朗的大腿,伊朗及其小弟黎巴嫩真主黨除了為胡塞武裝提供搞事必備的武器彈藥與兵員訓練,還向其傳授了獨門秘笈——導彈製造與發射技術。
這背後當然也有伊朗自己的算計:借胡塞武裝控制了也門,就能讓沙特腹背受敵,渾身難受。
發射導彈仍不忘喊口號的胡塞武裝成員
在伊朗與真主黨的扶持下,胡塞武裝雖看上去仍是支“拖鞋軍”,但戰鬥力早已不可小覷。2014年9月,胡塞武裝攻入也門首都薩納,在與哈迪政府軍激戰後控制了部分市區。次年1月20日,胡塞武裝攻佔也門總統府,並在2月6日“接管”了也門政府。
國內已經亂作一團
逃出生天的哈迪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權力被人奪走,很快與沙特時任國防大臣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如今的王儲)會晤,達成了由沙特領導聯軍,干涉也門內戰的協議。沙特下血本介入也門內戰,也是為了端掉伊朗在其屁股後設置的代理人。
雄赳赳氣昂昂
但哈迪沒有想到的是,通過“買買買”組建起來的沙特軍隊雖佔盡空優,飛哪炸哪,地上的15萬大軍卻被胡塞“拖鞋軍”打得找不到北。打到最後沙特軍隊也只控制了幾個邊境口岸。
原本放話短期內迅速解決胡塞武裝的穆罕默德·本·薩勒曼這下傻了眼。打又打不過,撤又撤不出,為了顧及自己的面子,他只能發動“持久戰”,試圖耗死胡塞武裝。
於是沙特領導的聯軍對也門展開了海陸空三位一體的全面封鎖,空中航道、海上航道與陸地口岸均被聯軍所把持,長期關閉,以阻止胡塞武裝與其背後的伊朗和真主黨運輸軍火與兵員。聯軍還對也門的基礎設施展開無差別空襲。
也門一處遭戰火破壞的學校
崩潰的也門社會
然而,沙特的封鎖與空襲並沒能拖垮胡塞武裝,他們有的是從伊朗偷渡過來的物資。崩潰的反而是也門的民用經濟。
水電等公共服務因燃料短缺而中斷,醫院與學校停擺,該國500萬學生中已有180萬被迫輟學。儘管聯合國提供了大量的救濟食物與藥品,但在沙特的封鎖下,這些物資無法運抵也門所有地區,尤其是胡塞武裝控制區,這使得也門的人道主義危機更為嚴重。
自來水是不存在的
只能自己來接水了
民眾賴以為生的進口食品因沙特的封鎖大幅減少,加之戰火蹂躪,本地農牧業與漁業生產規模也大幅萎縮,也門國內的食物價格因此比戰前暴漲了150%,本幣卻貶值不停,大部分民眾都買不起最基本的食物了,部分地區居民已開始吃樹葉充飢。
瘦弱的也門民眾為
因沙特空襲而喪生的兒童掘墓
在首都薩納,污水處理設施停擺10天后,2016年10月當今世界最嚴重的霍亂疫情爆發了。清潔飲用水的匱乏與藥物的短缺使得疫情難以控制,迅速蔓延至全國,截止2018年7月,也門共有61萬人染病,2310人死亡。
薩納街頭無人清掃的垃圾堆
食物緊缺,最先受害的便是該國的兒童,且受害最深。也門全國共有180萬名兒童處於急性營養不良狀況,其中40萬兒童處於重度營養不良狀況,他們的死亡率比健康兒童整整高出11倍。現在每天至少有130名也門兒童直接死於營養不良。
截至目前,已有85000名兒童被沙特的封鎖活活餓死。若情況無改善,飢餓恐將奪走一代也門兒童的性命,葬送也門的未來。
由於沙特領導的聯軍關閉了也門所有口岸,半島角落上的國家地理位置也讓也門人無法像敍利亞人那般出逃至國外。為了逃出生天,不少人鋌而走險參與人口販賣活動,結果淪為性奴,或被販賣至國外,或被軟禁在國內,而來“照顧”後者“生意”的正是沙特與阿聯酋等海灣國家的公民。還有些十來歲的兒童則被各類武裝團體強徵入伍,拉去前線充當炮灰,其中最小的年僅10歲。
截至目前,持續三年的也門內戰,在沙特封鎖以及空襲的加持下,已使得10萬人直接在衝突中被殺,近5萬人受傷,315萬人流離失所,25萬人難以温飽,2000萬人食物短缺。
而目前看來,交戰多方和談停火進程遲遲不見起色,始作俑者沙特並無解除封鎖的意願,只有把胡塞武裝連根拔除的意願。
短期來看,也門內戰終結遙遙無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可能。聯合國所警告的人道主義災難恐將在可預見的未來席捲也門全國,2000多萬也門人或因饑荒而死。
也許對於王儲來説,那句慈父的名言是對的:一個人的死亡是一場悲劇,百萬人的死亡只是統計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