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為什麼學哲學?”——答學生問_風聞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2018-12-13 22:57
又碰到學生問:“老師,您為什麼學哲學?”
我其實明白,這後面的問題是:
“我們為什麼要學哲學?我們怎麼就看不出哲學有什麼意思呢?”
記得幾年之前,寫過一篇《為什麼學哲學?》。自己那時覺得,那已經算是把我對學哲學的態度説明了,然而,“天道循環,無往不復”,幾年來轉了一個大圈,終於又把我帶到了一些同學提出的:“哲學離我們太遠了”、“為什麼要學哲學?”之類的問題面前了。
幾年了,還是輾轉於這樣的問題之間,這首先自然讓我感到慚愧。
記得我自己讀研究生的時候,慕名而來聽我們導師的課的人非常之多,把偌大個教室擠得滿滿的,往往讓我們這些正式的弟子都找不到座位。這些人大多也不是學哲學專業的,有的甚至根本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也不見得真的對哲學有很深的興趣,但他們還是來聽,並且還熱烈地參加討論,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儘管在討論中提出了很多在我們看來很不專業,很不夠水準的問題,但從來沒有任何人問出“哲學離我們太遠了,幹嘛要學哲學?”之類的話。為什麼呢?我想,這就是因為我的導師表現出的深刻的思想、淵博的學識、睿智的氣度,讓任何人——不管他本來懂不懂哲學,愛不愛哲學——一見了,就要生出思齊之心、敬重之心,就會感到:在這樣的人面前,在這樣一種氛圍中,不跟着他一起思考問題——哪怕就思考課堂上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而是去提“哲學離我們太遠了,幹嘛學哲學?”之類的問題,就是一種輕慢、一種褻瀆,一種相形之下讓人瞧不起的行為。
而今我的學生卻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而且是不止一個人總是在這樣提,很顯然,這是因為我自己所表現出的思想、學識、氣質仍然是十分平庸、淺薄、浮泛,遠遠不夠引起他們的敬重。孟子講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就之不見所畏”,我在教哲學的時候,大概也是“望之不似人師,就之不見可敬”吧。不佞一念及此,每每赧顏、汗顏,真有慚惶無狀、不可終日之感。這沒有別的法子,只有我自己去“勉之矣”了。
但是,人總得面對實際情況。而實際情況就是:現在的我就是這樣的我,學生也就是這樣的學生,這樣的學生已經向這樣的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不管我以為不幸也好,感到慚愧也好,還是認為這樣的問題根本不上檔次也好,問題提出來了,我總不能視而不見。——那麼,就姑妄言之,回答一下:
首先,我以為問這個問題的同學,首先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不管在任何時候,只要一聽到講哲學,甚至一想到哲學,就都會感到“哲學很遠,我不感興趣” ?
為什麼這麼問呢?
這是因為——就拿我來説吧——我現在算是從事哲學專業的,也算是喜歡哲學的人,然而,雖然我教哲學、講哲學,並且推薦同學們去看這個或者那個哲學家的著作,但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對哲學興致勃勃的: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和家裏人散散步、聊聊天、或是上上網、看看電影、吃吃零食、漫無目的地讀些閒書,一個人坐着發呆,出去旅遊,和同事們喝酒,和一羣小孩打打鬧鬧,或是像以前讀書的時候那樣,陪着美女們逛街、喝咖啡、聽音樂會……比讀哲學書、比想什麼世界的本原啊、時代的精神啊、“先天綜合判斷”啊要有趣得多。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哲學很遠,我不感興趣”,然而我知道,這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哲學,而是因為人就是這樣的:什麼事情幹久了都會有點麻木和厭倦,而且即使並沒有幹很久,人的情緒也有起伏、注意力也經常會轉移。
也許有人會説:“這是因為你不是哲學大師,不足為法。”那麼,德國哲學家胡塞爾就曾經講過,如果不是在自己心情特別好,思維特別敏鋭的時候,他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寫的那些晦澀的書;而英國哲學家休謨則更是明確地説:“我就餐,我玩雙六,我談話,並和我的朋友們談笑;在經過三、四個鐘頭的娛樂以後,我再返回來看這一類的思辨時,就覺得這些思辨那樣冷酷、牽強、可笑,因而發現自己無心再繼續進行這類思辨了。”
——大哲學家們的這些情緒,和自以為不愛哲學的你,是不是有很多相似之處呢?這其實就是歌德説的“理論是灰色的,生命之樹常青”。胡塞爾也好,休謨也好,歌德也好,他們都坦然承認,“灰色的理論”和“常青的生命”之間,的確有着令人遺憾的距離乃至反差,他們也經常被這種距離和反差攪得困惑不已乃至惶惶不安,然而這都不能説明他們就不愛哲學——如果説他們都不愛哲學的話,那還有誰算得上愛哲學呢?
所以説,任何人包括哲學大師,要愛哲學,都是不容易的;任何人包括哲學大師對哲學的愛,也都不是那麼純粹和一貫的。因此,判斷你自己是不是愛哲學,尤其是你會不會愛上哲學,並不是看你是不是曾經討厭過它,甚至也不是看你是不是大多數時候都討厭它,而是看你是不是也可能有對它感興趣的時候——哪怕只是偶爾——而這種時候,又有沒有可能因為你自己的努力再加上某種機緣,而變得越來越多。
因此,我們要給自己一些機會,創造一些可能——這不是説我們要刻意強迫自己愛上哲學,而是説,對自己真正的需要、興趣究竟何在,我們常常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清楚,那樣有把握。我教書這麼多年,就碰到過很多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對什麼東西感興趣的學生,他們經常急急忙忙地斷定自己對這門課、那門課不感興趣,然而他們既然長了那麼一個並不見得笨的腦袋,是不是真的對吃飯、睡覺之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呢?好像又不是,和他們談話,我會感到他們其實也有自己的思想,問題在於:他們並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機會去接觸一些學科,他們不知道所謂對一門學科“產生興趣”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大概總以為,對哲學,得像聞到玫瑰花香一樣,一聞到,就喜歡,這才叫“感興趣”;殊不知,對哲學產生興趣的過程,其實不像聞花的香味,倒有些像聽音樂:有些音樂,我們乍一聽不喜歡,可是聽了幾次,或者換個心境去聽的時候,就有可能聽出很特別的魅力。這種魅力,也許你開始只是若有若無地感到那麼一點點,但是慢慢就會擴大、增強,你就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它。——不少人都説,他們欣賞音樂是有這麼一個過程的。鋼琴演奏家郎朗曾經非常不喜歡《我的祖國》這首樂曲,甚至練習的時候都不願彈奏它,但是,出國之後,他不知怎的,逐漸理解了它、愛上了它,並且完美地演繹了它。所以人對什麼東西發生興趣的過程,是一個非常複雜而微妙的過程,而決不僅僅是“一見鍾情”那麼簡單。所以説,我們並不總是清楚自己的興趣究竟何在,更不清楚這種興趣具體是如何發生的,因此,當你面對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人類古往今來的許多最偉大的頭腦都認為是極有意義的,那麼你應該給自己多創造一些與它打交道的機會,也許某一天,它就會在不經意間走入你的心靈。
許多父母都知道,只要你把經常把書放在孩子跟前,孩子就會逐漸對書發生興趣。我自己的女兒就是這樣,她生性內向,本來並不喜歡探險家的故事,可是有一陣子,我不管她喜歡不喜歡,懂不懂,總是念一本叫《張騫》的連環畫給她聽。終於有一次,她認真地聽完了一遍,從此就慢慢喜歡上了這本書,經常會要我給她講張騫通西域的故事,甚至有一回我給她玩望遠鏡的時候,她還問我:“爸爸,要是張騫他們到了那片沼澤地的時候,也有望遠鏡,就能發現匈奴人的埋伏,就不會被匈奴人抓住了,對不對?”——你看,她豈止是喜歡上了探險家的故事,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要去給張騫當助手了呢。
其實,不但兒童是這樣,成年人也是這樣,甚至有不少舉世聞名的偉人也是這樣。
有一個故事發生在英國著名的劇作家蕭伯納身上:上個世紀20年代,歐美文學界對聖女貞德的故事產生了很大興趣,出了不少有關的作品,那時的蕭伯納已經年近七旬,天下聞名了,有位朋友給他提供資料,希望蕭翁拿出他那蓋世的天才,也創作出一部有關聖女貞德的傑作來。可是蕭伯納對聖女貞德的故事毫無興趣,壓根不願涉足,朋友自然很失望。但是,聰明的蕭夫人想出了辦法:她在蕭翁的餐廳、書房、卧室等處都彷彿不經意地放上有關貞德的歷史資料。結果有一天,蕭翁隨手翻閲了其中的一本,居然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一發而不可收拾,不久就在1923年創作出了著名的歷史劇《聖女貞德》。結果,這部劇不僅獲得了1925年的諾貝爾文學獎,而且至今仍然是歐美舞台上連演不衰的經典劇目。我們常常認為,偉人對事物的興趣都是發自一種天生的、“內在的”、持之以恆的動力,無待乎外部條件來催發,因此他們才能取得超凡絕倫的成就,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即使已經功成名就的偉人,也經常有拿不準自己的時候,需要在外部環境的引導下重新審視自己,重新發掘自己身上的潛能呢?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對事物的興趣也需要適當的薰陶、誘導、激發和培養呢?
其實,我自己喜歡上哲學的經歷,與蕭翁寫起《聖女貞德》的過程,也有類似之處:
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家裏書架的最高層就一直放着一套《馬克思恩格斯選集》,而且一直嶄新挺括,顯然是從來沒有人翻動過。
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心血來潮,就把其中一本拿下來翻了翻,當然是完全看不懂,而且扉頁上那兩個大鬍子還顯得很有些嚇人,於是就把書放回了原處;
後來上了初中,在課堂上學了一些有關中國和世界近代歷史的知識,突然想到咱們的這兩位大鬍子導師就是那個時候的人,他們對那時候的事兒會是什麼看法呢?
於是我就又把那些書拿下來翻,順着其中一本的目錄,我找到了馬克思當時對鴉片戰爭、英國對華貿易、中英在廣州和大沽口的武裝衝突等問題的分析和評論。
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馬克思用“兩極相通”的辯證法原理來分析當時歐洲和中國的關係,認為西方的對華侵略反過來也會對西方自身造成深刻的影響。馬克思還指出,在對華的新的鴉片戰爭中,進步的西方文明世界是為了金錢而不惜傷天害理,陳腐的東方野蠻世界卻是為了捍衞道義原則——這是世界上所有的詩人都不敢設想的悲劇,但是馬克思也指出,這場悲劇也將把中國人從天朝上國的迷夢中驚醒,因此他預言,不久之後,人們就將看到世界上最古老的中華帝國作垂死的掙扎,同時也將看到亞洲新紀元的曙光。
馬克思的這些話,在我看來,是那麼有説服力,而且比我在教科書上讀到的相關論述要深刻、鮮明、生動、雄辯得多。這就讓我感到:革命導師的著作,其實也不是那麼難讀,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後來,我又讀了《選集》中的《反杜林論》和《自然辨證法》,特別是《自然辯證法》中的《神靈世界中的自然科學》揭露當時風靡歐美的的降神術迷信,寫得犀利、幽默,而且讓我感到很有現實針對性,因為當時我也耳聞目睹了不少“神功”啊、“請仙”啊之類的迷信和偽科學現象,也正在思考:“現在科學這麼發達,為什麼還是有很多明明不是沒有文化的人去信這些東西呢?”
恩格斯一針見血地回答了這些問題:之所以許多著名的自然科學家也會相信降神術之類的迷信,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驗,沒有做實驗——相反,降神術士為他們做了一千個一萬個“實驗”,被揭穿了一個,降神術士們就説:“假的降神術的存在,正好證明真的降神術的真實”,他們總能變着花樣設計出一些讓這些自然科學家也信以為真的降神“實驗”,甚至讓他們和自己一起去自欺欺人——而是因為這些科學家被狹隘經驗論的思想方法統治了頭腦,只知道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個個孤立的事實後面爬行,而不懂得要進行理論思維,要從世界觀的高度和唯心主義劃清界限;要批判迷信,就不能只是沉浸在那些所謂“實驗”的種種細節之中,而應該胸有全局,樹立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界觀。
恩格斯指出:蔑視辯證法,蔑視理論思維,是不能不受到懲罰的,這就無怪乎那些自詡為最尊重“事實”,蔑視一切理論的自然科學家走到了自己的反面,走到了最無視事實、最荒唐、最狂熱的現代迷信即降神術哪裏去了。
當時我感到恩格斯這些話寫得真好,我所瞭解的那些天天和科學技術打交道卻大搞迷信活動的人,正是像恩格斯所説的,也許把什麼科學儀器都帶在身上了,只是忘了一樣,那就是用科學的世界觀武裝起來的頭腦。直到現在,我仍然認為,恩格斯的這些話,對那些總是在問“哲學離我們太遠,能有什麼意思?能有什麼用?”的人,也是一個極好的教訓。
回想起我自己喜歡上哲學的這個過程,雖然有很多我説不清或者記不清的的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個很平凡、很正常的過程:
你家裏顯眼的位置一直放着幾本書,你一開始出於好奇,去翻了翻,沒感覺,還有些害怕,但是書還是放在那裏;
等你大了一點,自己在學習中碰到了一些問題,想到去看看那嚇人的大鬍子對此有何高見,於是又拿出來翻了翻其中的幾篇文章,感覺還行,不過也就只讀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書還是放在那裏;
等到你又大了一點,又開始琢磨:“為什麼我認識的有些那麼精明的人,在一些很簡單的問題上會犯那麼荒唐的錯誤呢?”好吧,再把大鬍子請下來聊聊吧:哦,原來這是哲學問題,是世界觀問題,要靠理論思維來解決,很多在細節方面,在生活中的小事上頂頂精明的人,在對整個世界的看法上,可不一定精明,因為一個人的經驗總是有限的,如果你沒有理論思維能力,沒有哲學的頭腦,在你沒有直接經驗的事情上,就很容易被一些騙子手牽着鼻子走……嘿,他講得真有道理!
哲學,就是這樣一步步展示它的智慧和洞察力,讓我逐漸喜歡上它的,這完全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過程,如果一定要説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的話,那就是:那幾本書始終放在那裏,始終放在我可以看見的地方,讓我隨時都有可能與它們“親密接觸”。
至於一個人出於好奇會去看看書,一次看不懂,過些時候還會再看一遍,還會去琢磨一些問題向書中請教,會佩服書中那些比自己和自己所讀到的教科書要深刻、睿智的觀點,那全都不足為奇,每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都會這樣想,這樣做。
但是仔細想想,那幾本書放在那裏,這又有什麼不同尋常呢?
你把幾本哲學書放在自己的案頭、牀頭,或是其它任何你隨時可以看見的地方,這有何難,有何不可思議呢?
你總有空閒的時候,對它們翻上幾頁,看得有意思,就畫兩根道道,寫兩句眉批,看不懂,就先放在一邊,這有何難,有何不可思議呢?
作為一個正常人,你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玩就玩,但是你既然活着,既然和這個世界打交道,就總會碰到一些問題,會去思考,其中有一些是比較普遍的,比較根本的問題,這又有何難,有何不可思議呢?你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如果感到自己找不到答案,甚至還不能很明晰地提出問題,或者自己的思路糾纏不清,這時打開你案頭的那些書請教一下,看看他們在想這類問題的時候,是個什麼思路,比你好在哪裏,這又有何難,有何不可思議呢?
老師——比如我——對你講哲學,也許讓你覺得遙遠空洞,枯燥乏味,不明就裏,那好,你就抱怨吧,但是等你抱怨夠了,你想一想:究竟是老師講的那些問題本身沒有意義,還是老師表述的方式不大好,讓你不容易接受呢?如果是後者,那麼,你不妨想想,如果是你去講,你會怎麼表述呢?你也不妨打開那些書,看看大師們是怎麼表述問題的,再和你的老師交流一下究竟怎麼表述為好,這又有何難,又有何不可思議呢?
其實這些都沒有什麼難,沒有什麼不可思議,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記得我的一位師兄曾説:“哲學並不是要把人變得古里古怪,神神叨叨;恰恰相反,哲學是要讓人恢復正常。”

亞里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學》中也是一開頭就説:人天性就喜歡求知,一個例證就是,人們都喜歡觀看東西,哪怕這種觀看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他們也喜歡看,這是因為觀看、求知,本身就是令人快樂的。何況哲學的“觀看”和“求知”,所針對的不是一般的事物,而是整個世界以及人與世界的整個關係,當然就會引起人們更大的好奇和興趣來,所以康德也説,人有形而上學的“自然傾向”。
然而在現實社會,尤其是當代社會,由於人們受制於社會分工和生活環境,要對整個世界形成一套正常、健全、明智的看法,是頗不容易的:
比如,有的搞經濟的,考慮問題往往就只考慮可以計量的經濟效益,對於經濟行為的倫理後果和環境代價往往予以忽視;
有的搞自然科學的,就習慣於把人的問題、思想意識問題、道德品質問題,簡單地都當做自然物體的問題來加以處理,比如有的理工科出身的人當了大學校長,往往就簡單搬用自然科學的思維來管理人文社會科學的教育和研究;
有的慣於搞行政工作的人,又喜歡把自己耳濡目染的那些權謀之術到處套用,以為這就是人生的全部,社會的全部,世界的全部。
記得有位哲學家曾説,一個商人也許在潛意識裏把整個世界就當做一部瘋狂地吞吐鈔票的取款機;一個音樂家也許在潛意識裏把整個世界當做一架永不停息地演奏着的鋼琴;一個軍事家也許在潛意識裏,覺得世間萬事萬物都是你死我活,彼此搏殺不已的武裝力量……
這話當然有些誇張,但它也形象地道出了人們受制於自己的特定地位和環境,對整個世界的看法往往失之偏頗,如果不加註意,甚至可能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在這種情況下,要從自己所處的那一隅走出來,對整個世界,整個生活保持一種健全的態度和思維方式,要讓自己所做的那一部分工作,不僅能達到自己當前的目的,而且能與整個世界相協調,有助於人與世界關係的改善和人自身的全面進步,這就不是一閃念就能做到的,就必須對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對自己的整個思想方法進行自覺的訓練——而這正是哲學要做的事情,這也正是“哲學是讓人——不管是作為個人還是作為人類——恢復正常”的意義所在,也是每個普通人都應該學一點哲學,懂一點哲學,想一點哲學的意義所在,也是它不能為其它任何學科所替代的價值所在。
以上説了這麼多,其實歸根到底都是一些尋常而又尋常的話。
然而,正是這些尋常而又尋常的話,引導着一個尋常的我,走向了哲學這門在我看來不過是在從根本上教會人們該如何正常地思想的學問。正常的人,常常被當做怪異;正常的思維,常常被認為不可接受——這的確是時代的巨大不幸,除了前面提到的我個人的學識淺陋之外,這大概也是很多同學總喜歡問我“老師你怎麼會喜歡哲學?哲學這麼抽象空洞,為什麼要學哲學?有什麼意思?”的原因之一。然而無論如何,我希望,今天我是真的把這問題回答清楚了。
最後,我還是重複一下那句話:面對哲學,我們最好不要輕易背過臉去,讓我們多給自己一些機會,多為自己創造一些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