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是工業間諜造成的嗎?_風聞
V闪闪-独立撰稿人-坚持生产力水准决定人类社会形态发展2018-12-13 17:16
【宇宙網紅中心·本期導讀】
絕不能讓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賊喊捉賊又如何?
本文約4500字,閲讀大約需要11分鐘。
作者|V閃閃
自今年中美貿易戰開啓,美國一如既往的把輿論很多焦點放在華裔科學家“間諜”案身上。比如最近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執法人員把現年55歲的鄭孝清(音譯,Xiaoqing Zheng,通用電器工程師—GE)帶走,不久下令正式拘捕竊他,因為他涉嫌竊取了與航空發動機技術有關的商業機密,並將電子文件隱藏到一副日落的數字照片中,然後將這張照片發到了自己的電子郵件賬户中。
近些年,這類案件已經在美國頻頻發生,從上世紀末的“李文和”案到如今,已經讓很多華裔科學家不再敢和中國合作,揹負的道德枷鎖和法律制裁的風險都讓他們膽戰心驚。
美國中央情報局對於中國從來都是特殊關照對象
在公共媒介上,美國政界也總是表現非常擔心中國的間諜活動的樣子。
以至於美國商務部正在制定規則,禁止中資佔比 25% 的機構收購美國政府所宣稱的“重要工業科技”的公司;不僅如此,根據知情人士透露,最終出台的結果中,中資佔比的比例甚至可能更小。換句話説,美國非常忌憚中資參與到針對美國科技企業的收購中去。
在他們看來,“中國製造 2025”綱領裏提到幾大領域對美國國家安全產生了極大顛覆性,必須予以遏制。
美國要求堅決遏制“中國製造 2025”綱領:中國將在十個領域實現技術重點突破,包括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檔數控機牀和機器人、航空航天設備、海洋工程裝備及高技術船舶、先進軌道交通裝備、節能與新能源汽車、電力裝備、農機設備、新材料、生物醫藥及高性能醫療器械。
美國政府官員一再宣稱中國人“竊取了我們的知識產權、專利、設計、技術,侵入了我們的電腦”。
伴隨這種煽動性的認知傳播,美國的文化界給予了積極配合,出版相關書籍來論述中國的威脅。這些書籍的作者大多受過中國語言學訓練,他們在處理中國事務方面經驗豐富,是唯一有資格勝任這項工作的人。他們通過中國政府和非政府獲取信息來源,希望全美能夠重視中國威脅,並提醒決策者注意這一問題的嚴重性。
這些人裏,威廉·c·漢納斯(William C. Hannas)擁有亞洲語言博士學位,出版了兩本關於亞洲拼字法的書,並在美國政府的多個職位上任職,包括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
James Mulvenon是中國網絡問題方面的權威專家,他發表了大量關於中國軍事事務和政黨與軍隊關係的文章。高級分析師Anna B. Puglisi曾在北京學習,後來成為南開大學的訪問學者,在那裏她研究了中國的科技政策和基礎設施發展。
他們在書中宣稱:雖然中國的間諜活動是全球性的,但最重要的目標是美國。並宣稱中國使用秘密或公開的機制來獲取外國技術。他們還深入探討了中國“精心設計的、全面的系統,用於發現外國技術,以各種可能的方式獲取這些技術,並將其轉化為武器和有競爭力的產品”,並總結出:“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與之相比。”
在他們的論述裏: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在實施“一項經過深思熟慮、由國家資助的項目,通過利用其他國家的創造力,繞過研究成本,克服文化劣勢,躍居前列”,從而實現“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
從他們的描述上看,中國在工業間諜能力上可以完美匹配“厲害了,我的國”。
美國精英階層到底為誰憂慮?
為什麼美國精英階層如此憂國憂民呢?他們認為近年來,國家、公司和個人盜用美國公司的商業秘密的問題只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陰險、越來越昂貴,律師和企業高管別無選擇,只能應對這個日益複雜的問題。
據美國自己統計,2010年,美國商務部、知識產權部門的增加值為5.06萬億美元,佔美國GDP的34.8%。僅知識產權一項就佔據了美國4000多萬個就業崗位,佔美國出口總額的60%以上。如果知識產權流失將導致美國公司損失慘重。
美國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最倚重的中國事務顧問,中國問題專家—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經濟學家》雜誌作出這樣的評價:在白邦瑞的鼓動下,五角大樓對中國的戰略一直保持非常謹慎的看法。
佔據道德高地的美國精英階層堅稱美國政府並沒有利用其情報機構竊取知識產權以支持國家工業。
首先,加強支持知識產權和國際貿易的法律秩序是美國政策的基本原則。為了從知識產權盜竊中獲得的戰術優勢而犧牲這一原則是愚蠢的。
其次,認為俄羅斯人和中國人沒有多少知識產權可以竊取。儘管俄羅斯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藴和傑出的科學頭腦,但它從未生產出一種商業上可行的電腦芯片。儘管中國擁有強大的工程技術實力和驚人的增長速度,但迄今為止還沒有產生多少創新。
斯諾登
不過幾年前的斯諾登事件裏曾聲稱,美國是參與“經濟間諜活動”的,因為它將獲取一切可能的信息,包括經濟信息和其他信息。
詹姆斯•班福德(James Bamford)在《秘密之軀》(Body of Secrets)一書中描述了一個官僚和神秘聚集的龐然大物,它位於奧威爾式的馬里蘭州一個名稱已“加密”(Crypto)的複雜建築羣中。
在那裏,超級計算機將其與間諜衞星、潛艇、飛機以及同樣隱蔽的戰略部署在世界各地的監聽站連接起來。到公元2000年,它的年度預算為70億美元,直接僱傭了至少38000人,比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還多。
它還是國際情報俱樂部UKUSA的領導人,該俱樂部包括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他們一起監控並記錄了全世界數十億的加密通信、電話、無線電信息、傳真和電子郵件。
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就在美國國會試圖統治美國中央情報局(CIA)之際,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卻在悄悄地創建一個虛擬國家——一個名為“平台”(Platform)的龐大國際計算機網絡。
為了擺脱正式的邊界,它開發了一個軟件包,將世界範圍內的Sigint(信號情報的簡稱:通信情報、竊聽和電子情報)變成一個統一的整體。早期的軟件包名為Echelon,後來與商業通信竊聽有關。
在真實案例中,就算是美國的盟友也沒有被放過。歐洲的產業界曾懷疑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利用截獲的談話幫助美國公司贏得了本該屬於歐洲公司的合同。
由於美國國家安全局與雷聲公司(Raytheon)分享了談判的細節,他們在向巴西提供雷達系統方面損失了一筆14億美元的交易。空據稱的輸家包括空中客車公司,一個包括法國、德國、西班牙和英國利益的財團,以及法國電子公司Thomson CSF。
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前特工韋恩•馬德森 (Wayne Madsen) 表示,美國利用從澳大利亞基地收集到的信息,贏得了美國電話電報公司 (AT&T) 一項重要的印尼貿易合同的一半股份,通信攔截顯示,合同最初是給一家日本公司的。
景德鎮的法國間諜
現實世界的工業間諜活動已經存在了好幾個世紀,也確實發生過現在美國人擔心的“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
在近代確實有案例可循。1752年,法國著名啓蒙思想家、唯物主義哲學家、作家狄德羅的《百科全書》第1、2卷出版,立刻風靡法國。以至於在巴黎,貴族婦女們都喜歡在梳妝枱上放上一兩本精裝的《百科全書》,這種做法幾乎成為巴黎上流社會婦女的一種時尚。
作為歐洲啓蒙運動的經典,狄德羅在《百科全書》寫到瓷器時坦承,再怎麼寫,都不如直接引用殷弘緒的兩封信靠譜。
這兩封信就出自被西方近代工業史無數次提及的天主教耶穌會法國籍傳教士——殷弘緒,Père Francois Xavier d’Entrecolles(1664年-1741年)。
由於長久以來中國在瓷器製造上的壟斷,瓷器價格在歐洲高得離譜,歐洲人一直試圖發現瓷器製造的秘密。Père Francois Xavier d’Entrecolles來中國的目的就是以傳教士的身份為掩護,打探瓷器製造的秘密。
1698年,Père Francois Xavier d’Entrecolles從廣州登岸,改名殷弘緒,便直驅景德鎮,但礙於外國人身份一直沒有得到所想的瓷器製造工藝機密,在中國隱忍了10年。
1708年年底,苦惱於家事的康熙皇帝突患重病,久治不愈。御醫束手無策,在京城的法國傳教士羅德先建議康熙飲用葡萄酒調理身體。康熙痊癒之後,認定葡萄酒為大補之物,每日必要喝上三次。
江西巡撫郎廷極率先上呈葡萄酒,取悦聖心,而這些葡萄酒正是來自殷弘緒,一共66瓶。憑藉和郎廷極建立起的特殊情誼,殷弘緒得以長駐景德鎮,自由進出當地的大小陶瓷作坊,逐漸熟悉窯場製造瓷器的各項工序與技術。
1712年,殷弘緒寄了一封3萬字的長信回法國。信中介紹當時景德鎮城鎮、五家、地理、治安以及胎土、釉料、成型、彩繪、色料、匣缽製造、瓷器入窯、燒成等生產製作情況。5年後,殷弘緒把景德鎮高嶺土的標本寄往法國。再5年,殷弘緒再次進入景德鎮,在信中補充了破瓷修補和金彩、色釉瓷、紫金釉、龍泉瓷、黑釉、紅釉、窯變等技術特點和製作要領。殷弘緒的這兩封泄密信驚動了當時的歐洲。
殷弘緒 Père Francois Xavier d’Entrecolles (1664年-1741年)
以下是他第二封信的文字節選:
奧裏神父:
不管我花了多少功夫來告訴自己中國人是如何製作瓷器的,我一點也不認為我已經把這門課完全講完了。你會看到我發給你的新觀察結果,新的研究給了我新鮮的知識。 這些觀察我將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向你展示,就像我把它們放在紙上一樣,因為我有機會,無論是通過研討會,用自己的眼睛指導自己,或者向從事這項工作的基督徒提出不同的問題。
此外,我將不重複我在上一封信(你已在第12卷中插入)中詳細解釋過的內容,最好是仔細閲讀。否則,你可能會發現很難理解很多東西,我假設你已經知道了。
II - 瓷器邊緣的強化
主要是瓷器的邊緣易碎。因此,為了避免這個問題,他們用一定量的粉末竹炭加固,與釉料混合,將其施加到瓷器上(粉狀竹炭使釉料呈淺灰色)。然後,用油漆刷,在陶瓷輪的幫助下,在已經乾燥的瓷器上與混合物形成邊界。到時候,將釉料塗在邊緣上,就像在瓷器的其餘部分上一樣,當它被烘烤時,這些邊緣只是極端的白色。由於歐洲沒有竹子,我相信人們可以用柳木替代,或者更好的是,老竹的木炭,更接近竹子。
請注意,首先,在將竹子還原為餘燼之前,去除其綠色的外皮,因為來自這種外皮的炭灰肯定會導致瓷器在窯中爆炸;第二,工人注意不要用油泥或油膩的手觸摸瓷器,因為這也會使接觸到的點在點火時產生碎屑。
殷弘緒繪製了瓷器運輸路線和最重要的城市地圖,參與瓷器貿易的江西省及關聯地區。
從17世紀末開始,法國和歐洲多地出現了大量山寨中國高品質瓷器的製造廠。
從下面的圖片可以一窺:
納韋爾製造廠,1680 - 1700
聖雲軟瓷水壺,約1725年,有銀座(1726-1732年)。
聖雲軟膏瓷花架,“粉彩玫瑰”,1730-1740年。
聖雲軟瓷吐口碗,1730-1740
殷弘緒獻給歐洲產業界的瓷器製造工藝秘笈,讓中國就此失去了利潤豐厚的瓷器壟斷地位****。
竊取橡膠技術的英國人
歐洲人早在16世紀早期就知道亞馬遜流域有大量的橡膠儲備,但是直到1839年,一個叫查爾斯·古德伊爾的人想出了一種方法,通過一種叫硫化的方法來大大改善橡膠的自然狀態。一旦硫化,橡膠——在較暖的温度下自然粘稠,在較冷的温度下堅硬——就能承受劇烈的高温和高壓。
突然之間,橡膠的用途有了很大的發展——輪胎、軟管、鞋底、風扇皮帶。由於這與工業革命同時發生,這些產品的大規模生產意味着需要大量的生橡膠。
在短短几十年的時間裏,曾經貧窮而偏遠的巴西變得極為富有,成為繁榮的橡膠產業中心,每年生產出4.2萬噸橡膠。這種對國際橡膠貿易的控制在當時是無與倫比的:巴西是橡膠樹的本土發源地,橡膠樹的種植範圍僅擴展到中美洲。
然而,這種情況沒持續太久就被改變,1876年,一些英國商人成功地將橡膠樹種子從亞馬遜走私到英國在東南亞的種植園,在那裏他們成功地製造出了更耐用的雜交品種,而這種雜交品種恰好適合在英國的東南亞殖民地茁壯成長。到1910年,全球橡膠市場的中心從亞馬遜轉移到了馬來西亞、新加坡和斯里蘭卡,巴西也因此失去了橡膠產業的核心地位。
2015年全球橡膠產量佔比中已經沒有了巴西的身影
西方社會經歷了近現代產業變遷的歷練,對於資本主義的本質導致了企業之間為爭奪更大市場份額而展開的激烈競爭有着深刻的理解。這種競爭導致一些企業不惜一切代價取得成功,在極端情況下,一些公司很樂意從事工業間諜活動,以在競爭中獲得優勢。
美國政治精英階層就怕這樣的事真實發生。
所以他們在法律上不斷的加強監管,從道德高地對“工業間諜”活動予以譴責,更為讓他們忌憚和努力遏制競爭對手,目的就是不能讓歷史上最大的財富轉移發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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