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消失的五年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4899-2018-12-13 09:35
本文授權轉自玩兒電影(ID:wan2movie)
新浪娛樂|獨家專訪
阿輝|文
王博|攝影
“你知道人總是這樣的。比如,今年過年我買了件綠毛衣,從交了錢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後悔,紅色的也好看啊。但是,要是買了紅的,我肯定也會後悔,對吧?就像,人在夏天,很難記起冬天有多冷,到了冬天,又忘了夏天有多熱。你看,如果存在平行宇宙,這樣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電影《狗十三》的開頭,李玩這樣説。
世界充滿際遇,不同人有不同的命運,一件小事就可以輕易讓整個人生轉換跑道。
《狗十三》消失了五年,曹保平、焦華靜、張雪迎的人生卻無法按下暫停鍵。
電影裏李玩成為一名大人,而他們呢?
【導演曹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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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審查周旋、與資本博弈
1984年,曹保平在北方的一箇中等城市的人事局裏當科員,生活一切入軌。
直到有一天,他在《人民日報》上看到了北京電影學院的招生簡章,把這一頁翻來翻去之後,曹保平開始偷偷準備高考,次年考入了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劇作專業。
畢業後,曹保平留校教授電影編劇課程,與他同級的導演系畢業生有王小帥、婁燁、張元等。
物質貧乏但又欣欣向榮的八十年代過去,市場經濟浪潮衝擊着九十年代的年輕人,以謝飛執導、姜文主演的《本命年》為開端,中國青春片開始了殘酷物語時代。
第六代導演登上歷史舞台:
王小帥執導了《冬春的日子》《極度寒冷》和《扁擔·姑娘》,三部電影分別展現了知識分子、青年藝術家、都市打工族的青春迷茫;
張元的《北京雜種》《東宮西宮》等涉及的人物更加邊緣;
婁燁則早早以《危情少女》《週末情人》成名。
伴隨這批導演的標籤是偏離主流、叛逆審查。
《本命年》姜文
儘管曹保平總是把自己與這批“地下”的同學們區別開來,但不得不承認,從第一部長片《光榮的憤怒》開始,和審查周旋、與資本博弈就成為了曹保平的固定課題。
如今不常被人提起的《絕對情感》(2001),是曹保平的執導的第一部電影,但他並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的作品,“(那是)投資人的完全操控,沒有我自己的風格。”
曹保平自我認可的電影處女作是《光榮的憤怒》,劇本寫了很多年,但審查一直沒有通過,因為表現了農村惡霸的無法無天和官僚的腐敗,曹保平收到數十條審查修改要求,其中一條問他:“怎麼能把黨的基層幹部寫得那麼猥瑣?”
直到2004年,《光榮的憤怒》終於有機會被拍出來,但之後的際遇卻並不理想,曹保平碰到了一個騙子,對方聲稱會做好《光榮的憤怒》的宣傳發行,要在全國做70多個拷貝,結果只做了兩個,曹保平只有自己掏錢做了兩個拷貝,最終只用了四個拷貝去鋪全國的院線。
“當時中國電影市場還沒有到如此繁榮的地步,可能所有的電影也都有一搭沒一搭的,那時候也沒有很大的公司投入,而且當時民營公司也沒有搞的那麼熱鬧,所以它基本上就是一個稀裏糊塗的過程。”曹保平回憶。
曹保平(攝影:王博)
幾年後,曹保平製作他的第二部長片《李米的猜想》,出品方是當時已經開始為上市做準備的民營電影公司華誼。
女主角是當時已拿下包括金馬和金像獎影后的周迅,男主角則是藉由這部影片成功從電視熒屏轉戰大銀幕的鄧超。
由此,《李米的猜想》被視為曹保平的第一部商業作品。
曹保平承認,《李米的猜想》既有電影工業的商業考慮,還要加入個人的藝術訴求,這兩者的融合又羈絆於投資、時間等諸多外在因素,其實最終結果沒有那麼純粹。
《李米的猜想》最初是想做四段,每一段都是一個類型,剛開篇的時候,文藝氣質很強,很快轉到緊張的部分,交接毒品的時候像商業片,中間很像公路片,結尾很像大衞·林奇的詭異。
但華誼方面認為這樣做表達得不盡然、不清楚。最終,《李米的猜想》被剪掉了50分鐘素材,票房1400萬。
“那就是一個互相商量和互相堅持的過程,我也放棄了很多,但我沒有覺得這個是完全不可接受的範圍,因為你在顧及一些表達的同時,也要考慮它是商品,因為你還是用的資本的投入,所以還是要綜合地去想一下。”曹保平説,“總的來説,它還是我想要的。”
《李米的猜想》
2
“噓!”
在北京東邊的一個影院裏,曹保平連跑了四場《狗十三》的點映活動。
每變換一個影廳,曹保平都會被觀眾問一句:為什麼《狗十三》時隔五年才上映?
伴生的問題是:當“十三”寫成阿拉伯數字時,“狗13”是否有着特殊的含義?
“噓。”曹保平微笑着對第一場的觀眾説。到了第三次被問到這個話題時,曹保平“命令”道:“好了,這個不許再談了。”
觀眾們發出一陣“懂了”的笑聲。
預告和正式海報
多次與審查交鋒之後,曹保平更加精準地把握了與公眾交流的度。
説起與資本的博弈,他把頭轉向右側,又轉回來説:“可能大家很多時候都會賦予理想主義的色彩吧,其實我跟資本沒啥可博弈的,處得挺好的。”
如今的曹保平已公佈的項目包括《她殺》《白麻雀》《秦末無刀》和監製的《鋌而走險》,在這個時間點推出《狗十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電影要靠他身體力行的路演去帶口碑;
另一方面,這段期間他有空,又暫時沒有製作完成的電影面世——
五年過去,曹保平已經是一個需要定期輸出作品的、有一定市場號召力的導演了。
曹保平(攝影:王博)
很多人認為,是2015年上映的《烈日灼心》使曹保平走上了主流之路。
《烈日灼心》有警匪片標配的驚險刺激,高樓上驚險追逐,花了很大一部分預算的追車戲,還有王珞丹的感情戲,以及小女孩與三個養父之間動人的情感羈絆。
回頭看這部戲是成功的里程碑,但實際上,《烈日灼心》一路都可以説是磕磕絆絆。
劇本階段,曹保平和焦華靜就要做大量的工作,把原著中的三個殺人犯改得更為合情理,也更易被審查所接受。
此外,還有協警犯罪、注射死亡的情節,聽起來也並非容易通過。
剪輯過程中,《烈日灼心》從最初的220分鐘,剪到了139分鐘,刪減了鄰居竊聽、段奕宏飾演的伊谷春的人物背景這些支線,注射死亡的情節被保留,王珞丹的裸戲以及鄧超與呂頌賢的激情戲都被縮短了。
在這些過程中,電影的片名從《不法之徒》變成了《烈日灼心》。
《烈日灼心》
等到影片終於定檔2014年11月21日,參演《烈日灼心》的演員高虎因吸毒被捕,影片不得不臨時撤檔修改,最終在次年8月與觀眾見面。
曹保平當時對媒體表示:“如果我對票房和市場沒有需求,我甚至可以不要龍標,做自己最好的表達也很不錯。如果我想要在這個市場上有話語權和博弈的權利 ,那就得遵循一定的規則去辦,這是很難兩全的。”
如今再提《烈日灼心》將他送入主流的説法,曹保平有些較勁了起來。
他並不認同是這部電影使他走入主流,因為“我一直在主流上”。
《烈日灼心》出品方於冬曾讚美曹保平“以往的作品都是學院藝術類好電影”,曹保平忍不住反駁:“我要再強調一下,我是劇情片導演。”
曹保平(攝影:王博)
他並不覺得《烈日灼心》的3億多票房和在上海電影節捧回的三黃蛋影帝是一種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這隻能是精緻意義上的成功,就是你堅持了你所堅持的一切東西,最後它成功,你沒有為了成功去妥協或者放棄很多東西。”
他也不認為話語權有所改變,“因為我總是在一個相對可控和力所能及的範疇裏運轉,比如你要超出這個範圍,像你去好萊塢拍一個投資2億美金的戲,可能有很多地方你就會很吃力。”
在這個還沒有成形的體系裏,曹保平已經熟練辨認相當的同行者,從《烈日灼心》開始,他越來越能適度地接受電影宣傳的套路,但當主持人在《狗十三》首映禮上駕輕就熟地讓明星們一一站起來談觀後感,曹保平還是對這些捧場的朋友們説了聲“對不住”。
《狗十三》首映禮上的曹保平和主創們
那些和市場的接軌之中,是否曾有過妥協呢?
曹保平説:“很多時候好多事兒是沒有辦法的,其實人沒有純粹的對自我的堅持。
我覺得很多時候其實你的成長跟你和社會相處都是一個相互妥協的過程,這個誰也別説誰那麼純粹,這個妥協的強度和量也是因環境和不同的形勢在改變的。
當你沒那麼多妥協的時候,那個形勢和壓迫感沒那麼強;但當到了一定的強度的時候,那你就會扭曲了,要麼你回頭去看看文革哪來的,那麼多人的命運的變化,他都有這個東西在裏面。”
當我還想進一步和他探討時,曹保平説:“適可而止。”
當我問起那部范冰冰主演的《她殺》“還做嗎”時,曹保平往前湊了湊,厲聲道:“為什麼不做?”
過完春節,曹保平就該拍另外一部片了,也是犯罪題材。
《時尚芭莎》《她殺》主創
攝影:尹超
【編劇焦華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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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寫作
高一那年,焦華靜獨自去了一趟上海,捧回了第六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但這並沒有改變她的生活軌跡。
她就讀的是一所省重點中學,人才濟濟,光是焦華靜所在的那個班,就有多人考上清華或是北大。
當時寫作還是一件很大眾的事情,《萌芽》雜誌舉辦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先後捧紅了韓寒和郭敬明,可焦華靜就是不愛趕時髦,在寫作的眾多方向中,選擇了電影劇本創作。
焦華靜喜歡電影,零花錢相對又比較多,在這所名校裏,同學們交換的盜版碟都是伯格曼級別的,她整個中學時期都在看電影。
焦華靜
2006年,焦華靜考入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開始從文學創作心態轉變到劇本寫作狀態。
從大一開始,文學系每個學生每年都有一個短片拍攝的作業。
大二的時候,焦華靜非常努力地把朋友們都叫回西安,拍了一個45分鐘的超長短片,基於一個她自己很滿意的劇本,但最終的成片並不理想。
到了大三的時候,焦華靜就用一切方法躲避正常的、嚴肅的、費力的拍攝,用手機、家庭DV作為工具,拍了某作家唸詩的片段,又拍了侄子的生活狀態,還拍了朋友過生日在KTV裏喝酒的場面,最終剪在一起,反而被解讀出無數種魔幻的可能,比之前花錢、花時間、耗人力拍的短片效果更好。
在四年的本科教育裏,焦華靜努力學習寫作技術,因為電影是需要很多技術來支持寫作的,但本質上來説,她又是一個本能寫作的人。
焦華靜
《狗十三》其實就是這樣一部本能寫作的作品。
焦華靜曾經養過三條狗,下場都非常不好,其中兩條狗就是《狗十三》兩條“愛因斯坦”的原型。
她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家長把狗弄丟了,不跟孩子正面去面對問題,而是找一條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狗,告訴孩子,這就是丟失的那條狗。
焦華靜試圖為他們找理由,但她找不出來。
困擾中的焦華靜把故事寫在了博客上,有個同學留言:你這個寫得特別好,這是我最喜歡的你的一篇博客。
到了改寫畢業劇本的時候,焦華靜就想到了這個故事。她一直想寫青春題材,但又不想從常規角度入手,於是想到從狗的角度探討這個問題。
回想起來,焦華靜記得當時是很懵懂地在探討這個主題。這部**“幾乎複製了所有青春期感受”**的作品,被取名為《狗十三》,含義是“一隻狗和一個十三歲女孩的故事”。
北京電影學院的畢業論文分組,是由學生們自由選擇。焦華靜想考文學系名師薛曉路的研究生,於是請她擔任輔導老師。
答辯的時候,所有的老師都認為這是最好的一個劇本,從不誇劇本的老師曹保平也非常喜歡,甚至有意要把它拍成電影。
然而當時曹保平在籌備另一個電影,又覺得這個劇本跟他的東西不太一樣,拍攝計劃就擱置了。
焦華靜對曹保平的意向並不知情。畢業後,焦華靜按照原本的計劃考研,2011年成為了薛曉路的研究生。
時隔一年,曹保平再次看到了《狗十三》的劇本,感受力還和第一次看一樣強烈,頓時覺得不拍也挺可惜,最終決定把它拍了。
這時焦華靜才知道,自己即將擁有第一部長片編劇作品。
焦華靜
《狗十三》幾乎複製了焦華靜青春期的所有感受,只是細節有所不同。
焦華靜也是跟爺爺奶奶一起住,《狗十三》就在爺爺奶奶居住的老房子取景拍攝。影片中李玩生氣摔門,奶奶馬上圓場説:“風颳的。”這也是焦華靜奶奶的原話。
曹保平選擇了更劇情片方向的拍法。不過他沒準備拍成大體量的電影,而是自己掏了一些資金,找了一家公司,籌備了二十多天就開拍了。
焦華靜原先的劇本,其實是一個羣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宇宙,有點像楊德昌的《一一》那樣的結構,但最終拍攝出來,實際上故事線索是比較集中的。
為了在結尾處製造高潮點,曹保平還建議改成家人把第二隻狗送去了狗肉店,但焦華靜覺得太狠了,於是就改成了家人威脅要送去狗肉店,其實並沒有送去。
只去探班過一次的焦華靜,在第一次看到粗剪片的時候,嚇了一跳。直到《狗十三》點映見面會時,她還感嘆“怎麼做到一字不變的基礎上變了那麼多”。
2014年2月,製作完成的《狗十三》參加柏林電影節,水晶熊獎青少年電影最佳影片,併入圍多個電影節獎項。
當年,《狗十三》就拿到了龍標,已經有了上映的資質,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與國內觀眾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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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
《狗十三》之後,曹保平拿着《烈日灼心》的原著小説《太陽黑子》,問了問焦華靜的想法。
兩人商量了一下,焦華靜覺得小説支線多,放在一部電影裏一定會搞得人喘不過氣來,但過一陣子再看,曹保平還是很喜歡,於是師徒倆就投入了《烈日灼心》的劇本創作之中。
當時曹保平的狀態已經有所不同:
“我現在已經不用再去經歷那樣一個原始的階段——**自己先去發現一個東西,然後在把它做成一個可以拿給別人看的東西,再去尋找投資商,再去東拼西湊地建一個班子完成拍攝。**現在的情境,有很多事不是以這樣一個方式做成的,常常是投資方回來找我,跟我談項目。”
《烈日灼心》至今仍是曹保平個人作品票房的最高紀錄,它在上海電影節為曹保平捧回最佳導演並歷史性地將鄧超、段奕宏、郭濤同時送上影帝寶座,風頭一時無兩。
上海電影節,郭濤、鄧超、段奕宏同時拿獎
焦華靜説,其實她有感覺到《烈日灼心》對曹保平的意義,
“我自己原來也是沒有什麼概念,沒有意識到國內的犯罪類型片還沒有出現作者,這個完了才真正意識到,國內本土的犯罪類型片在商業上會受到這麼大的歡迎。”
但對於自己而言,“編劇其實是感受不到名利層面的變化的,編劇還是一個很樸素的工種。”
工作量好像沒有變多,“錢的事情也不能説沒有,但是不會有那種明天就換了一個人的感覺,還是在一個樸素的軌跡上流動。”
**2014年研究生畢業以後,焦華靜就與薛曉路工作室簽約了,這幾年一直在工作。**但《烈日灼心》之後,焦華靜的署名作品只有與導師薛曉路合作的《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
有些網站把她和《橫衝直撞好萊塢》關聯,但焦華靜説,她其實只是為這部影片擔任劇本的翻譯工作。
“她現在可能介入了非常多的寫作,可能已經有技術化的、商業化的可能性和能力了。”曹保平評價如今的焦華靜。
但對於焦華靜而言,本能和技術在寫作中的比例調配,是她始終保持思索的命題:
“我前面的創作是一個純本能的東西,又拼命地學習技術。然後學到最後,我發現我寫的東西很不好看,或者我自己不high,然後我現在就回過頭來,現在要怎麼樣把這個比例放到最好,感性和理性的調配最恰當。”
焦華靜記得,那時候她在博客寫下這個故事的雛形時,提出了很多對大人世界的疑惑,當時她心裏是有答案的,她覺得大人們的世界觀是不對的。
但如今,她發現,很多事其實是沒有答案的。
焦華靜説,她雖然簽約在了薛曉路老師的工作室,但未來還是希望只寫自己喜歡的東西,並沒有真正進入工業化寫作模式,基本還是一個簡單寫作的生活狀態:
“我只有一個線,就是儘量選擇‘我喜歡’,並不太在意是不是職業編劇,反正選擇寫作就是選一件自己幹着喜歡的事。”
焦華靜
【主演張雪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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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生涯的外傳
2011年,經過幾個月的選拔,張雪迎成為了《狗十三》裏的李玩。
那年她14歲,在一所普通初中上學。
因為正處於生理發育期,她總是害羞地駝着背,頂着一頭痘痘,穿着鬆垮的校服,在校園裏啪嗒啪嗒地走。
《狗十三》
當時的她已經有九年的戲齡。
6歲那年,張雪迎的姐姐在張紀中執導的古裝劇《永樂英雄兒女》演戲,父母帶着張雪迎去探班,正好劇組需要更小的女孩演員,導演就讓她演了。
劇組裏的演員劉曉慶特別喜歡她,後來自己有個現代戲時,又叫張雪迎去演她的女兒。
張雪迎(攝影:王博)
**“我真的挺會哭的。”**張雪迎回憶,“那種情緒爆發對我來説沒有那麼難,可能我平時情緒也挺飽滿的,挺豐富的,挺容易發泄的。”
10歲那年,張雪迎演了於正的《玫瑰江湖》,於正送了她一串類似佛珠的東西。
後來,張雪迎又演了於正的《美人心計》、《美人無淚》、《神鵰俠侶》和《大漢情緣之雲中歌》。
17歲時,張雪迎才憑着於正版《神鵰俠侶》中的郭襄一角成名。
於正版《神鵰俠侶》,張雪迎
《狗十三》像是張雪迎職業生涯裏逸出的一筆外傳,卻又讓張雪迎難以忘記。
她記得特別清楚,有一場戲,是前面的那隻狗剛丟了,經歷完找狗之後,回到家,家人還在騙李玩。
李玩當時已經有些情緒崩潰,腿崴了的爺爺敲了敲枴杖,第一次發火了,簡單的一句台詞,讓氣氛降到了冰點,當時李玩必須有一個充滿了仇恨、委屈和複雜情緒的眼神,那條演了幾遍,大家都不滿意。
曹保平把張雪迎拉到一邊去,帶着他狠狠的發泄了一下,把情緒全都爆發出來。那場戲,張雪迎是盯着導演的眼神演完的。
在找狗的那場戲裏,劇組隨着李玩的視角,變換了很多場景,又並非一天可以拍完,張雪迎需要不停地嘶喊,身體極度疲憊。
《狗十三》
《狗十三》裏有一場李玩哭着洗澡的背部裸戲。
由於當時曹保平不希望張雪迎的父母陪着,張雪迎獨自面對那場戲,最初有些不好意思,現場再三跟導演確認拍攝的手法,最終拍成了這場戲。
如今的張雪迎覺得**“很美,可以把一個女孩的無助和那種瘦小身軀顫抖的感覺拍出來,讓人心疼。一個十三歲的女孩,要承受這麼多。”**
原本還有一場李玩和表姐共浴的戲,但因為扮演表姐的女演員不願意,這場戲沒有拍成。
張雪迎(攝影:王博)
《狗十三》去柏林電影節參展,張雪迎也去了。
那時候,她覺得柏林很美,還和曹保平、果靖霖一起走路去一家餐廳吃飯,現在想起來,仍覺得很浪漫。
柏林的觀眾沒有問她太多電影的問題,只是誇她的裙子很美。
柏林電影節上的曹保平
焦華靜、張雪迎、果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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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的誕生
如今再面對觀眾時,張雪迎要回答的問題太多太多。
為了宣傳《狗十三》,張雪迎從早上九點開始接受媒體訪問,酒店房間的氧氣幾乎快被往來的人抽乾,她在沙發上抱着腿,很多問題已經反應不過來。
《狗十三》沒有改變她的職業軌跡,目前她主要是在電視劇領域深耕。
17歲那年,出演了於正版《神鵰俠侶》的郭襄之後,人們開始注意到這位95後女演員。
此後,她出演了《旋風少女》和《青丘説》,與張若昀搭檔主演了《十五年等待候鳥》。
2016年,19歲的張雪迎參加藝考,報考了北電、中戲、上戲三所藝術高校。
出現在北京電影學院時,一位看過《狗十三》的記者從茫茫人海中認出了她,把她拉到一邊採訪,其他媒體循聲而來,採訪完了才知道,原來她演過北電名師曹保平電影的女主角,可是那部電影上了嗎?大家並不清楚。
拍戲間隙一有空,張雪迎就抓緊學習,做數學題、背課文,常常做作業做到深更半夜。
藝考前,她每天九點起牀開嗓練聲,晚上學習文化課,23點之前必須上牀睡覺。
參加高考前的半年間,張雪迎拒絕了所有戲的拍攝邀約,在北京一個封閉學校裏學習,每天只睡6個多小時的覺。
最終,張雪迎以專業課第一、文化分超過分數線69分的成績,考取了中戲。
張雪迎
張爸爸解釋説,張雪迎選擇中戲,是受了孫紅雷的影響:“孫紅雷是中戲畢業的高材生,所以女兒心中的第一目標就是中戲。”
“女兒崇敬孫紅雷,是因為孫紅雷不是那種長得帥的人,戲卻演得特別好。女兒説顏值沒有演技實力重要。”
張爸爸説,“嚴格講,童星出道的女兒,不是絕佳大美女,用現在的話説,顏值不算高,一切都得靠演技和文化藝術修養來提升自己。”
張雪迎是浙江義烏人,用張爸爸的話説,“在北京,我們是外地人,沒有任何背景。”
大學前,張雪迎曾簽過經紀公司,但那時候她“對職業演員沒有一個很深刻的理解”。
真正把演員當成職業,是在考上中戲之後,張雪迎説:
“我覺得自己要成為一名專業的演員,因為我在學校會接觸到很多專業的理論知識,包括老師也會告訴你很多道理,一些方式方法,理論和戲劇的一些過去是什麼,你會覺得這是一個很神聖的職業,然後你要尊重它,並且要對自己負責,對這個職業負責。”
張雪迎(攝影:王博)
張爸爸近幾年去劇組看女兒後才發現,拍戲是很苦很累的事情,一拍戲就是十多個小時,有時重拍大戲,一個鏡頭反覆拍,張雪迎抹抹眼淚,還是得幹下去。
現在的張雪迎,運營着自己的工作室,是二十代小花旦中少見的個體户。
《神鵰俠侶》的郭襄之後,她還出演了《旋風少女》和《大漢情緣之雲中歌》,雖説戲份不算最重,但已累積下觀眾緣。
與張若昀出演《十五年等待候鳥》時,張雪迎已是主角戲份,但也沒有大紅大紫。
不過在張雪迎看來:“各類型的片子都需要嘗試,多積攢一些經驗吧,日後有更好的機會擺在面前的時候,你才能知道怎麼樣去更好的詮釋。”
張雪迎
去年,張雪迎參加了熱門綜藝節目《演員的誕生》,同是中戲學生的章子怡親切地稱她為“小師妹”。
除了在一眾年輕演員之中穩定地發揮之外,這個爭議之中爆紅的綜藝節目也為張雪迎帶了一波波的熱度:
為淘汰的搭檔侯明昊落淚;臨時換戲而深夜發文向章子怡道歉;止步於六強之外時,張雪迎得到的,更多的是惋惜之聲。
這已經是一場勝利。
2018年,張雪迎演了三部電視劇的女主角,搭檔的男演員分別是李治廷、秦俊傑和黃子韜。
這些年,張雪迎保持着和曹保平導演的聯繫,吃過兩次飯,具體場合自己都不太記得清。但她還記得,《烈日灼心》上映的第一天,她就端坐在了電影院裏。
張雪迎
為了配合《狗十三》的宣傳,張雪迎認真地把成片再看了一遍,她發現當年存在的困惑,如今依然無解:
“無論站在誰的立場來看,有些事兒都沒有一個‘我就是錯的,你就是對的’。還是要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方法看怎麼樣讓雙方更舒服吧。”
如果《狗十三》當年上映了,際遇會有什麼不一樣?
張雪迎並沒有答案,她只知道這些就是人生的機緣巧合,“我要是之前沒拍《狗十三》呢?但是我從來不是一個着急的人,我覺得日子還很長,後面的好作品一定會有的。”
《狗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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