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一個好皇帝是完全可能的?_風聞
郭松民-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2018-12-16 08:51
“二月河不屬於這個潮流,但也沒有和這個潮流正面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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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真不是個好年頭,去世的文化名人太多了。
在最後一個月,還有15天就要進入2019年的時候,二月河去世了。
提起二月河,也許00後對他有點陌生,但年齡再大一點的人,就不會不知道他,即便不熟悉他的小説,也會看過根據他的小説改編的《雍正王朝》、《康熙大帝》等電視劇,最低限度,也會聽過韓磊那高亢、豪邁的“我真的還想再活500年”。
二月河1945年出生在山西昔陽,本名“凌解放”,二月河自己解釋過這個名字的來歷:“那年國民黨發動內戰,上黨戰役中我們粉碎了國民黨的進攻,所以我叫解放。後來日本人採訪我問了同樣的問題,我説,那一年日本人投降了,呵呵。”
後來為什麼又叫二月河呢?
他説:“我的小説寫的是三四百年前的事,凌解放這個名字雖好,但和這種古典題材不太相稱,我捨不得改名,就想到了二月河。‘河’特指黃河,二月的黃河正是凌汛,冰凌解放,萬排齊發向東一瀉而去,非常壯觀。這同時暗含了我的原名——凌解放。”
可以想見,二月河曾經身為老八路的父親母親,對中國革命是高度認同的,所以為他取了這個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名字。二月河成年以後,也繼承了這份認同,“我捨不得改名”嘛!比起那些精明勢利,時過境遷之後就把“援朝”換成兩個同音字,把“文革”改成“文迪”一類朝秦暮楚的貨色,二月河要值得尊敬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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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二月河成為“新時期文壇”上一個不折不扣的另類。
二月河是1984年開始創作的,這一年,他已經40歲。
八十年代中期是一段很特殊的時光,一方面,傷痕文學已成強弩之末,另一方面,以莫言為代表的“紅高粱文學”正在崛起。
1986年,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在《人民文學》連載,引起極大轟動;1987年,莫言擔任編劇的電影《紅高粱》上映,1988年,《紅高粱》獲第38屆柏林電影節“金熊獎”。
從此之後,莫言、陳忠實等代表的文學潮流一直是中國文壇的主流,至今依然。
這個文學潮流,概括起來説就是自由主義歷史敍述的文學化表述,即把中國自身的傳統,無論是革命傳統還是古典傳統,都表現成愚昧的、瘋狂的、野蠻的、荒謬的、不道德的、性無能的、性壓抑的、前現代的,進而暗示中國走向西方的必然性、正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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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不屬於這個潮流,但也沒有和這個潮流正面對抗。
二月河選擇“重新講述皇帝故事”這樣一種獨闢蹊徑,又為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方式,對已經被莫言、陳忠實們踩進爛泥,貶得一錢不值的中國古典傳統,做了一個肯定性評價。
莫言、陳忠實的作品,無論是小説文本還是改編的影視作品,在普通讀者、觀眾中的影響力都不能和二月河相提並論。
但耐人尋味的是,二月河卻一直被主流文壇所蔑視和排斥,西方更是對他不理不睬,而對莫言、陳忠實則青眼有加,並慷慨地贈送給了莫言一份“諾貝爾文學獎”。
厚此薄彼何太甚?也許我們反而能夠從中窺見一點二月河作品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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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用他多達500多萬字的“帝王系列”,闡釋了一個他心中的發現:一個好皇帝是完全可能的!
而如果有了一個好皇帝,則創造一個盛世也是完全可能的。
在中國的革命話語中,皇帝是地主階級的總代表,始終是批判、否定的對象。在中國傳統話語中,對皇帝也有**“其(皇帝)既得之(天下)也,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視為當然”**(黃宗羲)的嚴厲批評。
所以,二月河做的其實是翻案文章。
以雍正為例。過去雍正在人們心目中陰狠冷峻,睚眥必報,暴虐殺戮,抄家抄得文武大臣人人自危,逼死親生母親,兄弟們也或殺或黜或圈禁……
但在二月河的小説《雍正皇帝》中,雍正則勤政、愛民、能幹,心憂天下,夙夜在公,是少有的勤、正、善、公,體恤為民的好皇帝,堪稱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盛世,康乾盛世的承上啓下者。
《雍正皇帝》被拍成電視劇《雍正王朝》播出後,一時萬人空巷,唐國強塑造的雍正皇帝形象深入人心,民間甚至有“雍正書記”的説法。
《雍正王朝》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期播出的,根據二月河的另一部小説《康熙大帝》改編的《康熙王朝》則在新世紀初年播出,也獲得了同樣的成功。
二月河系列作品的巨大影響力,重塑了皇帝的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修復了被莫言、陳忠實們塗抹的斑駁陸離的中國歷史,為其後不久浮出水面的“中國道路”理論,營造了一個很好輿論和文化的氛圍。
難怪自由派批評家朱大可會對二月河的作品切齒痛恨,給了一個“帝國小説”的惡諡,稱他為“民族主義和專制國家主義展開了互抹口紅的勞動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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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的創作是有積極意義的。
這個意義就是當革命文藝退潮,帶有濃厚殖民主義色彩的“河殤”文藝以濁浪排空之勢奔騰而來的時候,二月河用他特有的創作實踐,為中國古典傳統建立了一個免於被文化虛無主義完全淹沒的“土圍子”。
他和莫言、陳忠實的創作構成了某種張力和平衡,他不是對“紅高粱”文藝的反擊,而是一種辯護和死守,由於他的存在(當然不僅僅是他的存在),文壇終於沒有成為莫言們的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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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月河的侷限性也是明顯的,無論如何,“好皇帝”都不能成為中華文化和中華文明的最終出路;無疑,靠主動自我閹割,變性為西方的文化、經濟殖民地也不是出路。
中國的出路只能是社會主義和民主——無論有怎樣的艱難困苦,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這樣的目標。
康熙皇帝活到68歲就可以了,他不能再活500年,皇帝治下的生活是令人窒息的,時間和未來都應該是屬於人民!
凌解放,二月河,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我們祝他安息,希望他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