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容齋之十四:雪讒,楊貴妃與詩仙_風聞
笔记里的历史-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入笔端,为您解读宋人笔记-2018-12-16 07:23
一日同風起
公元742年,天寶元年,繁盛的大唐王朝的一個轉折點,而對於42歲的李白來説,這一年也是他人生的一道分割線。經過十年的干謁,那幾位摯友,終於在玄宗皇帝面前説上了話,“明皇聞其名,召見以為翰林供奉。”
18年前,24歲的李白在《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中寫下了**“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成為管仲、晏嬰那樣的人物,一直是他的夢想。只是,既為商賈之家,又自詡“做賦如相如”,他不可能和一眾庸人那樣去走科舉的獨木橋。好在十餘年的奔波,總算有了進展,“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是他此刻心境的最佳寫照。
帶着諸多期許,李白走進長安,走近了朝堂。

飛燕倚紅妝
展現在李白眼前的長安,流灑着高貴而不脱俗,典雅而又素樸,喧囂而又靜謐的氣質。
走進皇宮,唐玄宗降輦步迎,以七寶牀賜食於前,還親手為他調羹。彼時的李白,可謂風光無限,自信滿滿,於是有了**“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有了“東山高卧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之前所憧憬的馳騁疆場、建功立業,似乎就在眼前了。
但現實並沒有那麼美好,玄宗雖然對他的文采大為讚賞,但也只是讓他供奉翰林而已,和楊玉環的交集,也就此開始。
才子佳人,總是惹人遐想。對於這位佳人,李白想來也是很欣賞的,所以才能寫出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這樣的詩句來讚美她那攝人心魄的美。
當然也有
選妓隨雕輦,徵歌出洞房。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
這樣明褒實貶的文字。
他們的交集似乎也僅止於此。
四十三歲的李白,在長安,成了一隻籠中的金絲雀。這是他離理想最近的一刻,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狼狽和無邊的孤獨。
“數十年為客,未嘗一日低顏色”的李白,終究還是不願意屈服。作為一個文人,一個有追求更有底線的文人,他開始用自己的形式反抗現實:放浪形骸,醉酒填詞,意興所至,敢叫貴妃捧硯,力士脱靴。
終於,
長安依舊還是長安,李白也依舊還是李白,可這座當時世界最大的都市,卻已容不下李白那一身傲氣與才氣了。
五噫出西京
天寶三年,李白上疏請求還山,唐玄宗賜金放還。
離開的那一天,李白依然倔強地對着長安城高聲放歌:“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長安之行,不過兩載,與楊貴妃的交集,也就此結束。
而促使他離開長安,離開這夢想之地的,則是傳説中高力士和楊貴妃的讒言。
李太白以布衣入翰林,既而不得官。《唐史》言高力士以脱靴為恥,摘其詩以激楊貴妃,為妃所沮止。今集中有《雪讒詩》一章,大率載婦人淫亂敗國,其略雲:“彼婦人之猖狂,不如鵲之強強。彼婦人之淫昏,不如鶉之奔奔。坦蕩君子,無悦簧言。”又云:“妲已滅紂,褒女惑周。漢祖呂氏,食其在傍。秦皇太后,毐亦淫荒。螮蝀作昏,遂掩太陽。萬乘尚爾,匹夫何傷。詞殫意窮,心切理直。如或妄談,昊天是殛。”予味此詩,豈非貴妃與祿山淫亂,而白曾發其奸乎?不然,則“飛燕在昭陽”之句,何足深怨也?《容齋隨筆·太白雪讒》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在李白看來,正是楊貴妃、高力士這些浮雲遮住了太陽。可他沒看到的是,真正遮住太陽的,其實不過不是他的傲岸而已。
懷着失望,謫仙人離開了長安,幸運的是,這時候的大唐,才真正迎來了詩仙。
之後的日子,
他尋訪仙山名士,與杜甫、高適等人結交同遊,留下了無數華彩辭章,被傳為文壇佳話。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他依舊瀟灑,依舊浪漫,依舊喝酒,依舊舞劍……
直到十八年後抱月而歸。
千載之下,我們仍在吟哦他的詩篇,吟哦哪些詠山水、羨神仙、歌俠客、記飲酒、贈友人的華美篇章,
也仍能在那浪漫、豪放,豪放的背後,感受那騙過了全世界的悲憤、孤獨和落寞。當然,還有那強悍的生命張力,這響徹天地的時代之音,成為了整個盛唐最響亮的長歌。
**相比之下,高力士或是楊貴妃的讒妄,真假早已不重要,**正如後唐的滅亡成就了李煜一般,或許正是因為他們的讒妄,讓盛唐少了一個”司馬相如“,卻多了一個詩仙,這是李白的幸運,也是我們的幸運,所以,或許真該感謝一下高力士,當然,還有女主楊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