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幸福感哪裏來?可不就得靠吃嗎!_風聞
张佳玮-作家-2018-12-19 18:34
淮南牛肉湯。
牛肉、豆乾絲、牛骨熬的湯。多加一勺辣。一大盆湯遞來,先一把葱葉撒進去,被湯一燙,立刻香味噴薄,滿盆皆綠。先來一口湯,滿口滾燙,背上發癢,額頭出汗。
問老闆要根牛骨頭,要份綠豆餅,連肉帶餅擱湯裏一燙。若鼻塞,加一勺胡椒,鼻子立刻通了。
羊肉泡饃。
平時掰饃講究細心,要細如指甲蓋。冬天無所謂一點,掰粗一點也罷,羊肉湯要寬湯,最好是浮油星兒,香。稀里呼嚕,吃個擋口的勁頭。就糖蒜。如果覺得饃不夠筋,直接拿白吉饃啃一口,一勺濃湯下去。爽。
重慶牛油火鍋。
平日毛肚郡花鵝腸之類不提。冬天最該燙酥肉。下鍋一頓,外皮略糯,就着燙勁兒,一口下去,外糯中酥脆裏柔,還帶油香,一口下去牙齒特別有徵服感。夏天沒這種勁頭。
剛出屜的湯包+餛飩。
湯包取個燙勁兒,咬破皮裏頭滷汁都泛白氣。餛飩加一勺辣子,連皮帶湯一起稀里呼嚕喝。冬天吃小餛飩比菜肉餛飩過癮:菜肉大餛飩是吃的,小餛飩是喝的。
擔擔麪。
須是面剛煮好、豆苗猶綠、臊子剛鋪上的時候,搶一個新鮮。久了就軟塌塌,不夠鮮活了。
東北燉鍋。
最好滑雪後去吃。大塊開江肥魚、五花肉片、老豆腐吃着,粉條慢熬;吃着吃着,滑雪時冷的指尖臉龐都慢慢融化了,連酸帶疼到舒服;出汗;到要吃粉條時,已經進入魯智深所謂“吃得口滑,哪裏肯住”的階段。
海南的蒸粉。
海邊阿媽用米粉漿混合蛋液捲上島上現產的魚乾蒸成型,似腸粉非腸粉,上再撒南乳醬,加炒過的辣椒,加厚牛腩。趁燙吃,香得滿頭冒煙。
烘山芋。
冬天山芋香味沉厚像蓬鬆的固體,塞鼻子,走喉嚨,直灌進肚去。小孩子心急嘴饞,捧着烘山芋,燙得左手換右手,啜開烤脆了的皮,一口咬在烤酥爛、泛甜味、金黃燦爛的烘山芋上,覺得像一口咬住了太陽。第一口總是特別軟糯好吃。咬一口皮會覺得:脆山芋皮似乎比芋肉還甜些,耐嚼些。
虎皮凍。
豬皮,也可以夾雜一點兒豬肉,下鍋煮到稀爛,切成塊兒,然後下一點兒鹽,喜歡的,攪和點兒豌豆、胡蘿蔔丁、筍碎兒,也可以徑直把煮爛的豬皮肉,調好了味,加一點兒濕澱粉,擱冰箱裏。凍得了,取出來切塊或切絲。凝凍晶瑩,口感柔潤,豬皮涼滑,偶爾夾雜的豬肉碎很可口。配着酒,很香。可以蘸醋,可以蘸麻油。
江南羊糕肉。
連羊脂膏一起凍實了的白切羊肉,香,咀嚼間肉的口感,有時酥滑如鵝肝,卻又有絲絲縷縷的疏落感。脂膏凝凍,參差其間。一塊白切羊肉,柔滑冷洌與香酥入骨掩映其間。撒了葱末和辣子,可以下酒。
瑞士的奶酪鍋。
正經鍋子不大,鍋底濃稠的酪被温度烘軟,用長杆二尖叉,用來叉土豆、麪包片、火腿下鍋。沒有北京涮羊肉那種“涮熟”的過程,更像是捲了乾酪,直接就吃。用烙鍋燙火腿吃很好:山上醃得的火腿,堅韌鮮鹹,片好了,色如玫瑰花瓣。用二尖叉叉上,在乾酪鍋裏略一卷,濃香乾酪汁濃掛肉,入口來吃,滿口香濃。吃到餐尾,火腿麪包土豆皆盡,滿鍋裏還有層乾酪留着。滅了火,乾酪慢慢凝結起來,在鍋底結了。叉起來,用餐刀切了塊,吃一口,其味鹹香,一半是奶酪本身的鹹味,一半是火腿香。
總之冬天吃東西,流質最美好。以前寫過的書題目,用這裏很合適:無非求碗熱湯喝——滾粥熱茶,也行。
滾粥。
一種是久熬有味的粥。比如《紅樓夢》元宵夜,老太太説“寒浸浸的”,移進了暖閣,説“夜長,有些餓了”,鳳姐回説有鴨子肉粥。鴨肉粥、雞肉粥,都可。
一種是滾粥燙菜,比如艇仔粥。魚、瘦肉、油條段、花生、葱花、海蜇、肚絲、魷魚切薄,用極燙粥下去,將這些燙熟;就着吃。
**內蒙的奶茶。**黃油、粗茶、奶油、黑米、炭爐烤的肉片子、加鹽,燉一大碗,濃稠到碗動湯不動。連吃帶喝下去,全身發癢汗出。出門見雪,皮膚冷,嘴裏熱,能噴火。到最後簡直要流淚,一半是太幸福,一半是熱奶香直灌鼻子,會覺得凍紅的鼻子是酸的,眼淚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