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被偷光”的新型短信詐騙全揭秘_風聞

【作者張弛 通信網絡產業觀察者、通信博士、科普作者，筆名“奧卡姆剃刀”】

今年8月1號，有一個帖子火了，帖主小珠桃子稱一覺醒來發現收到上百條短信，被各種網站划走上萬塊錢，本來已經慢慢淡出人們視線的短信詐騙又一次引發了公眾關注。

 跟以往的短信詐騙不同的是，這位受害人只是接到了很多短信驗證碼，但並沒有進行任何錯誤操作，賬户裏的錢就被騙子憑空划走了。

前些年經過安全專家的反覆提醒，我們早已對短信詐騙有了警覺，知道只要不主動轉賬就是安全的。但短信詐騙的技術升級了，它並不需要用户的任何操作，在睡夢中就把你的錢偷走了，即使警惕性再高也無濟於事，我們每個人都處於危險之中。

這種新型短信詐騙出現後，筆者與辦案民警、網絡警察、通信工程師、手機芯片專家組成了偽基站防禦探討羣，對這種新型詐騙方式的技術原理進行了探討，最近又走訪了一線的辦案和技術人員，終於摸清了這種新型詐騙方式的機理，在此給大家提供一個較為全面的技術分析和防範建議。

1.偽基站的由來

偽基站是由詐騙人員設置的假基站，它非法使用運營商的頻率，設置了與運營商網絡相同的網絡識別碼，冒充真基站欺騙手機跟它通信，使用户手機被強制駐留到該設備上，並導致手機無法正常使用運營商提供的服務。

手機為什麼會聽從偽基站的調遣？這源於基站的越區切換體制。用户手機從A點向B點行進，A基站的信號越來越弱，B基站的信號越來越強，當B基站的信號強過A基站時，手機就與A基站斷開並註冊到B基站，然後由B基站繼續提供服務。

這本來是保證手機在運動中可連續通話的正常技術協議，但卻被詐騙分子所利用，他們把偽基站的信號搞得很強，令手機誤以為已經遠離了原基站，進入到新基站的覆蓋範圍，就跟原真基站斷開了連接，並與這個偽基站進行了連接。

偽基站跟手機連接之後，就可以模仿任意號碼發送任意詐騙短信，發送完後就釋放，手機再次註冊到真基站，全過程也就幾秒鐘，用户完全沒有感覺。由於偽基站發送的來電號碼就是真的，憑經驗是根本無法鑑別的。

2.為什麼會有這個漏洞？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技術漏洞呢？這源於2G時代的GSM，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立九十年代商用的技術體制。

GSM體制的基站給手機提供服務之前會進行鑑權，查看手機的身份是否真實，但是反過來手機卻不會去驗證基站的真偽，這種單向鑑權體制給偽基站提供了技術體制層面的漏洞，這就是偽基站猖獗的根源。

為什麼當初不搞成雙向鑑權呢？因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基站是高度複雜非常昂貴的黑科技，科技人員考慮到了手機可能被假冒，根本沒想到基站也會被假冒。

三十年過去了，通信技術飛速發展，電子設備越來越小型化集成化智能化，偽基站也由車載式進化成揹包式，當時的科技人員不可能預見到今天的場景。

不能跨越時空去指責科技前輩缺乏預見性，也不能讓運營商背鍋，因為他們沒有修改協議的權利，只有嚴格遵守的義務。

那現在能不能打個雙向鑑權的補丁呢？這可不是重寫個軟件程序的事，基站硬件、底層協議、芯片電路等全都要改，而且有些GSM設備可能是二十年前建設的，運營商付出的全網升級的代價會極大，這根本不可能。

那就加速推進單向鑑權的GSM體制退市啊？但現狀是GSM退市遙遙無期，根據國際知名電信產業市場調研公司TeleGeography的調研，2018年後的GSM用户數量比重仍將高達42%。

3.新型短信詐騙的出現

前些年偽基站短信詐騙很猖獗，為什麼後來有所緩解了呢？這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為了避免用户誤解，政府機關、公安部門和運營商普遍不再通過短信髮網絡鏈接了，最多就是發個不需要反饋的告知，例如通知你本月的話費是多少，並不需要用户的主動操作。

二是這兩年4G基站越來越多，手機更多時候是駐留在4G網絡上的，而4G網絡具有雙向鑑權機制，詐騙分子無法利用。

同時短信也有了一個新的用途，那就是作為網站登陸和小額資金流動的驗證手段。操作銀行卡客户端、支付寶、微信時，這些網站如何確定操作者就是你本人呢？除了輸入密碼外，最常見的方法就是短信驗證，給你發一個六位的驗證數碼，你將該數碼正確回傳給網站，這就通過了驗證。

驗證邏輯是這樣的：你的手機是實名註冊的，只有你本人才能看到短信驗證碼，所以説能正確回傳驗證碼的就一定是你本人，這就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驗證鏈。

而詐騙分子就是利用了這個驗證邏輯，升級了偽基站，開發出了不需要你主動操作就能偷錢的新型詐騙手段。

4、新型短信詐騙機理

新型短信詐騙分為四個過程，第一步是獲取手機號碼，第二步是通過手機號碼登錄各種網站，第三步是監聽網站發來的短信，第四步是操控轉賬。

如何獲取手機號碼呢？夜深人靜的時候，詐騙分子在居民區偷偷設立7頻點的接收機，用來監聽GSM信道的短信。

為什麼他們選擇7個頻點呢？這源於基站的蜂窩結構，為了避免同頻干擾和頻率的有效重複使用，每個頻率周圍有六個其它頻率，詐騙分子同時採集這七個頻率的短信，就可以將這片居民的手機一網打盡。

詐騙分子對用户的短信內容不感興趣，他們關心的是短信中出現的電話號碼。例如有一條短信是【用户您好，您的號碼為13912345678的手機本月話費是**元，餘額**元】，然後詐騙分子就知道在這個小區裏，有一個用户的電話號碼是13912345678。

第二步是利用獲取的手機號碼登錄網站，詐騙分子在半夜用他自己的詐騙手機去登錄13912345678的淘寶賬號，他當然不知道登錄密碼，因此選擇了短信驗證，於是淘寶就給13912345678這個號碼發了個驗證數碼，真正機主的手機收到了這條短信，但他正在睡覺沒有察覺。

與此同時，詐騙分子的七頻點接收機也收到這個驗證數碼，他在詐騙手機上輸入了這個數碼後就登錄成功了。淘寶賬號只是舉例，登錄其它網站也是這種思路。

現在運營商已經察覺到了短信中有手機號碼的風險，在報賬單時使用了星號隱藏，例如139****5678。詐騙分子通過監聽短信內容的方式獲取電話號碼越來越難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們又發明了主動捕獲用户電話號碼的新手段。

手機SIM卡並沒有存着電話號碼，而是有個唯一的IMSI。IMSI號碼長達十多位，為了講述方便，我們假設有張SIM卡的IMSI是3721。

基站給用户發短信時，並不知道發出短信的那部手機的電話號碼是什麼，只知道其IMSI是3721，在更上一層的核心網中，才知道與IMSI綁定的手機號碼是什麼。

你的手機本來是註冊在真2G基站上，詐騙分子用偽基站把你手機吸引過來，你手機就按照註冊基站的標準規範而把本機的IMSI上報給新基站，於是你手機的IMSI3721就被詐騙分子拿到了。

可他們真正需要的是電話號碼，這該怎麼辦呢？騙子把詐騙A手機SIM卡的IMSI號碼偽造成3721，然後給詐騙B手機撥了個電話，1秒鐘後掛斷。

基站是隻認IMSI碼的，基站將3721這個IMSI碼上報給核心網，核心網一調數據庫，發現IMSI為3721的手機號碼是13912345678，於是就把這個手機號碼發送給詐騙B手機，詐騙B手機上就會顯示有1條未接來電，號碼是13912345678。

您看明白了嗎？詐騙分子利用偽基站把你手機吸引過來，獲取了IMSI，把詐騙A手機的IMSI偽造成你的IMSI，並給詐騙B手機撥電話，通過核心網的解析就獲得了你的電話號碼。

你手機從2G真基站被吸引到偽基站並泄露IMSI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手機上沒有任何提示，你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成為了詐騙分子的目標，一系列詐騙活動正圍繞着你這部手機而展開，而你卻一無所知。

第三步的網站監聽短信，就是當詐騙分子以你的13912345678手機號登錄各種網站時，網站會給13912345678發來驗證短信，在機主收到的同時（機主在睡覺沒有察覺），詐騙分子通過七頻點接收機也收到了，輸入正確的短信驗證碼之後，網站就會認定詐騙分子的操作就是機主的操作。

第四步的操作轉賬就簡單了，通過前三步的操作，網站已經認定了詐騙分子就是機主本人，自然會支持他的轉賬操作。

5.新型短信詐騙的危害

銀行卡號不好記憶，跟手機號綁定後就可以通過手機號進行資金的流轉，這本是一項便民措施，但也被詐騙分子利用了。

有的銀行雖然支持用手機號碼登錄，但為了安全起見，在轉賬時仍要輸入完整的卡號，這也難不住詐騙分子。

他們用詐騙手機給13912345678轉賬1塊錢，轉賬成功後馬上再轉1塊錢，銀行擔心用户重複操作，於是給詐騙手機發了一條提示短信【你給62170001賬户轉賬一元已經成功，請不要重複轉賬】。於是詐騙分子就知道了與13912345678這個手機號碼綁定的銀行賬號就是62170001。

是不是很巧妙？銀行和運營商的業務流程其實都是經過仔細推敲過的，按理説應該沒有漏洞，但詐騙分子對銀行和運營商內部業務的嫺熟程度比資深員工都要高，他們能夠把一系列沒漏洞的業務巧妙串聯起來，然後就形成了漏洞。

以前報道短信詐騙時，經常會有“收到了短信後啥都沒幹，錢就被偷走了”這樣的説法，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並不屬實，受害人肯定隱瞞了他主動泄露密碼甚至轉賬的環節。

而新型短信詐騙的特點就是不依靠用户的錯誤操作，“收到短信後啥都沒幹，錢就被偷走了”居然成為了現實，這就可怕了！

我們每個人都有很多種在線支付方式，詐騙分子已經做好了所有在線支付的表單，只要能收到你手機的短信驗證碼，就可以排着隊薅毛，損失的總量會很可觀。

早晨醒來後，你發現手機接到了上百個不同網站發來的短信驗證碼，然後有上萬元的轉賬記錄，報案追回的可能微乎其微，小珠桃子的心情是巨難過，你的心情呢？

傳統的電話詐騙雖然覆蓋面很大，但屬於大海撈針，成功率是很低的。而這種新型短信詐騙好比是日本鬼子進村掃蕩，執行的是挨個禍害的三光政策，危害非常嚴重。

6為什麼公安部門不嚴厲打擊？

您一定會問：公安部門為什麼不嚴厲打擊對這種新型詐騙分子？其實公安部門早就開始打擊了，也抓了不少騙子。但令人遺憾的是，抓到的都是一些低端騙子。

短信詐騙早已經成為了黑色產業，網上有些不為我們所知的詐騙交流羣，一幫致力於詐騙行業的人在此活動。有個“隱形人”在羣裏拋出製造接收機和偽基站的教程，詳盡完備到普通人都能組裝成功，但最關鍵的技術訣竅沒有公開。

在主動捕獲短信詐騙模式中，如何將詐騙手機A的SIM卡的IMSI修改成目標手機的IMSI？這就是個技術訣竅，因為不能冒充目標手機的IMSI發短信，就無法經由核心網而得知目標手機的電話號碼。

發一週後，有不少人已經把接收機和偽基站做好了，就卡在偽造IMSI這裏了，這個關卡打通後就可以實施詐騙了。

那個發佈教程的“隱形人”又適時地在羣裏出現了，發佈了購買偽造IMSI的程序軟件的方法，然後迅速消失。

看國外的黑幫影片都知道，警察在掃毒行動中抓得最多的是在街頭販賣小包裝毒品的販子，源頭的毒梟是很難抓到的，可抓再多毒販抓不到毒梟，毒品氾濫就始終無法遏制，短信詐騙也是同理。

“隱形人”是誰？可能是正在大學教書的教授，也可能是互聯網公司的安全專家，他躲在暗處操縱着這個黑色產業，非常善於隱匿自己，發個帖子會在全球各地跳轉很多代理服務器，像《絕命毒師》裏的老白那樣難以追蹤。

“隱形人”難以抓獲，短信詐騙黑產依然猖獗，公眾有權瞭解真相，並根據自己的情況採取有效的防範措施。

7.三個防範知識

（1）電信用户不必擔心

新型短信詐騙方式的核心就是2G的GSM體制，電信用户可以不必擔心，因為電信沒有采用GSM體制，使用GSM體制的是移動和聯通。

相對來説，移動用户對GSM的依賴比聯通更大些，因為聯通用户在4G基站信號弱時，往往會退回到3G的WCDMA，而不是2G的GSM。

但是，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某些省份的情況正好相反，為了不引起誤解就不點名了，總之移動和聯通用户都有風險，不能存在僥倖心理。

（2）關機有效

白天接到一連串來自不同網站的短信驗證碼後，我們都會引起警覺，所以詐騙分子通常都會選擇深夜作案，所以説最有效的防範措施就是睡覺時關機。

關機後，即使詐騙分子獲取了你的手機號碼，並用短信驗證碼的方式嘗試登錄網站，基站在發短信前會檢查你手機的狀態，發現你手機關機了，那這條短信就不發了，等監測到你手機開機後再發。

第二天你醒來後打開手機，接到了莫名其妙的短信驗證碼，這時不要慌，因為詐騙分子天亮後已經收工了。

那萬一碰到個白天也幹活的詐騙分子呢？應對措施是收到奇怪的短信驗證碼後馬上關機十分鐘。因為詐騙分子是批量操作的，在你這裏受阻後就會轉向下一個，不會只跟一部手機死磕。

您一定會問：如果詐騙分子利用我關機的時間，給我的家人打電話説我出車禍了，而我的家人這時聯繫不上我，會不會又陷入到了另一個騙局中了呢？

如果有這個擔心那就不要關機，而是把手機調到飛行模式並打開Wi-Fi開關，通過Wi-Fi登錄上你的微信或QQ，讓你的家人依然能連聯繫上你。

（3）危險的雙卡搭配

防範這類短信詐騙的核心思路，就是讓手機儘量處於4G網絡之中，輕易不要退回到2G的GSM。我們現行的技術體制是：手機首選進入4G網絡，但如果4G網絡信號差，那就會向下滑落，很可能會落入2G的GSM。

現在出了很多廉價的高速上網SIM卡，很多人將之放在了主卡槽，並用它的流量上網，把打電話發短信的常用SIM卡放入了副卡槽。

由於多數手機並不支持雙4G，那張綁定了銀行卡、支付寶和微信的常用SIM卡會長期處於2G狀態，這種配搭非常普遍，同時也非常危險。

8.防禦一代短信詐騙的芯片解決方案

一代短信詐騙指的是偽基站通過高功率吸引手機註冊，連接成功後發送詐騙短信，誘使用户主動給騙子轉賬。

針對一代短信詐騙，大多數國內手機廠商採用的是“內容審查”，即對短信內容進行關鍵詞篩查，如果出現中獎和轉賬等字眼就判定為詐騙短信，但這種經驗性的判定並不可靠。

例如有位自稱朱偉警官的用户羣發的短信，憑經驗您認為是真是假？

這條短信是真的，但朱警官被很多人誤會成了騙子，假做真時真亦假了，內容審查並不靠譜。

華為麒麟芯片採用了完全不同的“信號檢測”策略，它檢驗的不是短信內容，而是承載短信的電磁波信號參數，這是更底層的方法。

稍通電子學的都知道底層檢測更準確的道理，即使外行也不難理解，這就好比是安檢，內容審查是通過外觀來判斷是否攜帶了危險品，不僅那些隱藏好的危險品可能看不出來，被看作危險品的也有可能是誤會。而信號檢測就好比是毫釐畢現的X光機，能夠將偽基站信號打回原形，辨識能力有着本質的不同。

9.防禦二代短信詐騙的芯片解決方案

二代信詐騙指的是通過截獲用户短信，利用短信驗證的方式冒充用户直接進行資金轉移，與一代的誘使用户主動操作已經完全不同了。

二代短信詐騙又有兩個手段，一是通過查找短信內容中的手機號來確定詐騙對象；二是通過截獲和偽造IMSI碼給自己撥電話的方法，獲取目標用户的電話號碼，然後再實施詐騙。其中第二個手段更加兇險。

這兩個詐騙手段都有一個核心前提，那就是手機必須註冊到高風險的2G GSM網絡；在此種案例情況下，麒麟芯片採用“雙重保護”機制確保用户不受到偽基站的攻擊。

首先，麒麟芯片通過智能識別網絡環境，在保證用户通信功能的情況下，儘可能駐留在3G或4G網絡，減少在高風險2G網絡下駐留的情況，使用户享受到高質量服務體驗的同時，保障用户安全。

其次，當3G或4G網絡無法提供正常通信體驗，手機需要駐留在高風險2G網絡的情況下，麒麟芯片通過防偽基站技術識別2G偽基站，屏蔽非正常基站的連接，依然能有效規避短信詐騙的風險。

在防偽基站方面，麒麟芯片配備防偽基站研究專業團隊，持續多年長期致力於偽基站攻擊技術的研究，提供全面的芯片級智能防偽基站手段，保護用户安全。

總結以上情況，在防止新型偽基站詐騙方面，採用雙4G卡+麒麟芯的模式是最安全的，採用雙卡單4G的情況最不安全，安全等級如金字塔圖。

 

10.防範措施總結

防範新型短信詐騙的核心是“不讓手機註冊到2G的GSM”，具體有如下建議，供您參考：

（1）晚上關機

（2）使用雙4G手機

（3）使用搭載華為麒麟芯片的手機

（4）與銀行卡支付寶微信等綁定的SIM卡，不要放在不具備4G功能的第二卡槽。

（5）接到奇怪的短信驗證碼要第一時間關機或開啓飛行模式。

（6）據調查東南亞地區有一千多座偽基站，專門偷中國人的錢，而且境外報案更難以追回，對此要引起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