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車要黃了,共享經濟你還好嗎?_風聞
造就-造就官方账号-发现创造力2018-12-22 10:26
編者按:
近日,ofo在線排隊退押金事件成了“爆款”,不僅登上各大熱搜,也刷爆了朋友圈,網友們甚至調侃:這是我這輩子排過最長的隊。
ofo創始人戴威承認,公司面臨“巨大現金流壓力”,並處於破產邊緣。曾經突飛猛進、迅速擴張的ofo,在超速發展3年後,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共享經濟,這個在創造之初被賦予了無數光環的名詞,現在還好麼?
在共享經濟的發源地硅谷,Uber和Airbnb們又有一番什麼樣的經歷?
2019年,共享經濟會走向何方?英國《衞報》的這篇評論文章裏或許藏着你要尋找的答案。
在孳生於硅谷的所有意識形態中,“科技民粹主義”是最匪夷所思的。它仗着翻天覆地的數字變革,大開空頭支票,比如揚言:個人賦權指日可待,而且可以無痛過渡。藉着含糊其辭的定義,它將科技巨頭、初創企業、加密貨幣的狂熱分子,乃至某些政黨,統統納入到它的生態中。
歷史已經説不清、道不明,但科技民粹主義踏入主流的那一天,是被載入史冊的。這要追溯到2006年,那一年,《時代》雜誌將“你”評選為年度人物。按照當時的語境,“你”就是本世紀頭十年“由用户生成的”網絡背後,那數以百萬計的普通人。從此,科技民粹主義便烙印在了我們的集體無意識中。
雖然,維基百科、Flickr等網站背後,真正的貢獻者並不算多,但向他們報以鮮花與掌聲的時候,人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企業所掌控的權力是否過大,日漸被捧上天的數字理想國能否持久……這些問題被掩蓋了。
結果沒過幾年,這個理想國就變得面目全非:高度集中化,被少數幾家平台所把持,網絡又露出原先的怪樣。
到了2018年,當初那批無所不能的創造型用户,已經變成殭屍一般的內容癮君子,深陷“刷屏”和“點贊”的泥潭無法自拔,被關在數據經紀商的無形牢籠裏永無脱身之日。
初衷是高尚的——讓人人都成為“布盧姆茨伯裏派”(Bloomsbury Group,二戰期間的知名文人團體——譯註)榮譽成員!結果是恥辱的:在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這家公司被指責通過大數據分析操縱了美國大選)的洗腦名冊上,我們一個個都赫然在列。
“用户即創作者”的神話總算是破滅了。但兩個同樣強大的迷思又緊跟了上來:一個是“用户即創業者”,一個是“用户即消費者”。
它們畫了很多大餅:進一步去中心化、效率的提升、非正式經濟活動……也由此掩蓋了數字經濟的實際動態。那個在等待我們的未來,是一個充斥集中化、低效與控制的數字世界。但是要看清它的真面目,還得費一番工夫才行。
當稚嫩青澀的Uber、Airbnb等平台蓬勃生長時,大家都憧憬着,一場席捲全球的大變革就要來了,它將解放更多的非正式經濟活動。再見了,專職司機、豪車和酒店;熱烈歡迎,業餘司機、自行車和共享沙發!
這是一個誘人的願景,它植根於反主流文化對權威、層級制度和專業技能的叛逆。不過,這裏缺了樣東西:政策上的支撐以及社會運動層面的支援。有了這些,才能確保地方性的平台享有充分的公共資金,不受制於無情的競爭法則,不受財力雄厚的商業對手打壓。
20世紀,一些西方國家付出過類似的努力,帶來的是福利國家這一結果——將教育、醫療這些行業特意封閉了起來,屏蔽了來自市場的壓力。
由此誕生的福利國家有一些過度層級化,但考慮到那個年代的政治和技術侷限,這不失為一種合理的妥協。
站在今天的視角,這些服務的提供方式可以更加扁平化,更加尊重地方自主權、民主決策,以及個人的情況。
盈利的需求意味着,有了全自動化的汽車,Uber就會毫不猶豫地踢走司機。
作為個人和企業、個人和機構之間的交互中介,數字平台應該在這場變革中扮演重要角色。然而,政策上的缺位沒能確保相應服務的去商品化。結果是,什麼賦權於人、因地制宜和扁平化,這些值得稱道的目標要想實現,統統只能靠討好強大無比卻反覆無常的盟友——資本。
至少在一開始,這還是蠻欣欣向榮的。網約車、共享單車、共享公寓,呈現百花齊放的大好之勢。這其中,資本的大規模注入功不可沒。而且有很大一部分資本都來各個國家的自主權財富基金和風投機構。沙特通過跟日本軟銀合作,將石油收入投入到世界各地的共享單車和送餐事業,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那些在數字平台上供應商品或服務,以及通過平台購買或租賃它們的人,是有理由歡欣鼓舞的。前者可以將閒置資源貨幣化,把空置公寓換成空閒時間。後者獲得了打車、吃飯和住宿的折扣。很多深陷財政困境的地方政府得以仰賴數字平台,去替換或修繕七零八落的基礎設施,併為旅遊業添磚加瓦。
但是,這個童話結束了。2018年之於共享經濟,一如2006年之於用户生成內容:前方只有下坡路可走。
當然,平台們還遠遠不會消失。然而,當初為他們的行為提供正當理由的高尚目標,終將讓位於資本競爭中的鐵律,那就是逐利原則。
有些人也許能在入不敷出時靠Uber貼補家用。然而,盈利的需求也意味着,有了全自動化的汽車,Uber就會毫不猶豫地踢走司機。光是在2017年,Uber的虧損額就達45億美元,這樣還不向錢看,那就太蠢了。
Airbnb固然自詡為中產階級的盟友,説要向既得利益宣戰。但出於逐利的目的,它不得不跟Brookfield Property Partners(全球最大的房產公司之一)這樣的公司合作,開發Airbnb品牌的民宿酒店,通常是靠購買並改造舊公寓樓。這其中,基本沒有什麼既得利益被顛覆——除了那些看着自己居住的公寓變成Airbnb旗下酒店的租户。
在網約車等領域,當前爭奪戰的結果,最有可能是贏者通吃、一家獨大的局面加劇,每個區域都被一兩個平台寡頭所控制。在中國、印度和俄羅斯,以及亞洲和拉美的很多地區,Uber都敗給了本地運營商(其中很多運營商的金主也是沙特)也是同樣的道理。
層級化的傳統產業不會永遠無動於衷,之前的數字革命的已經印證了這一點。看看最近福特收購電動摩托初創企業Spin就是個例子。
這些進展跟科技民粹主義所宣揚的東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量的浪費由此產生,在全球各地,廢棄的自行車堆積成山。擁堵的街道上,車流量不減反增的現象已經出現——全球資本湧入網約車,而不去發展更為高效的公共交通,最後只能是這個結果。
配送初創企業造成的浪費更是鋪天蓋地,跟科技民粹主義宣傳的綠色、環保、可持續南轅北轍。氾濫的訂單補貼只是激烈競爭的暫時結果,必定不會長久;少數笑到最後的企業必然要彌補嚴重的虧損,而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提價。
無所不能的“2C創業”神話走到了盡頭。但科技民粹主義還會流傳下去,並藉着區塊鏈、人工智能或智能城市的“宏偉藍圖”捲土重來。
很多這樣的前景看似誘人,但沒有穩健的政治議程——對資本促進社會解放的能力不抱任何幻想的議程——作為支撐,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我們用錢買不來到一個更進步的社會,用沙特的錢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