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語的“變態”從時間表述上就可以看出來_風聞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我最早遇到是在上本科的時候，有個學二外的同學拿了一本很老的德語教材來問我，書上寫着“Viertel neun”但後面注的中文解釋卻是“八點一刻”，他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一臉蒙圈。一般來説，德語中表示八點一刻會用Viertel nach acht。如果是Viertel vor acht則是八點差一刻（也就是七點三刻）。但那本書中關於八點一刻的表達法，除了Viertel nach acht，還列出了“Viertel neun”。我當時也沒有見過這個，但見是一本由南大的諸位老前輩編寫的教材，心下便“不明覺厲”。

對我那同學，也只好虛與委蛇地説，這是有的，德國人就這麼説，你記住就是了。（但我當時內心的活動是：從來沒有聽人説過啊！不過我還是先記下來，萬一以後能用到呢。）後來2004年出國，去了圖賓根，屬施瓦本方言區。很快發現當地人經常説 viertel XX，再仔細聆聽，確認中間是沒有任何介詞的。

突然聯想起上次在教材中見過的現象，於是找了當地人詢問。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當地人説viertel vier就是三點一刻，規律就是，viertel後面直接跟數字，但是表示的時間是數字減一的鐘點的一刻。

後來，我又認真查了書，基本摸清了這個規律後，也知道這只是個地區性的表達法，不是所有的德國人都知道並使用這種表達法。**再後來我還親歷過一個笑話：**我當時住的WG裏有個德國小帥哥，來自撒克森州，剛談了個女朋友（德國妹紙）。有次兩個人約時間，男的説了um viertel drei，結果去等了半天沒有人，很鬱悶的回來了，回來時還跟我抱怨女人沒有時間概念。説好了viertel drei居然不來。然後我問他，你説viertel drei，她懂嗎？小帥哥才有些明白過味兒來。後來，女朋友果然打電話來興師問罪了。（看來手機不普及的年代還挺坑爹的）**總結：**雖然説這是個地區性的表達法（不是所有的德國人都知道，都接受！！！），但我卻以為這種表達法才真正代表了德國人口語表達時間的思維習慣。

因為除了viertel neun是八點一刻外，halb neun是八點半，而drei viertel neun是八點三刻（即九點差一刻）。這説明了一個問題：**德國人口語中在讀鐘錶（以指針式為圖像依據）大概時間時的思維方式是，先讀分針所指的位置，然後再讀時針即將到達的那個數字。換言之：在德國人心中，八點整一過，一天中的第九個小時就已經開始了！**按照這種思維邏輯，viertel/halb/drei viertel加數字的表示法就很好理解了。

**有關正字法的沿革：**上文中出現的Viertel/viertel neun有兩種寫法，大寫和小寫。按照德語舊的正字法，刻鐘Viertel都是大寫，其中三刻多寫成drei Viertel，也見寫成Dreiviertel，所以當時同學找來的那本挺舊的德語教材上也都是大寫；比如下圖中這張從外研社2000年1月版（未採用新正字法，現在看來是個回顧歷史的好東西！）的朗氏德漢雙解中截出來的圖：

（此處，六點一刻還寫作了Viertel sieben，字典上甚至未將viertel單列出來！）

而採用新正字法（1996年德語正字法改革）標準的字典中，將刻鐘後面緊跟數字的這種用法寫成了小寫，即：viertel neun，drei viertel acht等，如下面這個截圖來自於同時期的一版採用了新正字法的朗氏德德字典：

（此處viertel sieben就是很明確的小寫了，並且字典將viertel和Viertel分作了兩塊！）

全體德國人民現在都承認的表達法Viertel vor neun（九點差一刻）以及 Viertel nach neun（九點一刻）正常使用大寫，並且被歸在了Viertel（大寫）的條目下面。

我以為這種正字法的改革還是很合理的，因為小寫的viertel不再是一個名詞，而成為一個形容詞。那麼刻鐘和半點的表示法依據了一種統一的思維方式，在書寫上也實際上統一起來了：viertel/halb/drei viertel neun

**末尾閒扯：**上次的文章出來就有同學在問，那我能不能跟德國人用這個表達法呢？其實我覺得文章內容已經很清楚了，這不是一個被所有德國人都接受和了解的表達，所以如果你用了，就要冒別人誤會的風險。

你覺得有必要嗎？換言之，我知道這個表達法存在的收益是什麼呢？有些德國人一直這麼説習慣了，他可能並不能意識到這種表達法並不為別人所理解，他還就一直這麼説，我們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消除和別人的誤會。以後專門找個機會聊聊這個交際雙方誰更有義務照顧對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