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是怎樣擺脱文化自卑的心理，一步步確立起“文化霸權”的？_風聞

　　來源：半月談

　　美國是當今世界頭號經濟大國，也擁有最強大的軍事力量，除此之外，在美國稱霸全球的過程中，“文化霸權”又發揮着怎樣的作用？

　　你能想到嗎，美國曾經是英國文化的忠實粉絲？那麼美國人又是怎樣擺脱文化自卑的心理，一步步確立起“文化霸權”的？剖析美國“文化霸權”的形成，能給我們帶來怎樣的借鑑和啓示？

　　嘉賓介紹

程巍 　　研究員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副所長　　　不同階級爭奪文化權力

　　美國的文化是怎樣從自卑心理到霸權心理的？

　　首先，大家肯定很熟悉電影《泰坦尼克號》的音樂和畫面，多數人會把它當成一個愛情故事。看完以後，囊中羞澀的男孩子都會自己想象成裏面的傑克。而女孩子會把自己想象成裏面的露絲。

　　但是，現實的情況可能不是這樣。有大學在網絡上進行過一次對女生的不記名調查。假設你在傑克和露絲未婚夫卡爾兩個人之間選擇一個作為自己託付終身的對象，你會選擇誰？無記名投票的結果，可能會讓死在海里的傑克非常傷心。因為投給卡爾的票是2，投給傑克的票是1，比例是二比一。

　　那麼這説明了一個什麼問題？

　　電影是1997年拍的。美國在1997年是各方面霸權處於非常輝煌的時候。那麼，這部電影是把1997年的美國的意識投射到1912泰坦尼克的事件裏。但是在泰坦尼克時代跟1997年是不一樣的。

　　因為在泰坦尼克的時代，階層的意識是非常強的。泰坦尼克有頭等艙、二等艙、還有三等艙。統艙不同的分佈，實際上有象徵作用。

　　1912年社會階層的區分是非常嚴格的。中國傳統社會基本上是垂直流動的社會。垂直流動是不同階層之間的流動，科舉制度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垂直流動。

　　那麼，在英國或者歐洲的傳統社會基本上是水平流動。階層之間的流動會形成比較固化的階層意識，同時又會使大家的階級意識變得高度敏感。

　　所以説，在最早的英國主要是有兩個傳統的階層，一個是貴族，另一個是農民。但是，隨着工業革命在城市裏出現了中產階級（法國叫資產階級，英國一般説中產階級）在當時的意義上是同一個階層的不同叫法。那麼，城市的資產階級或者説中產階級，逐漸地將貴族的經濟的霸權，然後緊接着政治的霸權就慢慢從鄉村分佈到城市裏。

　　這裏説的貴族，不僅是貴族自身而且是貴族文化的代言人。那麼，以貴族生活方式或者貴族代表鄉村的價值去壓制或者説抵制代表資產階級的成熟價值。

　　所以，在法國大革命之後，英國實際上有貴族文化的逆流。逆流實際上是在整個歐洲都出現的浪漫派。浪漫主義的出現是對工業啓蒙運動的反對。同時，在英國還出現了叫做“紈絝子”的特殊的人羣。

　　這些在倫敦的人，通過把自己打扮成非常高雅的階層。然後去貶低資產階級。因為資產階級是很忙碌的，不知道怎樣穿衣服、不知道怎樣去很好去欣賞藝術。

　　這些人他們恰恰是從美學方面、從個人的品評方面去貶低資產階級。但是，另外一方面又有來自於左派和社會主義對資產階級道德上的審判。馬克思説過一句話叫：資產階級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帶着血與骯髒的。

　　那麼，鄉村代表着貴族的生活方式。鄉村就會是有利於人健康或者道德的地方。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之後，資產階級獲得了選舉權，英國的資產階級在1842年以後也獲得選舉權。那麼英國的資產階級逐漸地從貴族手上獲得了經濟霸權、政治霸權。

　　但是唯獨有一樣東西——“文化霸權”，是落在貴族階層的手上或者説貴族文化的代言人的手裏。所以在法國大革命之後英國出現的小説還有藝術品都是對城市，大部分是對城市和資產階級的貶低。看過簡·奧斯汀的小説或比簡·奧斯汀還要晚的一些作品，像狄更斯的作品會對倫敦進行貶低，説倫敦是一個烏煙瘴氣的城市。狄更斯回到倫敦的時候，他説遠遠看見倫敦就像看見一個霧罩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出版上面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返回惡魔般的倫敦。

　　所有敍事並不完全是真的，通過一些歷史上的調查可以很清楚地判斷，像疾病在倫敦的死亡率可能還不及在山村的死亡率。這些都有歷史記載，但話語本身會改變人的意識，改變想象力。

　　“文化霸權”是怎樣產生並實施的

　　美國社會或者國家的權力、權勢大體上可以分成四部分：經濟霸權、政治霸權、軍事霸權和“文化霸權”。有時候有誤解，比如説美國霸權，把這四種霸權看成是同一種因素。

　　實際上不是一個階層、一個統治階級或一個霸權國家，同時控制這四種權勢，這個可能性不是經常出現的。比如説英國的資產階級當它獲得了經濟霸權，慢慢又獲得政治霸權的時候，“文化霸權”並不在它手上，貴族階層統治了他們的靈魂。

　　實際上，資產階級和貴族之間的很多鬥爭觀念一直延續到現在。比如説瘦的觀念，瘦的觀念就從那個時候來的，因為他們會認為資產階級像動物一樣滿世界跑，要做生意、要去搞發明。所以，會認為滿世界跑像動物一樣。

　　那麼，貴族自己把自己描繪成像植物一樣。植物的慾望比較少、很節制、不像動物一樣吃得多——胖。他們以所有的方式去貶低資產階級。但是我們知道這種話語方式並不見得每一個貴族都是很苗條或者很瘦，也不見得每一個資產階級都是很胖的。但話語地不斷重複會造成階級的話語判斷。

　　在浪漫主義時代還提出過令我們現在聽起來非常覺得奇怪的東西，比如富無盡頭，就是你的富裕是沒有盡頭的。

　　美國曾經膜拜英國文化

　　我們知道國家四種權勢的分配，但是，美國獨立以後，自身的文化是沒有獨立的。英國國內關於階級和品位的區分，馬上就變為國與國之間的區分。比如美國被認為是資產階級國家，英國代表了貴族文化，美國是資產階級的文化，也就是説沒有文化。

　　《泰坦尼克號》裏有很多美國人，而且有很多是美國的暴發户。比如當時鋼鐵大王這一類人。但是，為什麼在這艘船上有那麼多美國的富翁？實際上不止這艘船，在當時大西洋兩岸有很多這種船。其中比較著名的還有奧林匹亞號，跟泰坦尼克號是同款船。

　　很多美國富翁從紐約上船，然後去歐洲朝拜。所以有這麼多人坐在船上，他們去朝拜什麼？他們會去英國、去歐洲大陸他們認為的一些聖地。比如作家的故居，以前在書裏或者在圖片裏所看到的歐洲風景，或者去買歐洲的古老的古籍，去購置畫。比較有錢的還會去購置古堡貴族的古堡。

　　最有意思的是泰坦尼克裏面會成羣結隊地去尋找沒落貴族家的女兒，因為娶貴族家的女兒你就有了貴族的封號，這些會提升在美國社會的地位。所以在《泰坦尼克號》裏面的那些人在歐洲是買了一些什麼東西。就可以想到在1912年的時候，為什麼美國那個時候經濟上在歐洲已經沒有一個國家能趕過它，它為什麼還會處於這種文化自卑的狀態。

　　從頭説起，美國怎麼會從那個時候如此自卑的文化心態到90年代“文化霸權”的地位？美國最初是英國在美洲的13個殖民地，那個時候英國人談起美國人叫美洲人。

　　美洲人不是指印第安人，美洲人是説美洲的英國人。那時談到他們的時候是屬於自己的殖民地。因此沒有獨立的文化。後來美國發生了獨立戰爭，獨立戰爭使美國從政治上獲得了獨立，但是幾種權勢比如説政治、經濟、文化還有軍事這幾種權力並不見得同時在階級或者國家的手中。美國在獲得獨立以後，完成了它的政治上的獨立但沒有完成文化上的獨立。這就是政治上的反殖民過程沒有隨機伴隨文化上去殖民化的過程。

　　美國獨立之後實際上還是作為英國文化的依附，那個時候的英國人認為美國連文學都沒有。儘管那個時候美國已經出現了一些很好的作家。

　　所以當時的英國文學史家在寫文學史的時候，往往前面是英國文學史，後面附上一小部分美國文學史。就等於説將美國文學納入英國文學中間去敍事，這是一個特點。這時，美國有一些人向英國的“文化霸權”發起了挑戰。儘管這個挑戰可能持續一百多年，愛默生在1830年代，寫過一本很有名的書叫《美國學者》。他在書裏面説現在美國的學者已經可以抬起他們艱澀的眼皮，正視這個歐洲了。還有獨立的美國醫學也可以。

　　最早的《韋伯斯特大字典》是由諾亞·韋伯斯特編輯的，1847年左右出版了第一版。OED英國人説的《牛津英語大辭典》應該翻譯成英語辭源，可能更準確一點——辭源。主要是出於歷史上的原則，歷史的這個詞是怎麼演化的諾亞·韋伯斯特説過這麼一句話：美國一定會有自己獨立的文學，正如美國政治上的獨立一樣。

　　這些人都非常明顯地講究，美國要有自己獨立的文學，而且還不僅有獨立的文學。還有獨立的語言，那麼實際上對大部分美國人來説美國是“外省”的。“外省”的概念是從法國來的，只有巴黎有文化，外省是沒有文化的。那麼外省的概念同樣是這樣的，只有英國和歐洲才有文化。美洲是化外之地，provincial這個詞就是外省的，沒有文化的這種説法。在英語裏面有很多詞義：外省的、鄉巴佬的、沒有文化的、野蠻的。

　　美國人自己在接受這種定義，“文化霸權”和其他的霸權不同，為什麼不同呢？給它一個定義，“文化霸權”可以左右想象力的，可以使你改變對自己和對他人的認知的方式。

　　文化滲透曾加速蘇聯解體

　　大家都知道哈佛大學的教授約瑟夫·奈提出過軟實力和硬實力這個概念。在前幾年約瑟夫·奈出的一本著作的中文版，他在序言裏面説了這麼一句話：中國是一個戰略思維非常悠久的國家，看遍了中國的典籍沒有發現軟實力和硬實力這兩個詞。

　　約瑟夫·奈是不懂中文的，他為什麼説這樣的話？因為他覺得理論生產是屬於西方的能力，是各種思維理論思維最高的。那麼真的是這樣嗎？約瑟夫·奈是在1990年説的這番話，1990年提出的軟實力和硬實力。

　　那個時代美國認為自己獲得了經濟、政治、文化各方面的霸權。也是他説中國沒有的時候。其實最早在公元5世紀的時候，裴松之注《三國志》裏面就提出了攻心，攻心為上就是要癱瘓對方的意志，就是以這個心理的滲透。如果説這個概念還遠一點的話。

　　在1901年的時候，中國有一個人叫張振，張振在當時的報紙《清議報》上發了一篇文章《説敗》談論失敗，在裏面提出了一個概念：這個世界現在競爭日益激烈，現在的競爭是由實力競爭進入到了虛力競爭。實和虛是中國的概念。張振用實力和虛力這兩個概念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完全闡釋了什麼叫做軟實力和硬實力，而且概念表述的方式也非常相同。

　　美國一百年前才開始“文化獨立”

　　為什麼“文化霸權”是非常重要呢？

　　美國雖然獨立了，但實際上，在文化方面是沒有獨立的。雖然有一些很好的作家，但基本上英國人和美國人自己在寫文學史的時候，沒有把自己看成是獨立的文學。比如説比較早期的美國的很多作家、藝術家，他們認為連美國的這些風景都很難入畫入詩，只有歐洲的風景、歐洲的這些古蹟才能入詩入畫。

　　但是這個時代是有標誌性的，以《泰坦尼克號》作為文化象徵的一個事件，當時大量的英國人和歐洲人去美國進行文化傳教，泰坦尼克裏面很多美國的暴發户去歐洲進行文化朝聖。舉一個很好玩的例子：奧斯卡·王爾德，王爾德在1882年的時候給自己安了一個封號“牛津美學教授”，那麼他對美國的評價可以看成是當時很多去美國的英國人或者歐洲人對美國的文化的評價。

　　比如説，有人帶他去尼亞加拉大瀑布他看了以後説，美國的所有的新娘都在前面照相，預示着她們婚姻不幸的開始。然後他説整個美國在他看來都沒有任何的詩意，是粗俗的東西。他在美國發現了唯一的精緻的藝術是唐人街裏邊的中國藝術。

　　那麼王爾德這樣貶低美國的時候，美國人是什麼態度？

　　“文化霸權”是讓你自願接受的東西，不是強迫的，和政治霸權、軍事霸權不一樣。

　　王爾德在美國受歡迎的程度，他貶低美國的程度和美國人覺得他的話是正確的程度是相同的。甚至，王爾德坐火車去達拉斯，他在站台上看見達拉斯的妓女們排着一排舉着向日葵來歡迎他。他到工人階級的社區去進行演講都是掌聲雷動。為什麼那個時候美國人會認為對美國的貶低是正確的？因為他們心中有一個很強烈的歐洲的中心情結，文化的中心是在歐洲。

　　歐洲是價值和文化的一個輸出中心，美國只是一個被動的接受者。這種情況有時候跟我們有一點雷同，我們會認為世界上會存在着一個價值的輸出中心或者叫給出中心。他是創造的，他進行藝術創造，他進行創新他甚至有藝術方面，各方面的創造。而另外一些國家是被動的模仿者。

　　當時在美國人心中同樣是這種結構，這樣才可以解釋泰坦尼克上的那麼多美國的富翁，百萬富翁、千萬富翁會成羣結隊地去英國、去歐洲大陸去朝拜。我們叫文化朝聖，那是因為他們的這種心態。

　　但“文化霸權”是不穩定的，不見得會操縱在統治階級或者説強權國家的手上，美國也出現了像愛默生、韋伯斯特這些人對英國“文化霸權”的挑戰。但是真正的形成意識的這個人是1893年霍普金斯大學的弗裏德里克·特勒，他寫了一本書叫做《邊疆》，這是一篇在美國的歷史學會上唸的文章叫《邊疆在美國曆史中的意義》。

　　這篇論文最重要的一個特點是重新劃分了歐洲的邊疆和美國的邊疆。怎麼劃分的？這是文化上的劃分，歐洲的邊疆是越過了大西洋到達美國東部、美國的東部沿海岸。這些地方的觀念很多都是歐洲觀念，然後特勒説美國真正的身份在哪兒？是往西去，因為西邊才代表真正的美國。

　　所以他提供的理論叫做邊疆假説或者邊疆的理論。美國只有脱離了歐洲的邊疆，才能進入到真正美國的身份建構之中。

　　美國最早的時候有強的清教色彩，他們認為歐老歐洲是一個腐敗、墮落的所在，所以他們要到一個新的地方去建立“山巔之城”的理想。特勒同樣是説一定要離開歐洲的邊疆，往中西部去，這才是真正的美國。當時有很多作家也描寫過中西部，但是真正的要翻過身來還得要等一段時間。

　　這是1893年的故事，到1900年的時候美國的經濟實際上已經超越了歐洲的任何一個國家，成為老大。這個時候美國人才開始探討美國有沒有自己的文學，討論的結果説是有。那有文學，肯定就有文學史。在1900年左右有一部文學史叫做美國文學史，它的序言裏面強調了語言有兩種文學。美國人有自己獨立的文學，並且把韋伯斯特那句話寫進去了。就是美國有自己獨立的文學，正如美國的政治上的獨立。但是還沒有成為普遍的潮流。

　　美國在“二戰”後形成自己的文化

　　1912年像泰坦尼克這個事件都是可以論證當時美國人在歐洲文化之前的自卑心態。到了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轉折，一大批美國的藝術家成羣結隊地在紐約坐上船，跨過大西洋去倫敦、慕尼黑、巴黎所有這些地方去“朝聖”。

　　這批青年包括海明威，包括所有這些人突然發現美國的地位的上升，所以他們返回美國的時候覺得在寫作上面獲得了某種自信。那麼這個過程就叫做流放者歸來，為什麼叫流放者？因為他們是把自己從美國流放出去，實際上流放是對歐洲的文化朝聖的過程。

　　他們從歐洲返回來要創作美國自己的文學，而且慢慢開始一定要寫美國自己的文學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和之中歐洲有很多人移民到了美國，實際上這個移民改變了美國的文化地圖。

　　東海岸雲集了很多對美國不滿的外來的移民，包括還有歐洲式理論上的玄學。它們就代表中西部發起進攻，這裏面比較明顯的是1919年的禁酒運動就是美國開始禁酒，為什麼要禁酒？禁酒是清教的一些東西，他們推廣到全美國。但是禁酒運動實際上到1933年左右就失敗了，因為是不可能。政府不可能花一百萬警察去監視每個人家裏喝的飲料。

　　《了不起的蓋茨比》裏面蓋茨比實際上就是一個私酒商，他是一個浪漫的人物，但是實際上他的身份是一個私酒販子。美國出現的科技——電影。好萊塢的電影作為文化工業，原來是受到很多人的批判的，受到歐洲的批判。

　　戰後成長起來的那批年輕人生活在富裕時代，他們不是閲讀的一代人，他們是視覺和聽覺的一代人。他們會對美國的這些電影，比如説西部片、表現城市青年反叛的一些電影，包括白蘭度、迪恩、詹斯·迪恩這些人物他們非常喜歡。還有美國南部的黑人音樂，黑人音樂也慢慢地進入了美國文化的序列。

　　在歐洲的貴族文化裏將文化分為高級文化、中產文化、下層文化，這種區分在美國，比如説大眾文化是電影、電視。實際上還有青年亞文化，表現在摩托車的文化。類似這種還有牛仔褲，還有青年的一些特別的文化。那麼在美國電影工業，音樂包括黑人音樂再加上左派對資產階級的批判。

　　《愛情故事》這部電影裏面兒子對父親的強烈的不滿，為什麼？因為裏面談到了資產階級財產的來源，他們會覺得自己是可恥的。  

　　所以説在50年代的時候，一箇中產階級認為自己去音樂廳聽音樂、去歌劇院看歌劇。他認為這是高級文化的表現，是體現自己在社會上的地位。但是他們孩子會認為去看莎士比亞、去看歌劇非常無聊的。他們有自己的文化，他們自己的文化是搖滾樂，他們有自己的街頭文化、摩托車文化、汽車文化。

　　甚至美國的音樂和電影一直影響到了歐洲，影響到了英國。披頭士演唱用的嗓音首先是利物浦的工人階級的嗓音，其次又把自己的嗓音換成美式發音。他們去美國的時候，風靡當時整個美國。不僅是他們，還有很多，他們突然發現包括當時的意大利的很多歌曲，大家都是用美式英語來唱。

　　體現的就是戰後生活在富裕中的青年。他們家裏都有音響、有電視。那麼世界實際上是通過科技被連為一體，同時可以欣賞到美國比如説西部片，街頭青年的反叛包括剛剛塞林格這些小説，那麼所有這些東西起來以後它形成了青年文化。那麼青年文化和以前強調等級的資產階級文化是不一樣的。

　　美國從80年代開始確立“文化霸權”

　　這個運動在美國從1958年一直持續到了1972年，1972年以後就結束了。1980年有一個標誌性的事情——里根上台，在英國是撒切爾夫人上台，這個時代被認為“里根-撒切爾時代”。

　　里根自己就是一個好萊塢的演員，曾經演過西部片。他們上台以後把60年代反叛到歐洲的文化專制、文化的霸權的這些成果全部給吸收了。所以70年代、80年代之後，美國的文化工業，實際上通過60年代運動以後就在當時的西方世界成為了強大的實力，那個時候談論莎士比亞和談論街頭的藝人是同等的地位。

　　在這個時間點左右，中國也進行了改革開放。美國全球化在全世界展開。全球化裏面有一個特點是美國的價值會慢慢地滲透。在70年代《加里森敢死隊》、《大西洋底來的人》比較早期候看的片子，然後後來美國的片子慢慢地會佔領我們很大一部分。

　　到了這個《老友記》Friends，裏面有一些很好玩的鏡頭就是美國人現在開始嘲諷英國式的發音。仔細看一下細節，裏面的英國人當他出現在紐約一口英國腔的時候，會受到別人的嘲笑。但我們知道再往前，一口英式發音是會提升你在社會上的地位。就像目前的中國，很大情況下是處於文化不自信的狀態。我們很多東西是以他們作為標準，所以如果你有英式發音，那麼你在同學中間的地位會高一點。

　　這就是因為“文化霸權”的滲透。那麼當時美國為什麼會強調美式發音，為什麼會強調美國文學？因為任何一個國家的自信，首先是你自己。首先要能夠對自己國家的山川、地理、語言、風俗要尊敬，要有愛。如果你對自己的國家都沒有愛的話，那麼你讓別人去愛它怎麼可能。

　　美國從這個文化自卑到文化的霸權中間有一個過渡，這個過渡就是重新熱愛自己國家的山川、河流。很多作家去描寫它，他會描寫一座沒有名字的山，一座沒有名字的樹林。它經過作家，經過藝術家文字化或者説是這個藝術化以後，就變成編碼會呼喚心裏的東西。

　　所以在特定的時代總會有自己國家的藝術家、音樂家去描寫自己的國家。會去讓大家產生集體共鳴。為自己的歷史、為每一寸土地感到驕傲。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有強烈的東西，不會被別人的這種“文化霸權”所引導。“文化霸權”是你自動接受的東西，如果你拒絕接受的話，那麼它就不存在，對你來説是不存在的。

　　用文化自信反對“文化霸權”

　　剛才談的是“文化霸權”並不是文化交流，中西的文化交流向來是很重要的。文化在交流中間不斷變得自我強大、變得豐富，“文化霸權”要左右你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