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關門：2018年特朗普“導演”的美國大片何以戲劇性收尾【走出去智庫】_風聞

《美國觀察》週刊

據美媒報道，美國政府部分關門已經七天，但特朗普在邊境牆問題上依然未見任何妥協。27日，美國參議院舉行了會議，但是也僅僅宣佈參議院目前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從美國眾議院民主黨人的表態來看，這一僵局要一直持續到2019年。

這是40年來美國政府首次在一年內關閉三次，其短期的經濟影響較小，但更大的風險是，白宮和國會長期陷入僵局，導致曠日持久的政府關門，增加了市場的不確定性。縱觀2018年，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何以導致此等情況的發生？走出去智庫（CGGT）本週推出新一期《美國觀察》，由孔聞崢在美國為您提供前沿的資訊分析。

正  文

過去的一週，美國人民度過了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聖誕節。紐約，隨處可見的聖誕樹、槲寄生，公園中熙熙攘攘的聖誕集市和溜冰場，商場中輕快的聖誕歌曲和年終折扣海報……城市上空彷彿都飄着禮物和糖果的快樂氣息。

然而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的國會山中，又是另一番景象。2018年美國的第三次政府關門很快達到一週了。這一週中，隸屬於美國聯邦政府的部門或者進入無薪休假，或者因職責重大而不得不在無薪情況下繼續上班。為了儘快達成獲得兩院與總統首肯的短期預算案，議員們更是加班加點，很多本來準備好與家人團聚的議員甚至不得不臨時趕回華盛頓，而特朗普總統自己也取消了與家人去佛羅里達度假的計劃。

這次的政府關停充滿了戲劇性。上週三，**原本大家都因為參議院通過足以讓政府運營至明年2月的短期預算案而大鬆一口氣，很快卻因為特朗普堅稱草案中沒有包括足夠的“建邊境牆資金”而拒絕簽署倒吸一口涼氣。**眼看聖誕節假期與政府集資耗盡都近在眼前，眾議院在週四簽署了新的草案，卻又無法獲得參議院民主黨人的首肯。事已至此政府關停已成定局，2019年將給美國來個“開門紅”了。

**年尾的“政府關停大戲”，幾乎就是2018跌宕起伏的年度美國大片的濃縮鏡頭，而這部大片的“導演”就是特朗普。**這位初入政壇就站在美國權利巔峯的億萬富翁、真人秀明星，他在解決問題時有商人的精明，又熱愛也擅長為自己吸引注意力。兩相結合，他尤為擅長將主動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裏，無論是在與其他國家進行博弈的時候，還是試圖在政敵環伺的華盛頓推行自己政策的時候，他都保持着主動出擊的姿態，也因此常常有不按常理出牌的驚人之舉。

**從特朗普上任以來，美國政客、媒體與人民都在嘗試適應他的執政風格，但是效果卻算不上好。**就在這次突然而至的政府關門前一天，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遞交了辭呈，在辭呈中他明確表示自己與特朗普在一些問題上政見不符。分析普遍認為，特朗普在此前突然宣佈美國將從敍利亞徹底撤軍是壓倒特馬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

類似的“特朗普問題”在這一年中不但煩惱着美國國內，也成了國際社會上的一個大麻煩。從今年年初，特朗普退出或者威脅退出的國際組織已經涵蓋了數個重要的地緣政治關係、國際經濟貿易與金融領域、以及一些其他的人道主義議題。

三月，美國宣佈將對進口鋼鐵及鋁製品徵收關税；四月，美國第一次宣佈針對中國的500億美元商品增加關税的清單，並在未來數個月逐漸上漲金額並付諸實踐；五月，美國退出了伊核協定；六月，美國退出了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十月，美國宣佈退出中導條約；十一月，美國正式用新的北美貿易協定（USMCA）代替了原本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並加入對美國有利內容。這其中還沒有涵蓋美國數度進行批評甚至威脅退出的世貿組織WTO、北約NATO等等。

**特朗普似乎很喜歡進行無差別攻擊，在他的行動中常常會出現不考慮盟友的情況，比如同樣打擊歐盟的鋼鐵鋁關税，以及讓歐洲倍感不安的退出中導條約。**看起來，特朗普是真的在用心執行他的“美國優先”政策，讓美國遠離一切對自己沒有好處的行為——這也是馬蒂斯和其他資深官員與他最大的分歧所在。**對於美國長久樹立的“國際社會領袖”的形象，這樣的行為無異於自毀長城，並招致了國內外相當多懷疑與反對的聲音。**美國專家認為特朗普過於專注於選擇所謂的對美國最好的選項，卻忽略了其中可能產生的一些誤判，從而打開了一些潘多拉的盒子。

例如，將雙邊商品貿易差額的數字看作是衡量國家間貿易情況的唯一標準，而無視其中的服務業、跨境投資等帶來的好處；將美國傳統制造業的流失和工作的減少描述成是不公平貿易偷走了它們，而忽略了科技進步必然的影響；將所謂的“國家安全考慮”廣泛應用在各行各業的各種問題上，並且顯著擴大了總統的權利、減少了對自己智囊團的依賴。

**縱觀2018年，特朗普執政較為明顯的特徵：比起智囊團、國會經過長時間拉鋸和平衡得出的政策成果，他更喜歡做出一些看似心血來潮並且驚世駭俗的決定，但是最後的很多細節還是要回歸傳統的談判、分析。**也就是説，他的很多政策和宣言中間其實還是會有一定彈性的；另外，他喜歡將一些看得見的成果歸功於自己的政策，比如將一段時間的股票上漲歸功於自己上台後的一些刺激性政策，在G20的“習特會”後發推宣佈美國農民會贏等等，這其中有些甚至是存在事實性錯誤的，但是他喜歡這樣宣佈自己的正確與成功，他的支持者也喜歡看到他這樣的做法。

並且無論是外交還是內政，特朗普都會以美國民眾的財富和安全為一個輿論支點，比如關税重振美國製造業的理論，以及邊境牆讓美國邊境更安全的説法**。特朗普將一些有爭議的行動轉化為了“對美國人好”的説辭。**在利益至上的原則下，特朗普在外交上的很多舉措，其實作為一個美國總統是頗為離經叛道的，比如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會面，在沙特阿拉伯記者失蹤一事上與美國自由媒體和公眾並未站在統一立場，而是偏向支持阿拉伯王室，在與土耳其領導人通話時贊成對方的説法而突然宣佈撤軍等等。

因此，特朗普成為美國不少政客與媒體非常不歡迎的人。至於美國民眾，美國外交算不上是他們日常關注的重點，就業率、醫保等民生問題才是重點。今年過世的前總統老布什，在外交上的成就有目共睹，卻在經濟衰退期的總統大選中輸給了更偏重經濟議題的克林頓。美國經濟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是否會出現問題，可能才是影響特朗普是否連任的重要議題。

美國經濟將從2019年開始減緩似乎已經是經濟學家的共識。**上週美聯儲在宣佈進行本年度第四次加息時，也下調了對2018年全年經濟增長率的預期，從3.1%降至3%；對於2019年的預期，也下調了0.2個百分點。**股市的波動更讓人心驚膽戰，聖誕假期前，美股大跌特跌，道指、標普500都跌至52周以來最低點；聖誕節後，美股又大漲特漲，道指單日增幅達4.98%。不論特朗普自己作何評論，其政策不確定性加劇了市場的動盪也是分析師的共識。同時，特朗普提振製造業、增加工作的舉措，某種程度上來説是治標不治本，因為製造業外流的重要誘因是技術更新迭代、勞動力成本增長與智能製造的普及。這是個不可逆的過程，而美國社會對此的適應度卻遠遠跟不上技術進化的速度。

還有持續近一年的中美貿易摩擦，因為美國“政府關停”勢必要成為留給新年的懸念。即將過去的2018年，中國成為了特朗普轉嫁國內矛盾的重點目標、最為“特朗普問題”而“煩惱”的一方。但是中國與美國之間的紐帶不是一個特朗普能破壞的，其中的問題也不是一個特朗普就能解釋的。**即將迎來建交40週年的這兩個大國，一個快速崛起的新興市場和一個領跑多年的發達經濟體之間，如何調整對自身與彼此的定位、尋找到新的平衡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所在。**特朗普這位個性鮮明的美國總統在此時橫空出世，確實激化了矛盾，但是同時也一次性將中美之間幾乎所有重大問題都拿到了枱面上來，讓雙方進行探討。

**展望2019年，美國國會局勢更加複雜、美國經濟更加需要穩定的政策支撐，中國國內也有很多經濟與社會問題需要穩定的環境才能得到解決。**這樣的背景加上特朗普的個人特點，很可能會促使雙方延長休戰期，在尋找長期解決方案的同時獲得短期的平衡時間。

情節如此扣人心絃的2018年終將過去，隨着時光的大幕徐徐落下，令人不禁期待2019年。畢竟隨着任期過半，特朗普“導演”的美國大片開始進入下集，為了謀求連任，一切皆有可能會不同。

參考資料：走出去智庫（CGGT）合作伙伴——財新—歐洲貨幣EMIS數據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布魯金斯研究所，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華爾街日報，華盛頓郵報，CNN，《政治家》雜誌，美國廣播公司財經頻道CN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