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新年獻詞｜我們醒了 我們來了_風聞

（▲日出。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摘要：回首過去一年，是中國公民社會元年；回首過去四十年，更是人性復甦四十年、權利覺醒四十年。

這是我們第五次相約相見，這是中國改革開放第四十年。

凜冬已至，寒風刺骨，我們並不擔憂，因為春天的氣息不再遙遠。無論新年是否快樂，今夜新年鐘聲終將敲響，我們處之泰然，因為送出和接受的快樂祝福個個真摯。無論能否看到新年第一縷陽光，太陽依然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我們憧憬未來，因為温暖和陽光常駐心田。

儘管有人諱言、有人心虛、有人反對，回首過去一年，是中國公民社會元年；回首過去四十年，更是人性復甦四十年、權利覺醒四十年。

我們醒了，由此人性復甦四十年。

愛與恨，這兩種終極力量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在接二連三的“極左”政治運動中，我們曾熱衷於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曾用“階級鬥爭”來人為煽動矛盾、仇恨甚至是殺戮。

十年“文革”浩劫更是登峯造極，政治極度扭曲我們的人性，父子、夫妻、兄弟、朋友、同事之間幾乎沒有信任，人人處於恐懼之中。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偽裝自己，討好別人或出賣別人，誣陷別人或武鬥別人。

我們逐漸明白，推動社會持續進步是愛、不是恨，是安全、不是恐懼。四十年前，春雷驚響，時間開始，人性復甦。

社會慢慢迴歸常態，真善美慢慢成為主流。有海外關係的國民，不再被一律懷疑為敵特、內奸。公共場合的顏色豐富起來，姑娘們的裙子爭奇奪妍賞心悦目。李谷一的《鄉戀》不再視為靡靡之音，她在改革開放四十週年大會上還榮獲“改革先鋒”獎章。崔健的另類紅歌《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也獲得當時青年們的喜愛。

我們醒了，由此改革開放四十年。

我們曾沾沾自喜於是世界革命的中心，狂熱地要解放全人類。當“皇帝的新衣”虛幻褪盡，打開國門之際，才發現自己走的是蘇聯死路，而且自己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

李慎之生前多次提及，他陪同鄧小平1979年訪美時曾問：“為什麼要開放而且主要是向美歐開放？”我們的總設計師回答乾脆利落：“那些跟着美國的國家地區都富強了。”鄧公1992年南巡時，説得更尖鋭直白：“不改革開放，只能是死路一條。”

我們羞愧自己的愚昧落後，內疚虧待支持打江山、坐江山的純樸人民，惶恐再不努力不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於是我們奮勇拼搏自救，在死路中殺出一條血路，找到一條生路。1840年以來無數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的民族復興偉業，終於不再遙不可及。

我們醒了，由此權利覺醒四十年。

“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分別寫入《憲法》第三十三條、第十三條。

當年中共先打土豪、分土地，再號召分到土地的農民保衞勝利果實。如今中國的中產階層已成氣候，有思考有知識有追求，無需號召，開始珍惜自己的勞動成果和合法私有財產，自覺維護《憲法》賦予的自由和權利。

2018年，重慶高考“政審”的提法引起輿論關注。當年肆虐流行、暗箱操作、草率決定一人命運的政審，如今更少更窄更輕了，填表不再有“家庭出身”一欄，更不會因為你的家庭出身或父母職業，就將你貼上“賤民”的標籤。

2018年，“Me Too”運動在中國有燎原之勢。我們欽佩這些勇敢的女性，沒有做沉默的羔羊，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露很多名人陰暗一面，有些作惡者已受到懲罰，曾經良好的公眾形象崩塌。

2018年，英雄紛紛在我們中間湧現。一個公民、一篇文章、一個公益組織，都有機會而且已經推動社會進步。獸爺7月21日發佈《疫苗之王》，“丁香醫生”12月25日發佈《百億保健帝國權健，和它陰影下的中國家庭》，暴光了嚴重危害公眾健康和利益的醜行，刷屏朋友圈，民眾迅速力挺。

2018年，我們尤其致敬公民崔永元，一年幹了兩件漂亮活。5月29日，客串國家税務總局首席監管員，捅破明星們用“陰陽合同”長期故意偷税漏税的“窗户紙”，觸動“税務大地震”；12月26日，客串全民司法公正首席監管員，公開硬扛最高人民法院，將陝北千億元礦權案的糾紛和貓膩，帶入公眾視野中心。

個體的力量固然微不足道，但眾人拾柴，抱團取暖，匯聚而成的民意巨流，任何強權不敢輕視，足以盪滌一切污垢。

我們醒了，由此承受雙刃劍四十年。

前進的道路上從來就不平坦，也不可能永遠陽光普照。

廟堂之高沒有神，沒有光環，嚴重腐敗罄竹難書，遠超公眾想象力。據十八屆中紀委向中共十九大工作報告中的數據計算，十八屆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十八屆中央紀委委員的立案審查率分別為11.4%、6.9%，即每9箇中委或候補中委、每15箇中紀委委員，至少有一個是實錘的腐敗分子。

江湖之遠的平民不乏心浮氣躁，國家和社會飛馳的列車太快了，擔憂自己和家庭掉隊，階層下墜，追趕得很辛苦，忘記自己其實就在車上。重慶一個女乘客因坐過站的很小事件，與司機互毆公交車墜江醖釀出大事故，一車人成為他倆衝動的犧牲品。

政府與市場、政府與社會的關係，是個沒解決好的“老大難”問題。中國民企為什麼難？因為還被視為私生子，國企才是親兒子，哪怕敗家子也認。

我們需要底線邊界、法治公義，需要政府中立、公器公用，需要市場競爭、社會契約。我們走得不是很穩，不能再急着奔跑，耐點心等一等跑不動的，拉把手幫一幫掉隊的。

展望2019年，展望未來四十年，我們沒有任何炫耀的資本，任何自大自滿都將毀掉改革開放四十年積累的基業。

我們來了，直面貧富差距、東西差距和城鄉差距。

中國自由主義的領袖胡適和先鋒傅斯年，對社會主義的研究和分析，甚於很多自封的“社會主義者”。他倆都認可社會主義最吸引人之處，是其公平的社會政策。

個人所得税的減免和優惠，牽動貧富差距敏感線。個人所得税終於不再只是工薪税，終於開始為降低基尼係數發力。

雲南昭通的“冰花男孩”，提醒廣袤的農村還有大量貧困家庭、大量“留守兒童”急待援助和關愛，打贏脱貧攻堅戰任重道遠。沒有農民小康，就沒有全國小康；沒有鄉村振興，就沒有民族復興。

“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實現共同富裕”，這才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徵，也是鄧公南巡的經典概括之一，應該載入《憲法》。領導權和執政權只是手段而非目標，更非本質。共同富裕實現了，多數人民滿意了，長期執政必然水到渠成，還怕啥？

我們來了，承認接受人類文明和普世價值。

我們為擁有燦爛的傳統文化而自豪，卻不認為是異類，能整出超人類的模式和道路。自由、民主、公正、人權等普世價值，是我們與世界各國友好相處的心理基礎。改革開放四十年闖出的生路，沒有任何特殊性，僅僅是迴歸人類文明的共識和常識，僅僅是尊重民意、改善民生、擴充民權。

人的自由尊嚴具有最高價值，我們一致譴責將嬰兒當作小白鼠，進行生理和倫理風險極高的“基因編輯”。公眾沒有遺忘，期待嚴肅獨立徹底的調查結果，在此基礎上還有嚴厲的追責。

在改革開放四十週年大會上，官方宣佈：“沒有可以對中國人民頤指氣使的教師爺”。沒錯，包括國內外。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不是空中樓閣，不是自我陶醉，而是大部分中國人真實意志的體現，還能讓大多數國家心服口服。

我們來了，寬容多元地擁抱世界、接納世界。

我們突然作為世界老二，推到國際舞台的中央，心理準備不足、能力儲備不足，更不習慣籠罩在聚光燈之下，一舉一動被放大鏡審視和揣測。我們在適應世界，世界也在適應我們。

所幸我們道德綁架的聲音更弱了。蘇州馬拉松衝刺的中國選手，不必為志願者硬塞過來的國旗滑落而道歉。輿論和民意一邊倒地體諒，最終受到懲罰的不是她，而是組委會和賽事公司。

所幸我們理性選擇的行動更多了。讓貿易的歸貿易，政治的歸政治。即使有磨擦，即使是對手，我們仍然尊敬合作，存在共同利益。罵完娘幹一架後，還可一起喝酒。孟晚舟被加拿大粗暴扣留，我們毫不含糊，扣留兩個涉嫌違法的加拿大人，但“加拿大鵝”北京旗艦店延遲13天后依然開業，而且生意不錯，並未受到抵制。

我們來了，促進公民社會早日成熟定型。

我們看到公民社會元年的進步，也看到其中的差距，期待更多公民更積極理性地關注公共事務、參與公共議程、發出公共聲音、制定公共政策、監督公共權力、維護公共利益。政治是眾人之事，亦為眾人之治。我們為此付出，因此享受。

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人已為我們樹立榜樣。在2018年波蘭氣候變化大會上，瑞典少女格雷塔發言批評近200個國家的與會部長，“你們還不夠成熟”、“在孩子們的眼前偷走了他們的未來”，年僅15歲。巴基斯坦少女馬拉拉呼籲女性受教育權利而被塔利班槍擊頭部，因此獲得2014年諾貝爾和平獎時，年僅17歲。

海峽對岸同胞的公民社會成熟度走在我們前面，2018年的九合一選戰打得酣暢淋漓，沒有天下大亂。朝國瑜的新媒體女美術編輯王律函上電視政論節目，怒嗆造謠胡説的一批“綠營”名嘴：“你們這些大人真的好惡心！”，成為選戰金句之一，年僅22歲。

我們從不滿足於現狀，從不認為最好，明天會更好。未來就在你我手中，就在努力之中。

我們醒了，我們來了，我們正常了。為自己加油，為中國喝彩。

（2018年12月31日15:09，【山水微言·245】。原創2018年中國十大新聞、國際十大新聞已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