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怡：從純步兵走向機械化，我軍步兵班中QTS11的存在意義
上週，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親自主持2018年度解放軍開訓動員大會，這場不是閲兵勝似閲兵的動員大會中，我們中國陸軍最精鋭的中部戰區某師作為陸軍現代化建設的成果，又一次在全國面前展示了自己的雄風。
比起半年前在朱日和麪前展示的雄赳赳氣昂昂的高富帥機械化重裝備們，這次該師展示的更多是陸軍編制的血肉部分：步兵，和他們的裝備。在這場以練練練練為戰為主題的動員大會中，最飽受矚目和爭議的恐怕就是最近在中部戰區師屬偵察營高調亮相的QTS11單兵作戰系統中的核心：步榴合一的QTS11單兵武器系統。
可以看出，qts整套系統十分輕便，並沒有妨礙戰術動作
QTS11這款被戲稱為“戰略步槍”的武器系統從前幾年的遮遮掩掩到今年動員大會的橫空出世，給人的衝擊是很大的，這種科幻的單兵作戰武器也確實打破了人們對解放軍“逢鱉必土”和“解放軍單兵裝備落後”的印象。
但是衝擊雖然大，質疑聲音更大。支持的人認為，這款步槍可以改變單兵作戰的形勢，其性質不亞於後膛裝步槍和馬克沁機槍，反對的人對這款武器的效能、效費比和性價比提出了質疑。尤其是在世界其他主流軍事大國在同樣項目上有着不光彩的失敗經歷，更加加重了人們的疑問，那麼這款長相新穎的兵器如何在我軍步兵班颳起一陣改革的風呢？這得從解放軍步兵班組的改革和解放軍陸軍建軍的目標，以及世界目前主流的軍事大國的步兵班組説起。
我軍的步兵班組編制進化歷史，和世界主流的步兵班組進化歷史一樣，是一部10個步兵負擔的裝備越來越重，最後依託載具成為機械化步兵的歷史。
解放軍的步兵，是一支有着光輝血脈的兵種。當下這支軍隊的步兵前輩們在推翻一箇舊社會，建立並守護一個新社會的過程中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優秀的傳統和作風，並傳承給了我們的軍隊。
雖然作風和精神保留了下來，但是步兵的技戰術卻是隨着時代的推移和兵器裝備的更迭而更換的。在革命戰爭時期，我軍以輕步兵，弱火力為主，是耳熟能詳的：一點兩面三三制，戰士掌握三三制，排長掌握一點兩面四組一隊，四組分為突擊、爆破、支援、火力。
這個時期我軍的裝備比較雜亂，步兵班缺乏自動武器，整體缺乏技術裝備，步兵戰術以步槍手射擊投彈爆破近迫作業為主，雖然儘可能在班組內部加裝自動武器如機槍/衝鋒槍，這個時期我軍班組由於缺乏自動武器和攻堅用的重武器，所以步兵班的組成是建立在三三制的基礎上的。三三制不僅是一個戰鬥的編制，也是一個訓練的編制，在四野的大練兵時期，一個班經常出現三個組，每個組一老兵帶二新兵的這種情況，快速的訓練一大批優秀的革命戰士。
三三制依託的更多是全班唯一一個自動武器為指揮/支援，剩下兩個組往往是不按照武器配置進行編組的，當然主要原因是因為大家都拿着步槍
但是解放軍的三三制，作為一種戰鬥編組形式，存在的時間並不久遠——在朝鮮戰爭結束以後，隨着我軍自動/半自動火力的引進和對朝鮮戰爭時期步兵戰術的反思，三三制很快就僅僅保留了他帶兵和編制的一面。在我軍引進蘇軍制式化武裝以後，三三制很快被同時期的世界主流的任務組取代了。
這個時期，我軍的步兵班組戰術由三組三三制步槍手轉化為以所持火力為任務編組的形式。我軍在此時的步兵班編組中是以56式班機為核心的11人制步兵班，班長、副班長和戰鬥組長攜帶56衝鋒槍和56半自動步槍組成三個戰鬥組這樣一個形式。
同時期的美軍，在二戰期間已經構成了以機槍、半自動火力任務組為核心的步兵班組
新鋭的步兵班編制和武器在殲滅印軍主力的戰鬥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由於種種原因，我軍的步兵班組火力在追上世界主流，並在1962年的對印自衞反擊戰中創造了輝煌的戰果以後，步兵班的更新趨於停滯。但是面對威脅，我軍的步兵班更迭還是出現了變化，在北方蘇聯鋼鐵洪流的威脅越來越大的年代，我軍嘗試了一種比較誇張的編組方式，在北方的步兵班中10人班中擁有兩個40式火箭筒，一個機槍手，這樣一個10人班中，副射手達到3名，而他們往往是不配槍的，畢竟伺候40火這樣的東西，步槍確實沒什麼機會使用，而且他們面對的是T62組成的滾滾洪流。這個時期的任務組任務分配很單一也很明確：機槍壓制，炸射組負責反坦克。
而隨着陸軍機械化進程的開啓以及對越自衞反擊戰以後對舊編制的反思，我軍形成了以摩步班10個人，機步班9個人，淘汰半自動的步槍，全部使用全自動步槍，班組編組步槍兵，火箭筒手/副射手，機槍手副射手這樣的一個編制。而在班組任務的分配一個班中以火力/指揮組與炸射組為主，其中機槍正副和班長是火力與指揮組，兩個40火或者一個40火加他們的副射手組成炸射組，剩下班副和大頭當爆破組。
可以看出，我軍的陸軍步兵班進化史，就是一個增加自動火器比例，不斷增加反裝甲和攻堅能力的進化史。隨着反裝甲威脅的增大，我軍步槍手的比例越來越低，而對於40火等攻堅反裝甲武器越來越渴求的。
此時的我軍，在步兵班組戰術上，已經遠遠落後於世界主流的國家，而這個落後的原因很直觀：我軍在勉強完成摩托化的同時，世界主流的軍事大國已經完成了機械化：同時期，蘇軍完成了全軍的機械化，步兵依託bmp步兵戰車或者btr裝甲車作戰，形成了車上炮手，車下支援組的這樣一個配置。步兵的班組戰術已經由單一的“步兵任務組”，轉化為了依託戰車而進行突擊的機械化步兵，而打擊距離和防守面積也從原來的400米提高到載具武器和載具反坦克武器的射程800米。
以蘇軍為例，一個班，車上三人（駕駛員，炮手車長），下車7人，分為三個組，載具一個組，火箭筒和機槍射手分各為一組作為支援，步兵分為一組作為突擊分隊，此時這個步兵班，手頭上掌握的火力已經分化為：一門73毫米火炮/30毫米機炮，一具反坦克導彈發射架，一名火箭筒手及其助手，一個機槍手，三名步槍手。這個火力是很難用40火來彌補的。
對於完成了機械化的國家而言，拋開戰車來談論步兵班是沒有意義的——步槍再多，面對步戰車的25炮或者30炮都是沒有意義的存在，缺乏反裝甲武器，也無法再面對步戰帶隊的突擊中生存。而現代戰爭在信息化條件下，只有極端情況下才會出現步兵的直接對抗。這也是為什麼在90年代，我軍拼了命的製造92式步兵戰車的原因。
92在我軍步兵班火力增強上面製造過一條捷徑。由於92式過於簡單的火控系統（高平兩用白光潛望鏡），筆者曾經看過92式的瞄準鏡，由於這種瞄準鏡非常簡單，實際上和一般狙擊槍那種靠刻度來判斷距離和瞄準位置的狙擊鏡原理差不多，導致ZSL-92不具備運動中瞄準射擊的能力和夜戰能力，但是哪怕僅僅擁有一門高平兩用25毫米火炮，92都可以大大增強我軍步兵班的火力。92的大量普及讓我軍機械化步兵班增加了一門25炮，無論如何都在時代的尾巴趕上了一波機械化步兵的進程。大約4000台92式步兵戰車的服役大大提升了我軍單兵班的火力，並且促成了我軍誕生了一些現代意義上的快反部隊，比如濟南軍區某師。
繼承了鐵軍榮譽的濟南軍區某師在90年代末，00年代初可謂是出盡了風頭，如果有老軍迷的話應該沒少在雜誌上看見他們露臉。現在該旅已經換裝了大八輪。
好在時代變遷，我軍機械化進程不斷加快，新型裝備的服役也加快了這一進程在新世紀隨着一系列步兵戰車，尤其是08系列八輪步戰車的大量服役，我軍在重型和中型的合成旅上完成了一個班擁有一門30炮，一門反坦克導彈發射掛架，一個班用機槍及其副手，一個火箭筒手及其副手，三個步槍兵這樣一個配置。其中車上兩人，下車7人，機槍副射手配槍，火箭筒副手配棍。
可以看出，我軍的步兵班組，在幾十年的路程當中，不斷的減少步槍兵，增加攻堅和反裝甲力量是趨勢，當摩托化的步兵班無法擔負更加龐大的武備的時候，班組的核心變成了載具。現代的機步力量，已經形成了以下車兩組與載具替代原來的火力/指揮組 打炸組 爆破組，在保障下車力量有能力完成“攻堅，反裝甲”和“火力壓制”的前提下儘可能的提高火力。
美軍與我中型旅地位相似的sbct步兵班，可以看出，美軍雖然編制了更多的機槍手和步槍，但是車載火力極為貧弱，如果要是直接對抗我軍機步班要把全部希望寄託在性能領先我軍步兵班配屬120火箭炮的標槍反坦克導彈上
在我們弄清楚現代班組火力的進化方向以後，我們再回過頭來討論qts11。
一種武器實用與否，歸根結底在於這種武器能否滿足現代戰爭的需要，雖然qts11單兵作戰系統是一款着重於信息化條件下單兵班組作戰的系統，20毫米空炸系統作戰效能也十分優秀，Qts11系統的武器分系統作為一款分優秀的步榴合一武器系統，他基本上實現了美軍在世紀初提及的oicw系統中的全部設想，所以qts有用與否，則涉及到了oicw系統本身的理念。
OICW系統的全稱為Objective Individual Combat Weapon，意思為理想單兵戰鬥武器，在美軍的預想中，美國版本的xm29替代的是現在美國陸軍龐大的ar15步槍兵。 但是如果我們帶入到機械化作戰條件下，這個時髦的oicw系統卻顯得有點雞肋：作為支援武器，他沒有優秀到遂行反裝甲小組的全部任務，作為攻堅武器，20毫米空炸榴彈只能寄希望於攻擊射孔等部分。
這就説明，qts步槍能夠替代的部分，僅僅為一個班內下車的步槍手和機槍手，也就是原教旨主義的oicw的設計理念。對於步兵班而言，一個步兵班步槍的比例越高，替換qts-11系統對他的提升就越大，但是對於這些我軍軍改後依然殘留的摩步單位和使用落後的裝甲運輸車等載具的初級機械化單位，如果要增強一個步兵班的火力，歸根結底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給這個步兵班由摩步單位提升為機步班，一杆30炮，一個反坦克導彈發射架是最直觀的提升。
實際上，qts11從命名就可以看出來，這把武器的出現時間與08式八輪車組鋪開給全軍的時間差不多，在08式已經普及8個旅，裝備數千個班的今天，qts-11依然是實驗性質的。
這些“tank rider”們，也馬上會隨着新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對於已經換裝機步班的單位，即使是換裝了智能空炸的步兵，也只能讓他們達到並且接近原有載具的武器效能——在ahead彈藥和35埋頭彈即將普及的今天，普及這種昂貴的步槍給步槍兵，在效費比上確實令人堪憂。
然而這種更換步槍的花費也不是一無是處，因為無論如何，作為一把立足於信息化條件下替換單兵步槍和槍榴彈的單兵制導武器，對於沒有載具的特戰，特警，以及過度需要單兵火力的空降兵和海軍陸戰隊來講，替換步槍，配合載具面對強敵作戰的精鋭步兵們，qts11依然有他生存的空間。而事實上，我軍從這把槍誕生之初，少數幾次露臉都出現在我軍步兵中最精鋭的空降兵，海軍陸戰隊，特戰隊和師屬偵察營的手上。
給面對實戰壓力大，上級火力支援有限，強調自身火力的的我軍海軍陸戰隊旅編制一些qts11是有現實意義的
對於機械化程度因各種情況而有限，卻面對高威脅，且編制中有大量步槍手的單位，qts11系統會對該部的戰力有較大的提升，但是考慮到國會等因素，筆者認為every marine is a rifle man的美國海軍陸戰隊雖然適合該系統但是應該無力擔負，而且咱們也不會賣
但是拋開這把步槍不談，這套系統剩下部分的意義卻十分顯著。Qts11系統包含了過去缺乏熱像儀、光電系統、激光測距儀、定位系統和數據鏈通信系統，讓信息的節點從班進一步下放到個人。發展單兵綜合作戰系統，讓單兵成為每一個打擊單元，從人，機，環境整體考慮，使步兵和武器裝具構成有機整體，讓士兵成為體系的節點。這是未來戰爭的進化方向，也是大勢所趨。
從單兵裝備的角度來講，qts11系統的公開亮相，其意義某種程度來講是和殲-20在2011年亮相試飛的那種效果是一樣：我國的單兵裝備系統，在一夜之間就從一個觀念和裝備雙重落後的五花大綁一把步槍，一步跨越到世界一流甚至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單兵裝備上。這種從土到科幻的變革給人視覺衝擊是很大的，雖然戰略意義而言，戰略步槍雖然被戲稱為戰略，但是其戰略地位肯定是要低於殲20的，但是其公開露面倒是給軍迷和基層官兵提供一個更貼切，更可喜的信號：我軍不僅開始重視現代信息化戰爭條件下的單兵建設，也有足夠堪用的建設成果。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