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巍：政治正確下的言論不自由

下面是視頻文字整理：

（2017年）9、10月份，其實美國國內一個特別重要、好多媒體整天在報的一件事情，就是特朗普跟NFL即美國全國足球聯盟，其實就是橄欖球，美式足球，他們之間的嘴仗。特朗普批評有的隊員在奏國歌的時候不起立，而是坐在凳子上，或採取一種單膝下跪的姿勢。

就這些球員的説法，他們這樣做是為了喚起大家對種族歧視、種族問題的重視。而特朗普説，你們這樣做是不尊重美國的國旗，不尊重美國這個國家，也不尊重美國的退伍軍人，以及這些為國捐軀的這些戰士。他發了這樣的Twitter來批評，結果他進行了這樣的指責以後，更多的人開始在奏國歌的時候不起立，造成了美國國內的社會的重大新聞。

在這個問題上，特朗普站在主流價值觀這一面。更多的人認為，是應該對國旗和國歌表達尊敬，所以民調結果其實挺有意思的，一半多一點的人是支持特朗普的。

而特朗普在佛吉尼亞和NFL這兩件事情上，處的位置是不一樣的。弗吉尼亞大學所在的Charlottesville這個城市，準備拆除南美戰爭時南方將領羅伯特·李將軍的雕塑，然後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反對，其中有一天就來了很多所謂的白人至上主義者，裏面包括3K黨，可以説是臭名昭著的種族主義分子。這些人在這個地方進行示威，就使得很多反對他們的人來，雙方衝突起來。

而特朗普呢，其實可能是他自己理念的原因，他過去會表現出對白人或者説美國所謂傳統的一種遵從，對移民的懷疑。所以他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是站在了主流價值觀的反面。

“我們應該不能歧視少數主義”，這一點在美國是一個政治正確的東西，絕大多數人至少，也許在心裏不一定100%支持，但是嘴上會這麼説。但是呢，美國傳統上也是特別強調個人自由的一個國家。憲法裏面也把這個列為最基本的人權。美國人最驕傲，到世界各地都説我是一個很自由的國家，個人想幹什麼只要不違法，都可以做，法律應該保護那些少數人的權利。

所謂自由，就是少數人有不做什麼事情的權利，這個是最關鍵的。多數人能做什麼不算什麼；少數人只要不違法，只要法律允許，他還能做他願意做的事，哪怕多數人不喜歡他，這個才是考驗，是是不是自由的關鍵地方。

好了，很多人就會問，我有沒有表達種族歧視的自由呢？哪怕你認為觀點是錯的，3K黨這個觀點是不好的，那那些人有沒有權利來表達呢？美國人的傳統觀點認為，他們有權利。其實美國過去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3K黨跑到黑人社區去拉了一個有線廣播，天天進行種族歧視的宣傳。3K黨有沒有種族歧視的自由？這個案件之後起訴到最高法院。其實最後法院是支持的，就是説3K黨是有這個自由的。3K黨只要沒有違法，那麼按理説他應該是被允許的。

但是其實99%的媒體或者聲音（認為）那些人是完全無法接受的，那些人是人渣、壞人，他們根本跟這些反白人至上主義的人，不在一個層次上。所以你特朗普居然把兩邊各打了50大板，這個是美國老百姓，很多很多的人，不僅是民主黨，包括很多中間選民，包括很多主流的共和黨人，都反對的。你就會看到，美國如果自詡是一個自由的國家的話，那麼這個自由跟主流價值觀之間，是有張力的。

在NFL這個事情上，事情又略有微妙的差別。同樣在這個問題上，也有主流價值觀跟自由國家、自由社會之間的矛盾。主流價值觀是愛國，在美國愛國主義是非常強大的主流價值觀，奏國歌應該起立，這是表達你愛國熱情，表達你愛國的重要的形式。你不站起來很多人會認為你不愛國，主流價值觀都認為應該對國歌國旗表示尊敬。

但是反過來説，NFL那些球員有沒有不站起來的自由呢？從美國的法律條文來説，是可以的，美國的法律並沒有要求在奏國歌或者升國旗的時候，一定要起立，一定要把手放在胸前，這並不是一個強制性的要求。所以呢，我也有這樣（不起立）的權利。其實美國過去曾經也爭論過很多問題，比方説，美國有一個很重要的（案例），最後起訴到最高法院，即焚燒國旗是不是違法。這個案子最後送到最高法院，最後裁決也是可以焚燒美國國旗，這是一種言論自由，並不違法。

也就是説NFL這些人，他其實是有這個自由的，但是他們的行為跟美國主流的價值觀是相悖的。剛才弗吉尼亞那個案例，特朗普是站在主流價值觀的反面去了，在這個問題上，特朗普站在主流價值觀這一面。更多的人認為，是應該對國旗和國歌表達尊敬。

通過這兩個案例，我們能看到，美國社會其實是充滿了很多張力的，是很複雜的。美國有很多口號——美國人其實很善於製造這些口號、話語——這些標語、這些口號有時候是會矛盾的。在NFL這件事情上，美國人説的言論自由，跟愛國主義之間產生矛盾了怎麼辦？在弗吉尼亞這件事情上，美國人講的多元包容這樣的一種觀念，也跟言論自由發生過沖突。

所以我覺得，這兩個事情反映了美國社會的糾結，反映了特朗普的糾結，我覺得這個是非常有意思的看點，而且可能以後類似的事還會很多。因為我給學生上課，我也教美國政治，我總跟學生説，我説特朗普上來這一年，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美國政治的時間，你們會不斷從生活中、從新聞中看到很多東西。過去你只能在教科書上看到抽象的原則、抽象的問題、抽象的衝突，現在你能夠看到活生生的（例子），就發生在新聞裏面，發生在你每天閲讀的材料裏面。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學習美國政治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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