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冬季達沃斯，全球化之路怎麼走？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在剛剛開幕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印度總理莫迪高調讚揚全球自由貿易。他引用印度國父甘地的話説：“我想讓世界各國的風都吹進我的屋子，但我不會讓風吹走我腳下的土地。”這與去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達沃斯致辭遙相呼應：把自己關在一間小黑屋裏固然能擋風雨，但是也會擋住陽光和空氣。

莫迪在達沃斯論壇上發表開幕演講（圖片來源：東方IC）

與會的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也在演講中抨擊了特朗普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並讚揚全球自由貿易。論壇開幕當天，亞太多國就"全面且先進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達成了一致。CPTPP被認為是TPP的替代條約，囊括了加拿大、澳大利亞、文萊、智利、日本、馬來西亞、墨西哥、新西蘭、秘魯、新加坡、越南共11個亞太地區國家。中國與美國並不在其列。

去年達沃斯論壇上，習近平對全球化的辯護引起轟動，他傳遞的信息讓與會的全球精英非常振奮。從會議的風向來看，看來今年的論壇依然會延續這一主題。習近平派出自己最重要的經濟智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劉鶴參會，也許正是這個用意。

然而，問題來了。

雖然中國與西方大多數國家都認同全球化，但是，面對越來越複雜的全球化，遊戲規則還應該是原來的那一套麼？

在世界上很多國家看來，在過去30多年的全球化浪潮中，中國是顯著的受益者之一。那麼，在逆全球化席捲全球的當下，中國該怎麼走？世界怎麼走？也是這屆達沃斯論壇所要探討的問題。

歐美國家一直認為，中國應該融入西方主導的、在“美國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下建立的全球體系。中國可以説基本遵守了這個體系下的規則，然而，2016年末，中國被拒絕授予WTO框架下的“市場經濟地位”，引發了中國對歐盟和美國的起訴。

與此同時，中國通過打造國家驅動的混合經濟，大力推進其對全球化的願景。而西方對以規則為基礎的自由市場經濟的堅守，卻遭到了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原則的掣肘。也就是説，美國開始破壞自己制定的遊戲規則了，這把“西方標準”的臉，打得很響。

當地時間2018年1月24日，瑞士達沃斯，法國總統馬克龍參加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 圖/東方IC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化之路該怎麼走呢？

美國前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就這個問題，作了一個很好的比喻：中國與西方之間的“並行遊戲”開始了。

他在去年底的一次演講中表示：“當前，我會把世界暫時達成的妥協局面形容為並行遊戲。西方做它自己的事情，中國做它自己的事情。有的國家從中國那裏得到一大筆錢，它們按照中國的方式做事。有的國家從我們這裏得到一大筆錢，他們按照我們的方式做事。”問題是，美國現在根本不出錢啊。對自己的盟友，手都那麼緊，就別説其他國家了。

這種“並行遊戲”，會給“全球化”帶來一個穩定的狀態麼？

美國和西方以及中國都將參與的全球治理體系是什麼樣子？薩默斯也意識到，“並行遊戲”並非穩定狀態。他認為，中國對於打造遵循其領導、遵守其規則的多邊機構的專注，意味着隨着時間的推移，北京方面將日益降低對主導全球治理的由西方領導的體系的依賴。

比如，在歐洲，以中國為首的“16+1合作”機制把11個歐盟成員國和5個非歐盟的中東歐國家彙集成一個政治和商業集團。這16個成員國全都加入了“一帶一路”倡議，其中幾個國家簽署了由中國提供資金的重大基礎設施協議，提升了北京在歐盟的影響力。

同時，包括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在內的多個北京主導的其他機構，構成對西方主導機構的替代。分析人士稱，一些機構強調與西方同行合作，另一些則尋求平衡或挑戰現有秩序。

“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顧德明（François Godement）和阿比蓋爾•瓦塞爾耶（AbigaëlVasselier）指出：“如果説1978年以來的敍事是中國慢慢融入國際秩序並遵守規則，那麼現在的敍事正轉向系統性的衝突。”

他們説“衝突”有些過分了。中國現在還無意與西方主導的規則發生衝突。其實，中國在處理與自由秩序、國際經濟秩序的關係時，非常謹慎。

對於西方自由主義的經濟秩序，中國大多數專家的建議也是：中國應先加入，並明確提出如何與國際自由貿易體制接軌。因為他們認為，對中國而言，加入當前這個經濟秩序的成本是最低的，另起爐灶再做一個並不划得來。

當然，加入之後，不合理的成分我們也可以加以改革。如今，中國已經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貿易國，我們完全有能力在這個體制裏進行改革，如“一帶一路”、亞投行（AIIB）等，這些不是為了取代世界銀行或者亞行，而只是一個補充。

中國一直強調，不去扮演規則制定者的角色。這也許是比較穩健的想法。因為我們已經看到，奧巴馬時期，美國參與制定的TPP等也強調寫規則，結果慘遭折戟。美國以前制定的規則有用，是因為美國經濟繁榮、國內市場大，而美國如果國內市場小了、經濟實力沒那麼強了，制定再多的規則也沒用。

然而，筆者認為，雖然中國現在還遠遠沒到寫規則的時候。但在當今國際環境之下，在中國倡導“一帶一路”之時，中國應該與各個合作國家、地區，在合作過程中“商議”規則。這也就是所謂“發展導向”的全球化。

以馬克龍、默克爾為首的歐盟，已經承諾加入“一帶一路”，但強調遵守歐盟規則；而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則有些不講規則。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如果還僅僅是被動加入到這些西方規則中，對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也不提出改革，那麼中國將會陷入更大的被動。

法國總統馬克龍1月24日在達沃斯論壇上發表演講，向數百位來自世界各國的政經領導人呼籲“建立新的全球契約”。也許，中國應該對這個新的契約，提出一些自己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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