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梅姨訪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1月31日-2月2日,梅姨訪華。
十九大以來,西方大國特別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競賽般地訪問中國。英國由於落到法國的後面還抱怨不已,大吐醋水。
英國如此失落,自然是有原因的。它顯然還很不適應今天自己的國際地位,很不適應中英特殊關係的式微。
遙想卡梅倫當年,面對美國總統奧巴馬親自遊説盟國的壓力,面對著名知華派學者沈大偉在西方最權威的《紐約時報》發表《中國即將崩潰》所造影響的壓力,毅然決然帶頭加入亞投行,一舉成為他宣稱的“西方對中國最有力擁護者的國家”。

英國淪落至此,不由得令人感嘆一個國家命運翻轉之迅速和無常。2016年6月之前的英國可謂意氣風發,勢頭無兩。其國際地緣政治形勢之好、優勢之明顯,難有國家出其右。它不僅和美國繼續保持着特殊關係,還是歐盟最重要的國家之一,並擁有歐盟龐大的市場。同時它通過加入亞投行以及卡梅倫力推中英“黃金十年”,從而又和未來的超級大國建立起前所未有的特殊關係。可以説當時的英國已將全球三大經濟體均拉入自己囊中。
這個態勢甚至把華人界的投資之神李嘉誠都忽悠了,他從中國大量撤資投入英國(由此可見,政治人物可以信口開河,學者可以理念至上,商人可是一定得務實啊)。因為當時全球一致唱衰中國:經濟下滑、人民幣貶值、外匯儲備下降、股市動盪。
然而,6月份的脱歐公投卻一下改變了英國的國運:它失去了歐盟的身份和市場。本來就處於多重危機(經濟危機、難民危機、民粹主義崛起、種族問題、恐怖襲擊)困境的歐盟對英國是極為痛恨,十分強硬。隨後卡梅倫辭職,新上任的梅首相在簽約前11小時叫停了中英之間標誌性合作項目——欣克利角核電站,當時中方高層代表已啓程前往英國。雖然兩個月後重新批覆,但中英關係特別是兩國互信已經受到嚴重影響。
緊接着美國特朗普當選,令關係最密切的英國尷尬不已。雖然梅成為特朗普上台後第一位訪問美國的外國領導人,但雙方的特殊關係卻同樣受到重創。因為此時的英國特別需要自由貿易,以彌補退歐的損失,為此英國甚至表示要加入美國已經退出的和英國幾乎八竿子打不着的TPP。另外英國社會對特朗普極為反感,雙方屢屢發生對抗。倫敦穆斯林市長薩迪克•阿曼•汗多次表示不歡迎特朗普:“不會鋪紅地毯,他也不該來”。所以她向特朗普發出的訪問邀請,遲遲無法兑現。最新的一次嘗試也以失敗告終:美國駐英國新大使館啓用,特朗普對此諷刺挖苦之後,自然是拒絕出席。
本來,倉促成為首相的梅在幾個月後進入狀態時,也試圖重振中英特殊關係,一再表示要訪問中國。而此時,確實也有了機會。據BBC報道,2017年5月份首屆“一帶一路”高峯論壇,中國已經邀請梅首相參加。只要她出席,將成為2017年第一個訪問中國的西方常任理事國,而且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參加“一帶一路”高峯論壇的西方領導人。這樣,中英特殊關係就能得到恢復,並獲得不亞於“亞投行”的紅利。更重要的是,2017年還是雙方建立大使級關係四十五週年。但由於種種原因,梅未能成行。

不過,英國畢竟是老牌的西方大國,全球縱橫開闔數百年,僅就與中國交往而言,它的好運氣還沒有完全消失。法國領導人雖然在十九大後比英國同行先到了中國,但卻在一定程度上浪費了中國的好意和難得的歷史機遇,別説沒有當年戴高樂的政治智慧、遠見和勇氣,就連昔日的卡梅倫也遠遠不如。除了送匹馬和炫耀一下自己努力學漢語——以為這就能把中國搞定,根本就沒有任何突破。現在機會輪到英國了,就端看它能否再為天下先。
除了英國老牌大國的傳統和積澱,還有幾個能促使英國繼續敢為天下先的原因。
一是英國脱歐後的困境。英國脱歐一年有餘,英鎊已經下跌13%。這對於以金融業為經濟核心的英國意味着什麼不言自明。
英鎊下跌也導致物價大幅上漲。脱歐前英國通貨膨脹僅0.5%,一年以後就上升2.9%,到2017年年底上漲到3.1%,達到六年來最高,也大幅高於英格蘭銀行將通貨膨脹控制在2%以內的目標。同期英國工資上漲水平只有2.1%,大幅落後於通貨膨脹。民眾生活水平受到直接衝擊。
在這種情況下,英國不得不十年來第一次宣佈加息!加息又導致房屋貸款利息增加,每月的還款金額就會上升。對實際收入在下降的英國民眾來説,這無異於雪上加霜。
另外脱歐之前,英國經濟復甦強勁,增幅居歐洲之冠,然而脱歐後即開始下滑。雖然還沒有出現負增長,但增長已經乏力。如果和歐洲對比,其退歐影響更為顯著。2017年第二季度,歐元區增長幅度連續第二個季度相當於英國的兩倍。而前幾年,英國是發達國家中經濟增幅最快、率先走出國際金融危機陰影的國家。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雖然全球經濟都在提速,而整一年英國的投資環境卻極其糟糕,原先預期投資增速在6%,但目前僅在2.1%。
可以説所有的經濟指標都在惡化。衡量經濟和民生的汽車銷售下降5.7%,房地產投資在脱歐的當年就狂跌30%,一下倒退五年。雖然有外資進來抄底,但首都倫敦的樓價卻出現0.5%的按年跌幅,是8年來首次。
尤其重要的是,許多金融巨頭和公司開始撤離英國。英國摩根斯坦利CEO羅尼(Rooney)在脱歐一個月後就公開表示:“英國不再是歐盟成員,我們在倫敦做的工作將不得不轉移到歐盟。”德意志銀行警告稱,超過4000個工作崗位將會從英國搬到法蘭克福或其他歐盟的金融中心。美國銀行摩根大通也準備把超過1000名銀行家從倫敦搬到都柏林、法蘭克福和盧森堡。而還繼續在倫敦建新總部的高盛也表態,在馬德里、米蘭、巴黎和其他歐盟城市,集團需要更多人手。

據巴黎大區議會主席佩克雷斯2017年11月公佈的數據,由於英國脱歐,巴黎大區已經穩獲來自英國的2500個金融業工作崗位,他還誓言要將巴黎建成明日金融業中心。2017年11月20日,27個歐盟國家通過投票為兩家總部位於倫敦的監管機構選出了總部新去處:歐盟藥品管理局(EMA)將落户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而歐洲銀行管理局(EBA)則選址巴黎。
要知道金融服務板塊僱傭超過100萬員工,給英國貢獻1/8的GDP,一年繳納税金高達660億英鎊,是政府税收總額的11%。很多銀行在倫敦駐紮超過幾十年,一些美國投資銀行歐盟員工的87%都在倫敦——因為在倫敦進行的資本市場活動佔歐盟市場整體的78%。但這都已是昨日黃花。
在這裏,我必須加一個感嘆。中國和西方雖然制度不同,但都主張人民當家做主。以英國脱歐來看,西方這種人民當家做主的方式,也就是它們這種民主無法避免全局性或者叫顛覆性失誤,而且一旦發生,就無法糾正,沒有糾錯機制,一錯到底。
二是梅首相個人的政治前途需要。
梅成為首相後,先是在對華關係上表現前倨後恭,進退失措。她2016年7月以強硬姿態突然暫停欣克利角C核電站計劃,但兩個月後在杭州參加G20會議時,卻對中國重申兩國處於“黃金時代”,十天後就達成新協議。
2017年初,她又判斷失誤,提前進行大選,結果反使保守黨失去單獨執政的權力。在選舉過程中又接連發生恐怖襲擊,而此前她曾長達六年擔任內政大臣。這都對她的聲望和能力造成重大損害。
後來她又第一個訪問美國,但卻未能穩定住兩國關係,還由於她的退讓引發國內反彈。到今天,特朗普仍然拒絕訪問英國。
和歐盟談判上,沒有多大底牌的英國也只能一步步退讓。分手費歐盟報價600億英鎊,英國立場是200億,最後以500億英鎊英國大幅度讓步告終。而在其他問題如愛爾蘭不設“硬邊界”、在英歐盟公民權益保障都是英國妥協。
可以説,無論外交還是內政,梅首相都乏善可陳。
在這種情況下,梅必須有突出政績才能應對黨內外的壓力和挑戰。在歐盟、美國都已經出師不利的情況下,中國自然成了英國的重點。
現在,機會也確實來了,搶在前面來到中國的法國並沒有搶得先機,英國又迎來了“亞投行”時刻。英國只要繼續發揮卡梅倫時代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和魄力,打出中國需要的牌,就又能迎來新機會。這一次梅首相是重蹈“一帶一路”峯會覆轍,還是從哪裏倒下就從哪裏爬起來,不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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