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新西蘭過年,薅茴香、包餃子……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魔王】
與其他不少國家的華人不同,新西蘭華人過年有個比較尷尬的地方就是,當國內開始直播春晚,朋友們四處發短信拜年、守歲和零點倒計時的時候,新西蘭正處於後半夜的熟睡時間。
由於白天還要工作,華人們往往不會真的隨國內的家人朋友同步過年,而是早早(相對國內來説)睡下,並且為了午夜不被拜年短信鬧醒,還要特地關掉手機的短信提示音。等第二天忙完工作時,也許才會有時間看看春晚轉播或網上發佈的節目視頻。那時年味早無,只是又一個司空見慣的綜藝節目而已,新年倒數也變得毫無參與感了。時間一久,連春晚也懶得去看。
由於早就不使用農曆生活,當洋人朋友問我哪天過年時,我也要查閲手機半晌才能作答。單身時代經常在大年三十晚上才意識到即將過年,現在記得過年,全靠我有一位愛張羅的妻子——大年三十這天總會有包餃子這唯一的過年活動。沒有煙花,沒有親戚打麻將,沒有花生瓜子,沒有下雪,沒有貼春聯,沒有春晚,沒有拜年,只有包餃子。

包餃子(圖/視覺中國)
南方的奶奶家過年吃餈粑,但我的童年在北方度過,所以大年三十的包餃子一直是我童年對過年的核心記憶。
記得小時候期待餃子的最重要的理由,是可能包在餃子裏的幸運幣。一大家二十多口人,只有四五個硬幣,而且都是兩分錢,我卻以吃到硬幣為榮,即使我清楚紅包裏的錢要比這多得多。
印象裏我總是吃不到幸運幣的。有一次家人接連吃出硬幣,我急得哭了,因為我意識到自己吃到幸運幣的幾率又小了許多。媽媽為了安慰我,悄悄地把硬幣塞到一個餃子中,並放到我的碗裏説,吃完這些餃子就肯定有。當我看到那個詭異的破皮了的餃子時,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於是也就不哭了。當最終“如願”吃到那個硬幣後,我也跟着大夥一起歡樂地笑了,讓大人們知道他們哄我開心的計劃成功了。

餃子裏包硬幣,寓意發財與好運(圖/齊魯網)
所以這個傳統理所當然地在萬里之外的新西蘭傳承了下來。我總會將硬幣塞入餃子,並對有些挑食的兒子們説,誰吃到幸運幣就會變得非常幸運和幸福。由於有前車之鑑,現在每個孩子的碗裏都至少有一個做有暗記的餃子,保證不會穿幫。於是當孩子們吃到硬幣時,總是非常開心。可以肯定,他們也會一輩子記得自己這一幸福的童年事件。
自認為廚藝不錯的我,是比較煩包餃子的,感覺步驟太過繁瑣,麪粉會撒得到處都是。人口太少,也沒有春晚和鞭炮的背景音,只有靜夜裏的蛐蛐叫,包起餃子來也毫無氣氛。並且,超市裏就有賣手工水餃,價格便宜,平時冰箱裏隨時凍着幾袋當快捷食品吃,一點都不稀奇。更重要的是,自己調的餃子餡居然不如超市的水餃好吃。所以平時接待親友時,有人提議包餃子,往往都會被我以性價比太差為由投下反對票。
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茴香餡餃子。

茴香肉餡餃子
由於受眾太少,新西蘭超市是不賣茴香菜的,但是野茴香在新西蘭鄉下遍地都是。新西蘭的野茴香一般會長到一人多高,高速公路、牧場邊或火車道常能見到其身影。
在跟朋友們組團過年時,若有人提議包茴香餡的餃子,這樣的要求我無法拒絕,因為這意味着我們將有一項非常重大的任務:自駕遊和薅茴香。一行人駕車開出奧克蘭,一路留意周邊的植物,一旦看到一叢叢高大的,頂着密密麻麻小黃花的翠綠的草,就可以下車摘茴香了。
新西蘭野茴香比中國茴香氣味更濃烈,水分更少,所以必須掐取最上端最嫩的枝葉——一大叢茴香,適合食用的部分並不多。我們會將汽車停到公路旁,鑽到茴香叢裏開始幹活。
孩子們最喜歡的活動是亂丟石子,並且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有時候會抱怨大人們磨蹭。我會摘下一把茴香,故意讓孩子們聞,並問他們怎麼樣,他們總是不出所料地回答“非常臭”。
孩子們的注意力也常常被牧場邊上走過的羊羣或者蜂箱吸引,而我則注意藍天、遠山和習習的秋風——南半球的春節此時有一種秋收的喜悦和田園氛圍。

大人們看着滿袋子的茴香菜,笑逐顏開。看來是足夠了,接下來便是回家包餃子了。


在朋友家包餃子
雖然摘得開心,但是當餃子出鍋後,大人們也不會吃太多。不過很是奇怪,孩子們皺着眉頭吃下幾個茴香肉餡餃子——這還多是幸運幣的功勞,但第二天大年初一用剩下的茴香餡餃子做成的鍋貼,卻能讓孩子們陷入瘋狂,邊吃邊贊,滿嘴是油,即使根本不可能吃到硬幣。
餃子雖然天天都可以吃到,茴香餡餃子卻不一定,薅茴香包餃子也成了在新西蘭過年的標誌性活動。
也許孩子們也會一輩子記得,自己總會在秋季的某一天吃到口味特別奇特的餃子,那天就一定是中國新年了。如此説來,沒有春晚和對聯的中國新年,也沒有那麼糟,只要有愛和美好回憶,它就一定是最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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