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維爾·薩洛尼:關於英語地位衰落的閒言碎語
【翻譯/觀察者網馬力】“英語在歐洲的重要性在下降,這個趨勢的發展是緩慢的,方向卻是確定無疑的(slowly but surely, English is losing its importance in Europe)”,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的這句話在多大程度上符合事實呢?由於每一個成員國的語言都必須受到平等對待,歐盟一共有多達24種官方語言。考慮到歐洲人的跨語言溝通能力並不太強(英國人尤其缺乏這方面的能力),按照這位主席的説法,將來每個歐洲人是否都需要配備一位能聽懂24種語言的同聲翻譯才能實現互相交流呢?還是説,大家都使用英語會更方便些?


英國人、香港執業律師內維爾·薩洛尼2017年5月17日在《亞洲時報》發表評論文章:《關於英語地位衰落的閒言碎語》
雖然法國人喜歡在這類事情上花心思,但法語成為全歐洲通用語言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更不必説德語了。法語或德語難以在全歐洲範圍內獲得接納,這個現實其實反而有利於進一步鞏固這兩種語言在各自小圈子內的崇高地位。
若讓我説出下一個最有可能的全球通用語言,也許非西班牙語莫屬,因為除了巴西等少數幾個國家之外,拉美人都講西班牙語。不過,那些勤勞的北歐人是絕不會委屈地接受地中海岸邊那個時刻把“明天再説吧”掛在嘴邊的民族的語言的。
鑑於當下的實際情況,這位來自盧森堡的讓-克洛德·容克主席(他當然能講英、法、德三種語言)很可能會發現,他的上述判斷是無法令人信服的。
考慮到英國首相特蕾莎·梅的強硬態度,英國離開歐盟的可能性極大,但歐盟對英語卻是難以割捨的。如果歐盟真得拒絕使用英語的話,請問這位容克先生:歐洲人到底可以用什麼語言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交流呢?
當然,你可以説,與特朗普用英語或任何其他已知的人類語言講話都是浪費時間。而且,正如語言學家希金斯教授所指出的:“在美國,那裏的人已好久不講英語了”。不過,若不考慮美國人在講英語時那些倍受我們嘲笑的壞習慣,他們所講的的確是一種英語方言,而且這種方言與烏戈爾語或突厥語比起來還是容易理解得多。
毫無疑問,無論你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講哪種語言,他的譯員都有能力將其準確地翻譯成漢語。不過,在歐盟的24種官方語言裏,選擇哪一種對中國領導人講出來會比較合適呢?恐怕無論選哪一種語言,講其他23種語言的歐洲人都不會太高興吧?而且,即便容克先生參加漢語普通話速成班,能夠與中國領導人用漢語直接交談,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最終也是需要翻譯給歐洲人的,選擇哪一種目標語言進行翻譯仍然是個問題。
雖然非洲很多地方都曾是法國的殖民地,至今那些地方仍使用法語,但若説在非洲大陸通行無阻的語言毫無疑問仍然是英語。當然,如果歐盟想放棄非洲並把它交給中國人的話,非洲人今後講不講英語也是無所謂的。
另外,如果拒絕講英語的話,容克先生還需要考慮今後歐洲人該如何與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溝通。在這三個方言甚至語言眾多的國家,英語發揮着社會粘合劑的關鍵作用。
在印度,民族眾多,語言龐雜,一個實用主義的解決方案就是大家都使用英語。如果容克先生有機會去印度各地的法庭旁聽一下的話,他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意識到自己對英語的偏見是多麼狹隘。如果他有機會去新加坡或馬來西亞,他會受到同樣的教育。
另外,如果歐盟與菲律賓之間使用只有一些比利時人才能聽懂的瓦龍語交流的話,菲歐關係受損也不是無法想象的。
此外,還有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雖然這兩個國家的人民在講英語時,已經把古怪的發音發揮到了人類理解能力的極限,可如果你在這兩個國家對着剪羊毛的工人講捷克語或愛沙尼亞語的話,他一定頭也不回地離你而去。
説了這麼多,還是回到香港吧,在這座自詡為“亞洲世界之都”的城市,英語的地位已變得十分令人失望(lamentable)。根據《基本法》第九條,英語是香港的官方語言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第九條規定:“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行政機關、立法機關和司法機關,除使用中文外,還可使用英文,英文也是正式語文”——觀察者網注),可如果你想在香港政府部門找一份工作,你就必須會講廣東話,而且還必須具備中文讀寫能力。
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在香港立法會聽那些議員用廣東話發言。無論關於什麼議題,那些平庸議員的發言根本不值得花時間去聽,即便不聽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as what these mediocrities have to say is not worth listening to in any event,this is no great loss)。在香港,政府發言人講的英語經常是難以理解的。特首梁振英最近提到所有外國訪港人士都必須先獲得工作簽證,他是否的確是這個意思我並不清楚,我並不在意,也不會究根問底。
把香港人的英語水平與新加坡人的英語水平相比,結果實在是令人尷尬的。
在香港法庭裏,英語的使用比例一直在下降。使用英語本是普通法體系的規定(a common-law jurisdiction),施行普通法體系的國家所作出的司法判決(此類判決都是用英語書寫的)很好地體現了法律的智慧,而那些法官和律師在法庭辯論過程中深深受益於此類英語法律文本所體現出的法律智慧。
香港社會故意降低英語的重要性(deliberate subordination of the English language)將嚴重削弱香港國際都市的地位。原因在於,國際金融界大多數公共和私人領域的協議和文件都是用英語書寫的。
的確,支持脱歐的英國人是缺乏常識的、狹隘的、盲目民族主義的,這一決定也將對英國自身造成極大傷害。然而,如果歐盟決定削弱英語的主導地位,那麼這位決策者終將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而且未來難免像奧賽羅那樣批評自己:“我曾像印第安人那樣,把一顆比整個部落所有財產加在一起還要貴重的珍珠隨手丟棄了”。讓-克洛德·容克主席關於英語的表態是他在佛羅倫薩對意大利人用法語演講時做出的,不過令人十分詫異的是,講那句話時他使用的卻是英語。
下面是讀者在這篇文章後的留言,觀察者網翻譯如下,僅供參考:

Shawn Napper:很是諷刺,薩洛尼先生,雖然你致力於推動英語的廣泛使用,但你在本文中使用的英文風格卻是在非英語國家裏英語作為交流工具角色日益弱化的原因之一。唐納德·特朗普風格的英語的確不值得效仿,但你寫作的英文簡直是語句冗長、用詞晦澀的法律文體,這種風格的英文長期以來都是美國法律界嘲笑和批評的對象。如果有人還不理解我所指何意,請參考小威廉·斯特倫克的著作《風格的要素》。

Keith McLennan:有這樣一部以多國警察(來自丹麥、比利時和德國三個國家)為主角的連續劇,名為《團隊》。當各自處理自己的事務時,三個主角會講自己的母語,不過當他們三人湊在一起交談時,無論在高科技的視頻會議上還是在各種犯罪現場,他們都只講英語。即便英國脱歐,這種語言使用上的習慣也會繼續保持下去。尤其考慮到美國在商業、政治和文化上的強勢地位,就更是如此。順便提一句,不僅新加坡人優異的英語水平令人驚訝,在中國,英語也獲得了廣泛的認知度。與在新加坡的情況相同,英語是中國學校裏的必修科目。在中國商界,英語也是一項基本技能。
(觀察者網馬力譯自2017年5月17日《亞洲時報》網站)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