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橋分析”告訴我們西方不是不做羣眾工作,而是很會做-紅色槍騎兵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紅色槍騎兵】
一家名叫“劍橋分析”(Cambrige Analytica)的公司突然火了,英國電視四台通過一系列的調查暗訪,發現了這個據説在選舉中無往不利的造勢公司。它不但是5000萬臉書用户個人信息泄露的源頭,而且據説還在特朗普的勝選和英國脱歐中立下了首功。
目前該公司的CEO亞歷山大·尼克斯因為在暗訪視頻中大放厥詞,聲稱可以用“金錢和烏克蘭美女”炮製醜聞構陷政敵,已經被公司停職並“劃清界限”。然而在筆者——一個就羣眾工作為題撰寫過論文的研究僧看來:這恰恰説明“劍橋分析”的殺手鐧並非是喜聞樂見的“金錢與美女”。**這家公司的本質是個負責“羣眾工作”的公司,而且是進行“地下羣眾工作”的公司。**他們依靠互聯網和大數據“深入羣眾”進行調查,根據羣眾不同的口味,“從羣眾中來,到羣眾中去”地開展工作,並且通過眾多“馬甲”,神龍見首不見尾地暢遊在互聯網的“人民羣眾汪洋大海”之中。
中共在歷史教訓中總結出來的羣眾工作方法和理論,在解釋他們的行為時也一樣適用。這就充分證明了習總書記在《在中央黨的羣團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的論斷:西方政黨不是不做羣眾工作,而是很會做。
毛澤東説過:“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現在卻已經有許多隱瞞着自己觀點和意圖的西方“羣眾工作者”出現在我們面前了。他們要把我們帶向何處去?這是我們這些“羣眾”,這些“工作對象”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劍橋分析是如何“深入羣眾”的
事情的起因發生在2014年。英國劍橋大學心理學教授亞歷山大·科根推出了一款App,名為“這是你的數字化生活”,向臉書用户提供個性分析測試,在臉書上的推介語是“心理學家用於做研究的App”。當時,共2.7萬名臉書用户下載這一應用。
然而根據英美媒體的説法,這卻成為了臉書創建以來(已知的)最大泄密案的源頭。科根通過這一應用獲取了2.7萬人及其所有臉書好友的居住地等信息以及他們“點贊”的內容,因而實際共獲取多達5000萬用户的數據。而這些數據都被一個叫做“劍橋分析”的公司收入囊中。
令西方媒體津津樂道的是該公司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關係,據説特朗普競選期間的戰略顧問和2017年8月以前的首席戰略師斯蒂芬·班農曾經是劍橋分析公司董事,前白宮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邁克爾·弗林曾是這家企業的顧問……等等。
西方主流媒體忙着黑特朗普勝之不武,而對於普通用户來説,可能更值得警醒的是:信息時代,想要進行調查,獲取廣大羣眾的信息,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換句話説,我們的政治胃口和精神弱點是多麼容易就被泄露了。
想必大家已經習慣了電商平台精準投放的廣告,他們通過你在電子商城的瀏覽記錄,對你愛吃什麼,愛穿什麼瞭如指掌。當然,電商平台只利用了你在本平台的瀏覽記錄(我們暫且如此善意地推測)。不過用同樣的辦法還可以獲取瞭解你是基佬還是恐同,是非法移民還是土著,是紅脖子還是白左,是蘿莉控還是熟女控……

“猜你喜歡”是怎麼“猜”出來的?
中國共產黨的革命先驅們要通過艱辛的交流和深入的分析才能從每一個羣眾那裏得知他們的直觀的需求,興趣和恐懼。然後分析他們作為羣體的動向和整個社會演化的趨勢。而在在當下,這些都是可以輕鬆地通過技術手段獲得的。
“劍橋分析”的CEO尼克斯這次因為在電視上舉出了“烏克蘭女孩”而臭名遠揚,但我們不妨來看看他真正的成功法門:在2016年的肯考迪亞峯會上,他曾經不無得意地宣傳了“劍橋分析”進行政治調查和分析的方式:他們將蒐集來的大量個人信息通過大數據技術進行歸納,然後基於著名的心理測量學上著名的OCEAN人格模型理論,為成千上萬的選民建立五大人格特徵輪廓。再將人格特徵與住所,收入,職業等信息進行結合分析。這樣一來,數字蹤跡就變成了真正的人,你我的恐懼,需求和興趣就都暴露在了“劍橋分析”面前。

OCEAN人格模型,即開放性(Openness,)嚴謹性( Conscientiousness)外向性(Extroversion,)宜人性(Agreeableness)神經質( Neuroticism)五大類人格特徵的首字母縮寫
危言聳聽嗎?並非如此,實際上擁有類似研究手段的並不止“劍橋分析”一家。劍橋大學心理測量中心的邁克爾·波辛斯基博士曾經建立過一個以其名字命名的研究模型,通過追蹤一個美國臉書用户在網上的“點贊”,就可以很容易地預測這個用户的人格特徵和社會屬性。只需要68個“贊”,模型就可以估計出用户的膚色(準確率95%),性取向(88%)和黨派(共和黨或者民主黨,準確率85%)。而當追蹤的點贊數量超過300,波辛斯基模型就可以深入你自己都沒有明確認識到的潛意識層面,比你自己更瞭解你自己。
這一次沒有和善的羣眾工作者走街串巷,噓寒問暖,探訪羣眾的呼聲了——羣眾的呼聲已經在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被網絡蒐集走了。對於在選舉社會里操弄政治命題的人來説,這些信息是非常寶貴的,因為他們要搞清楚有多少人吃那一套,這是他們“羣眾工作”的基礎,有了這些,他們才能“開展工作”。
從羣眾中來,到羣眾中去——劍橋分析是如何“開展工作”
“**你不能讓人覺察到那是一種宣傳。**一旦人們意識到那是宣傳,緊接而來的問題就是:這是誰搞的?所以我們必須小心翼翼不要讓人察覺。”
這話是“劍橋分析”的高層説的,這話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在工作方法上,這與“從羣眾中來,到羣眾中去”大有相似之處。
“從羣眾中來”就是要把羣眾的眾多願望和要求,加以集中和綜合,結合自身的政治立場,提出系統化的工作決定(競選承諾);“到羣眾中去”,就是把政治方案貫徹到羣眾當中,讓羣眾去執行(投票)。唯有如此,羣眾才會覺得政治鼓動不是單純的宣傳,而是在為他們自己謀福利,是在響應他們的需求,回應他們的關切。

在延安的街道上,當時的中央領導可以只帶一個(或者不帶)警衞員,隨便地與羣眾聊天,瞭解他們的想法
當然,“劍橋分析”的工作比革命先輩們簡單的多,他們不用去考慮羣眾長期和發展的需要,只需要考慮短期的(到下一次選舉為止)的願望和要求就行。他們也不用爭取大多數羣眾,只需要爭取特定羣眾(比方説,能夠得到270張選舉人票的羣眾)就足夠。他們的工作決定不用長期貫徹,反正競選承諾上了台就可以一風吹,而投完了票之後,羣眾工作也就告一段落,政治方案也就不必貫徹到底了。

如果競選的是一個很小的職位,要求就更低了
所以我們可以發現,“劍橋分析”的兩位高管如何不厭其煩地介紹説,他們的理念就是影響羣眾的情緒(而不是理智),因為只要摸準了選民的“脈”,就能投餵精準的“料”。料需要適合用短平快的網絡手段來傳播:對於趣味惡俗又對政治人物有着道德要求的選民來説,一段“烏克蘭美女”的視頻不就足以毀掉一個候選人嗎?對於懷念“光輝歲月”的憤世嫉俗者來説,一句“Make XX great again”不就足以喚起他們的民族情緒嗎?對於無數焦慮的城市工薪族母親來説,一句“童童光溜溜”不就足以嚇得她們喪魂落魄嗎?
同樣是在2016年的肯考迪亞峯會上,“劍橋分析”的CEO尼克斯也詳細説明了他們是怎樣“對脈下料”的。如果有一條事關禁槍的法案即將表決,“劍橋分析”會怎樣幫助他們的擁槍派客户呢?對於一個高度神經質和謹慎的人,“劍橋分析”會把一張入室搶劫者砸窗的廣告推送給他,觸動他的警惕心理,想到自己需要擁槍自衞。而關心傳統、習慣和家庭,和藹可親的人,“劍橋分析”會推送給他父親和兒子在夕陽下一起射獵野鴨的温馨廣告,將用擁槍美化為一種“從美國建立代代相傳的家庭文化傳統”。

尼克斯演講的視頻截圖:同樣的擁槍主張怎樣迎合不同人的心理
中國共產黨的羣眾工作,最喜歡的就是羣眾問“為什麼”,不如此則無法將工作上升到理論高度,無法傳播科學社會主義思想。
對於“劍橋分析”來説則相反:他們在操弄了羣眾的簡單情緒之後,最怕的就是羣眾問“為什麼**”**,問題不在於他們的政治理論會因此破產(反正他們根本就沒有政治理論)。而是一旦羣眾問得多了,想得多了,他們的操作難度就會增大,工作成本就會提高,他們就會因此賺不到錢。
一切依靠羣眾——“劍橋分析”的“羣眾基礎”
**中國共產黨希望羣眾在工作中不斷進步。然而在“劍橋分析”看來,羣眾最好是永遠****不要進步,不要醒悟。**羣眾最好是永遠沉迷在對投票制度的信任當中,同時也永遠熱衷於網上的“烏克蘭美女”。這樣他們才能有生意,“拍小視頻,傳小道消息”把戲才能不斷地玩下去,他們的工作方式才能有戲唱。
歸根結底,劍橋分析的“羣眾基礎”就是當下“競選國家**”的民眾心態和網絡生態。**“劍橋分析”離了這個“羣眾基礎”,就好像魚兒離開了水。
林肯説過:“你可以一時欺騙所有人,也可以永遠欺騙某些人,但不可能永遠欺騙所有人。”林肯可能沒想到的還有一種辦法是**“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所有人於一時”**。“民主選舉”下的政治人物可能會被某個醜聞搞得一蹶不振(當然,也可能百蹶百振,比如貝盧斯科尼)。但是幕後的莊家卻很少變動,像“劍橋分析”這樣的操盤手自然也可以換個新公司,註冊個新域名,搞個新“馬甲”,就能重整旗鼓,繼續興風作浪。
“劍橋分析”的“羣眾工作”做的太多了,偶爾難免失風走水,泄露風聲。可是這也不意味着他們行將就木,要退出歷史舞台了。一個“劍橋分析”倒下了,千萬個“劍橋分析”會站起來,因為他們的“羣眾基礎”還在,他們的“工作成果”可為後來者的榜樣。
而“劍橋分析”這次之所以玩砸了,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幫助了Fake News們所反對的特朗普與英國脱歐。但是同一個公司,同一批人,這一次可以服務於極端保守派,下一次也可以服務於自由派。這一次他們可以支持特朗普炒作脱歐,下一次也可以支持希拉里炒作歐洲聯合。反正在互聯網上,你不但不知道對面是不是一隻狗,而且不知道對面是不是和上次相同的那隻。
不過“劍橋分析”聲稱他們已經將工作擴展到了中國,這倒不像是在吹牛皮——中國當然沒有西方式的選舉政治,但是我們的個人信息遭到泄露已經是屢見不鮮了,我們也已經目睹了不少“烏克蘭美女”式的東西。工具是現成的,就算他們尚未結合,但是結合起來也是很容易,很快捷的事情。
現在以“劍橋分析”為優秀代表的西方“羣眾工作者”已經若隱若現地出現在我們身邊了,他們可能一出口都是我們愛聽的話,一發就是我們愛看的片。但他們要把我們帶向何處去?這是我們這些“羣眾”,這些“工作對象”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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