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遺憾——我們錯過史上最壯闊兩次軍備競賽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席亞洲】
人類社會的發展史，是一部充滿了戰爭的歷史。有意思的是，在不同的人和文化中，對於用於戰爭的特殊工具——武器，在歷史中扮演什麼地位，卻有着很多不同的見解。
相信很多讀者都看過日本作家田中芳樹的《銀河英雄傳説》，在幾千年以後的銀河時代，帝國和同盟造出了成千上網的宇宙戰艦，決定戰爭勝負的卻是幾個“英雄”的奇謀妙計。
看着熱鬧，其實只是宇宙版古代戰爭的“銀河英雄傳説”
再看看今天中國科幻領軍人物劉慈欣的《三體》，在宇宙文明的對抗中，由於科技的巨大差距，勢均力敵是極為少見的情況，“毀滅你，與你何干”才是常態。
遊戲”羣星“對於科技差距造成“毀滅你， 與你何干”的描述就要真實多了
我們今天都知道，武器是戰爭史中極為重要的一個部分，因為武器的形態，決定了戰爭的形態。那種脱離武器和戰爭形態，空談“大戰略”的磚家，他們的意見基本是沒有意義的。
今天，對中國革命戰爭的描寫總是充滿了“英雄史觀”，好像我們的人民軍隊就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靠着“不要命”的精神和精妙的計謀，才贏得了戰爭——這是天大的誤解——事實上，從一誕生開始，我們的人民軍隊就是中國最重視掌握和運用先進技術的存在。
在那些早年與工農紅軍接觸過的外國人筆下，我們可以看到，這支在中國最貧窮落後的山溝裏，連步槍都做不到一人一支的軍隊的基層士兵和指揮員，卻在爭論未來海軍的主力究竟是戰列艦還是航空母艦的問題。
而在掌握現代化武器方面，人民軍隊也始終比它的對手高效得多。
陝北時期，人民軍隊已經在琢磨航母，還是戰列艦了……
我們不説早期的例子，朝鮮戰爭中，志願軍在第一次戰役繳獲了美國57毫米無後坐力炮和90火箭筒，短短一年不到時間，中國仿製的這兩種武器就成為了志願軍抗擊美國坦克的重要裝備。相比之下，國民政府在整個抗日戰爭期間，都沒能仿製成功德國的37毫米反坦克炮，更是根本談不上有效阻擊日本坦克——事實上，直到1947年解放戰爭期間，解放軍使用的繳獲日本坦克面對“國軍”時，仍然能發揮重大作用。
雖然人民軍隊對於新技術和全新的軍事形態一直非常重視，但遺憾的是，整個二十世紀前半頁，中國沒有參與到世界範圍內的軍事技術革命的大潮之中——而恰恰，在這段時間內，兩次波瀾壯闊的軍備競賽，沒有我們什麼事。
被中國人繳獲短短一年後，57毫米無後坐力炮就開始大量裝備，並在朝鮮戰場上成為阻擊美軍坦克的重要裝備
37年靠進口德國鋼材仿造37炮，然後就沒下文了……
海軍，從19世紀開始，就成了新科技成果運用最密集的軍種，於是，“軍備競賽”的雛形出現了。
19世紀末，中國靠着外購英國、德國的“八大遠”，組織了北洋艦隊，直到今天還有一些專家張口就説北洋艦隊比日本先進。然而事實上，這支艦隊是在一個世界海軍大發展，蒸汽鐵甲艦戰術從無到有，隨後快速迭代的一個背景下建立的。在當時，基本上，英國、德國造出一型新的鐵甲艦，就意味着他們之前建造的所有戰艦過時了。
“定”“鎮”兩艦使用的300毫米巨炮，實際上因為使用黑火藥發射藥，也沒有實用的開花彈，其實早已落後於時代
中國和日本當時根本沒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軍備競賽”，因為只有日本在“競賽”，而大清國卻企圖用過時20年的技術，戰勝對手。
所以，北洋艦隊的失敗，實在是根本沒有懸念的一件事。他們能夠重創幾艘日本老式戰艦，已經是北洋海軍官兵訓練有素的表現了。
但同時，也正是因為北洋艦隊事實上根本沒能和日本“競賽”起來，所以北洋的事情，只是讓世界各國看到了技術進步在海軍領域引發革命的威力而已。
到了二十世紀，中國已經根本建立不起一支真正海軍的同時，世界上第一次真正的，近代意義上的“軍備競賽”拉開了帷幕——這種在和平時期，對立雙方在短短几年時間裏，競相通過一系列技術革新，在軍隊人數不大幅度增加的前提下，僅僅依靠科技力量就把軍事實力極大提高，以至於沒有經過“競賽”的軍隊，完全無法對抗的事情，是史無前例的。
在歷史上，要實現“軍事革命”，起碼需要幾十年或上百年的時間——拿破崙時代的排隊槍斃戰術，直到南北戰爭的時候，還在廣泛使用，甚至一直到一戰開始的時候，歐洲國家軍隊還在用密集的步兵隊列衝向機槍陣地。而在更早的時代，從春秋時代的車兵為主，到秦朝統一天下的兵陣，這個變革過程用了500年。
春秋時代，兵車是戰陣的核心
花了整整500年時間，步兵和騎兵才取代戰車，成為戰場的決定性力量
我們上面説的，真正的第一次技術“軍備競賽”，在海軍方面，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無畏艦”競賽。
從1906年英國“無畏”號誕生，到1916年日德蘭海戰，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美國、奧匈帝國、俄羅斯、日本紛紛建造這種革命性的戰艦。其技術迅速更新迭代，我們不用説它的具體技術參數和性能，僅從戰艦的外形上，就可以看到後期的無畏艦和早期無畏艦之間的巨大差別。
而且，各國之間，由於各自對海軍戰法，本身需求的不同認識，以及技術水平的差異，造出來的戰艦也是千奇百怪，紛紛形成各自的“流派”，並依託戰艦本身的性能，制定了意在互相剋制的戰術和戰略。可以説，當時每個國家的海軍和他們的戰艦，都是這個國家最傑出的人才、最大膽的思想和最強大技術的結晶。
1906年的“無畏”艦
1912年時的“鐵公爵”已經足以讓“無畏”感到“畏懼”了
這幅波瀾壯闊的大國競爭的圖景，對於我們來説，不過是風起雲湧的革命運動和救亡圖存的一個“背景設定”罷了。中國人非常遺憾的沒能在這場競賽中留下自己的印記。
事實上，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軍事上的變革當然不僅僅是在海上，作為人類第一次以機械時代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技術革新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沒有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日本陸軍因為長期只能和同樣沒有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並且實力孱弱的中國各路軍隊進行戰爭，在二戰中和美軍、蘇軍交手的時候，依然還堅持着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那些教條和理論，結果……自然是被轟殺至渣。
由於沒有經歷過一戰，到了二戰仍然延續一戰戰法的日本陸軍碰上美蘇這樣的硬茬就……
然而這個“貧窮的帝國主義”卻仍能在中國大地上橫行霸道
人類的第二次真正“軍備競賽”，在海軍領域，應該是一戰到二戰間，航空母艦的異軍突起，再推廣一些，應該説是海軍航空領域的競賽，包括陸基飛機的快速進步。
事實上，那個時代，在海軍領域，超無畏艦之後，各種先進戰艦的變革也不慢，1941年德國的“俾斯麥”號，從設計上來看，已經大幅度落後於美國、英國、日本的新一代戰艦了。
而關於這些戰艦之間誰強誰弱，也是很多今天玩《戰艦世界》的玩家天天爭論的話題，在這裏我們就不多説了。
這裏就説一件事，日本陸航的一式陸攻魚雷機擊沉英國“Z艦隊”的“反擊”、“威爾士親王”的作戰——雖然這並非是由航母艦載機實施的作戰，但卻預示着再強大和新鋭的戰艦，也無法抗衡飛機。
Z艦隊旗艦，“威爾士親王”號是一艘剛剛入役沒多久的新鋭艦
日本海軍準備應對Z艦隊的”金剛“、“榛名”是一戰老艦，雖經過改裝，但因裝甲薄弱還是被稱為“猴子”，無法和英國新鋭戰艦抗衡
而且，這件事中，讓筆者覺得最值得一提的是，在Z艦隊出航準備阻止日軍進攻新加坡的時候，日軍能夠用來阻止該艦隊的，只有“金剛”、“榛名”兩艘戰列艦，這兩艘艦是一戰後沿用的老艦，儘管經過了脱胎換骨般的改進，但面對新鋭的“威爾士親王”號，正面交戰的話，這兩艘裝甲薄弱的老艦並無勝算。
這眼瞅着就是一場“技術革命”帶來的勝利……
結果…“威爾士親王”在一式陸攻魚雷機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就死了
結果給卻在一場更有決定性的“技術革命”面前，化為烏有。
説到這兒，筆者就想起那部以上海為背景的美國電影《太陽帝國》。
在這部電影裏，僅僅因為“零戰”相對於戰前飛機革命性的優美外形，以及日本人戰爭初期對中國、美國、英國“戰無不勝”的印象，對日本產生了崇拜心裏的美國小孩，在日本人集中營裏被關了幾年後，突然看到一架美國P-51戰鬥機——瞬間，我們彷彿就聽到了這孩子心裏名為“零戰”的神像轟然蹦碎的聲音……
二戰期間的技術革命又何止在航空方面，這是整個人類技術樹的一個大進步。
然而戰列艦，這個在前一次“軍備競賽”，和一戰、二戰間各國玩兒命建造，玩兒命限制，玩兒命談判的，猶如“神”一般的存在，卻在二戰期間卻落寞了，它幾乎是轉眼間就將自己的統治權交給了新生的海權象徵——航空母艦。
可惜的是，面對這場同樣壯闊的“軍備競賽”——我們再次缺席。
幸好，當中國從朝鮮戰爭中浴火重生，重回世界大國行列的那一刻起，我們——從此再不會缺席。
不過依然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冷戰期間我國的工業實力限制，冷戰期間，真正完全打着“中國烙印”的東西，依然是“游擊戰三大神器”這類的裝備。
人民海軍在整個冷戰期間，也沒能造出讓全世界驚訝的戰艦，我們引以自豪的051型驅逐艦，和美蘇同時代的戰艦相比，也已經落後了起碼20年。
著名歷史照片”中國海軍的勇姿“——今天看來讓人感到十分心酸
直到歷史的車輪，隆隆滾入21世紀。
這次，這場“新軍事革命競賽”，就由我們來進行吧！
不過，不用説的，在遊戲領域，中國的海軍愛好者們長期以來都只能“殘念”。
正是因為我們缺席了前兩次對於海軍發展至關重要的軍備競賽，不管是《戰艦世界》，還是以冷戰到90年代海軍為主要內容的《魚叉》，都基本沒有中國海軍參與的機會。
即使是《艦隊指揮官》裏面，有中國，也基本只當做一個“弱化版”蘇聯海軍來處理。
這不能不説是非常令人遺憾的，但歷史已經無法改變，我們只能殘念了。
至於反映現代戰爭的《指令：現代海空戰》之類，雖然看起來非常強大，非常真實——但是別忘了這遊戲裏即使是F-22和殲-20只要打開雷達就會變的不隱身——這種明顯違背常識的設計也依然存在。更何況這類遊戲已經非常艱深，和“娛樂”二字也幾乎不搭邊了。
由華清飛揚推出的手遊《現代海戰》首次給了我們在虛擬世界裏，帶領一支中國海軍的艦隊，與世界各國的對手轟轟烈烈進行一場全面“競賽”的機會。
這遊戲和流行的“艦娘”不太一樣，其中出場的各種戰艦並非以娘化形象登場，而是以超過二百萬面的高精度3D建模形式渲染，對於重度軍事愛好者們來説，絕對不會再出現：“為什麼我要看一幫只是名字叫戰艦的小婊砸們打仗？”的困擾。
更要緊的是，遊戲中所展示的中國海軍艦艇，也都是21世紀以來，中國海軍全面趕上世界最先進水平的一批戰艦，其中最“基礎”的戰艦，也是052B型驅逐艦，而遊戲更是一上手就給你054A型護衞艦——堪稱中國海軍的中堅裝備。
此外，該遊戲的軍事顧問，也是軍圈裏鼎鼎大名的人物。
遊戲中也有一些目前還在網上爭論中的新型裝備，比如，003型航母，以及055型驅逐艦所攜帶的特殊武器——究竟這些裝備是什麼樣子，它們能在未來海戰中如何發揮作用——就請各位自己去《現代海戰》體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