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16歲留守女生懷孕:三同村男子被拘,其中一人系大學生
16歲的湖南邵陽縣初三女生小康側卧在一張簡易牀上,低聲道,“我恨他們………”
“他們”指的是5名成年男性。最大的是同村的王某民,80多歲,最小的是同村在讀大學生王某迪,19歲;其中一人,小康甚至連名字都説不上來,
4月3日,小康告訴澎湃新聞,過去4年,這些男人先後強姦了她,發生關係後,他們會給她錢,10元到30元不等。如今,她已懷孕至少5個月了。
得知女兒小康懷孕後,3月26日,王軍夫婦報警。王軍所在村的村支書説,案發後,村支兩委按照小康所述情況,先後對同村的三名男性進行了走訪(其中在讀大學生已到湘潭讀書),其中一人否認,兩人反駁“強姦”,稱為“兩情相悦”。
針對上述説法,4月3日,邵陽縣委宣傳部相關負責人回應澎湃新聞稱,3月26日接到報案後,該縣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目前,專案組已對和小康同村的3名男子刑事拘留,另對一名80餘歲的老人監視居住。
王軍妻子更擔心的是,女兒小康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醫生説小康發育尚未完全,如果引產,極有可能以後沒有了生育能力。如果生下來,女兒自己還是個小孩,更何況肚子裏小孩到底是誰的也還不清楚。

小康回家後每天躺在房間不願出門。本文圖片均來自 澎湃新聞記者 蔣格偉
孤僻:
曾被送出的二女兒
小康2002年4月出生於邵陽縣的一個貧困村,村子裏772户人家,有129户為登記在冊的貧困户,小康家也在貧困户之列。
有“重男輕女”思想的王軍曾試圖生兒子來傳宗接代,但夫婦倆一口氣生了四胎,全是女兒。大女兒在長沙上大學,小女兒8歲。小康排行第二。
小康出生後,一心想要兒子的王軍將她過繼給了妻弟撫養。但妻弟2007年病故,小康又回到生父母身邊。因此,小康跟舅舅姓,而不隨父姓王。
在父母眼中,小康很孤僻,不願與家人和同齡人交流。
為改變家裏的貧困經濟現狀,王軍夫婦常年在衡陽市的建築工地打工,去年一年夫妻收入4萬元。近年來,小康和兩個妹妹與年事已高、耳目失聰的奶奶留守在家。
王軍妻子説,為便於兩個小孩和父母聯繫,丈夫買了個300多元老人機交給小康的奶奶保管。平日裏,小康很少主動打電話給父母,偶爾打一次也是“告狀”四妹淘氣不聽話。
澎湃新聞採訪中發現,王軍夫婦外出打工並沒有讓這個家庭脱貧,他家2010年被登記為貧困户,現在居住的四間平房也是2016年政府扶貧時出資幫建的。

政府出資幫王軍家建的平房
小康家的平房外牆塗刷了米黃色牆漆,屋內還是水泥牆。小康房內有一張簡易小牀,沒有枕頭,房間也沒有窗簾。房內放着一台未插電的電冰箱,這是王家最值錢的電器。
王軍夫妻的房間裏,放着一張簡易鐵牀,一張堆滿王軍妻子藥品的老舊書桌。王軍説,妻子近幾個月來一直身體不適,一邊吃藥,一邊堅持在工地打工。

王軍家客廳。
見有陌生人來了,王軍年近80歲的母親拄拐出門張望。鄰居稱,老人這幾年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平日吃飯都是靠小康姐妹照料。
自述:
稱遭5名成年男子強姦並懷孕
2018年3月2日,是邵陽縣某中學的開學時間,小康卻向父母提出自己不想再讀書了,理由是自己基礎不好、壓根讀不進書,她希望跟同村人去廣州進廠打工。
當了小康兩年多班主任的吳老師證實説,小康成績一直不好,小學升初中時,語文和數學加起來只得了80多分。
3月11日,王軍夫婦同意了女兒的請求,讓其與村子裏一對夫妻前往廣州進廠打工。在流水線上工作,每天8個小時,包食宿約2000元一個月。
在上班12天后,王軍接到帶小康外出打工夫妻的電話稱,小康下班後沒有回寢室。
得知小康未歸,電話又一直無法聯繫上,王軍夫婦趕到廣州。3天后,由於仍未找到小康,他們選擇報警。

小康讀書期間,王軍夫婦花300元買的手機。
很快,家人通過小康在廣東江門市打工的同學聯繫上了女兒,並於3月26日將小康帶回邵陽老家。
在家人接小康回家途中,小康向自己的大伯説出了一個壓在心底的秘密,“我已經懷孕幾個月了。”
很快,這個消息傳到了父母耳裏。
在父母的一再追問下,小康才吐露了自己近4年來的遭遇:從第一次被強行發生性關係到懷孕。
此時,小康母親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小康近幾個月越來越胖、堅持不再讀書,還要外出打工。她還想起來,四年前,她就發現過小康走路時雙腿異樣,“問她怎麼了?她老是説下身痛。”她以為小康是內褲不淨引發炎症,帶小康去了邵陽市的一家公立醫院檢查,買了一些塗擦的藥,並沒有往壞處想。
“過年時,我一直罵她,要她少吃點,越來越胖了。”小康母親説,面無表情。
根據小康自述,邵陽市裏一名50來歲的黃姓男子認了村裏一老人為乾爹,老人家與小康家相鄰,天氣好時,黃姓男子經常開車到乾爹家附近釣魚。四年前的一天,該男子見小康獨自一人在家,就説“抱一下”小康看她有多重。隨後,小康被其抱入房內強行發生性關係。
小康説,黃姓男子事後給了她30元錢。隨後這幾年,黃姓男子基本上是每次來村裏都會與她發生關係,並支付10元到30元不等的費用。這種關係,一直維持到2018年年初。
在此期間,同村的劉某洋(男,50多歲),王某梁(男,40多歲),王某民(男,80多歲),王某迪(男,19歲,在讀大學生)均與小康強行發生過性關係。
小康説,王某民是以看戲的名義騙她到他家裏,然後反鎖門後強行發生關係;在讀大學生王某迪是2017年國慶期間,以玩遊戲之名,抱其到山上發生關係。
小康説,劉某洋曾多次帶她回家。五人中知道小康懷孕的也只有劉某洋。小康自述,劉多次提出要帶小康去墮胎,但迫於讀書沒有時間,並沒有成行。
小康承認,在廣州打工失蹤的三天,是劉某洋來找她了。劉找到小康後,與懷孕數月的小康再次發生了關係,並給了100元,之後離開小康獨自回家。

已至少懷孕5個月的小康。
“懷了小孩是年前知道的,沒有來大姨媽(月經)………不去讀書,也是因為肚子大了,怕同學知道,笑話我。”小康説肚子裏的小孩大概有5月到6個月了,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對於小康懷孕一事,班主任吳老師稱,班上學生多,很難看出哪個學生胖廋有異樣。
吳老師説,平日很少無故曠課的小康在2017年12月期末,曾曠課。吳老師曾致電小康母親,母親轉述小康曠課原因為“肚子痛”。
為什麼不告訴父母被人強行發生性關係?小康説,她也不知道。
官方:
已刑事拘留3人,監視居住一人
3月26日,王軍夫婦聽完小康講述後,最終選擇了報警。
小康的遭遇很快傳遍了整個山村。
她所在的村支書羅某告訴澎湃新聞,家屬報案後,警方很快實施了抓捕。同時,村支兩委組織了走訪調查。
“據村裏調查,小康所講的村裏的4名男性,其中王某迪不在家,去湘潭讀書了;其餘3人中有一人否認有此事;而另外兩人自己或由家人承認與小康有不正當關係。”羅某説,在劉某洋妻子和王某梁看來,劉王兩人與小康系“兩情相悦”關係,不存在“強姦”。
小康的母親更擔心的是小康肚子裏的小孩。
其母説,小康懷孕後,她曾特地去正規醫院諮詢過婦產科醫生。醫生告訴她,因為小康年齡小,生理上發育不完全,6個月大的成形胎兒如果強行引產,以後小康再懷孕生育的幾率可能只有兩成。她還擔心,小康肚子裏的小孩如果生下來,誰來養?小孩的父親又是誰?
針對小康的遭遇,4月3日,邵陽縣委宣傳部相關負責人回應澎湃新聞稱,3月26日接到報案後,該縣公安局迅速成立了專案組。目前,專案組已對小康所稱的同村3名男子(即:劉某洋,王某梁、王某迪)刑事拘留;因身體原因,對80餘歲的王某民監視居住;黃姓男子還未到案。該負責人稱,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為保護隱私,文中王軍、小康均系化名)
記者 蔣格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