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峯：限制中國學生和研究人員赴美簽證損人不利己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侯峯】
2018年5月21日劉鶴副總理訪美歸來，讓中美貿易戰隨時有可能開戰那顆懸着的心似乎一下子落了下來。中方解讀，中美放棄打貿易戰，通過談判解決美中貿易逆差和中興問題。然而，朝令夕改，瞬息萬變的特朗普總統再一次令世界目瞪口呆。2018年5月29日，美國政府突然宣佈對華500億美元商品徵收25%關税，將於6月15日公佈。
同一天美聯社引用美國國務院官員的話説，根據一項已經送達美國各有關使領館的簽證新規定，到美國大學研讀某些高科技專業的中國留學生將只能獲得一年的簽證。這些專業包括機器人技術、航空和高科技製造業，並且都是北京宣佈的《中國製造2025》計劃中的重要行業。
顯然，特朗普對華懲罰性關税用以縮小貿易逆差，以及打擊《中國製造2025》高科技創新的初衷，並沒有隨着劉鶴訪美而改變。不難看出，美國發起的一輪又一輪挑釁性攻勢的終極目標並非僅僅為了貿易平衡，而是遏止中國科技進步的步伐，以防其動搖美國獨霸世界的基礎。
美國還是留學熱門目的地，留學廣告、書籍眾多
封鎖就能限制發展？
特朗普作為一個科技門外漢咄咄逼人的攻勢，看上去很有殺傷力，然而從長遠戰略的角度有多大效果，甚至是否可能與其初衷適得其反，有待觀察。
比如在芯片問題上，美國的種種做法，可能反而推動中國相關產業加快自主的步伐，甚至迎來國產芯片發展的高潮。
長期以來，由於中國政府一個又一個富有遠見卓識的五年計劃，中國始終沒有放鬆跟蹤追趕世界頂尖技術的步伐，在所有產業和研究領域幾乎很少留下空白。
以歷史的經驗看，封鎖中國，反而助推中國的發展：從兩彈一星，到空間站、北斗衞星、探月工程、量子衞星和量子通訊、高清觀測衞星、氣象衞星、廣播通訊衞星；從超級計算機，到數控機牀、國防計算機軟硬件、人工智能、仿真技術、高鐵核心部件、核能核心技術、深潛技術；從殲20 ，到運20、直20、預警機、察打一體無人機、導彈和戰略核潛艇、航母、東風26、東風41、電磁炮、電磁彈射、電磁推動技術、反隱身雷達、導彈防禦系統等，凡是西方禁售、封鎖的高科技領域，中國無一例外地反而走在世界前列。
反倒是被西方“熱心”幫助的產業，以及人文學科領域，如汽車、民用航空、民用計算機軟硬件、醫療設備、經濟學、法學等，反倒是相對缺乏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和理論，有些甚至只會跟在西方權威後邊，亦步亦趨、人云亦云。
中國的芯片產業儘管還比較落後，但是中國早已跳出有與沒有的困局。許多芯片產品長期跟蹤、跟隨世界頂尖技術無法突破，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市場經濟下，很少客户願意使用相對不太成熟的產品。比如超級計算機，中國一直使用美國Intel芯片，直到2015年11月16日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下令對中國禁售超級計算機CPU芯片，卡脖子。不得已，中國新一代超級計算機只好採用國產芯片。
然而，令美國沒有想到的是採用國產芯片的超級計算機仍然雄居全球超級計算機最新排行榜榜首，屢獲國際大獎，軟硬件領跑世界。
中國芯片產業只要能夠立足市場，有人用，在市場的大潮中不斷試錯，升級換代，就會很快推動產業的發展，追上世界先進水平。
奧巴馬的CPU芯片禁售令，可謂是對中國國產芯片打開市場的一次神助攻。
同理，限制中國學生和研究人員赴美簽證對中國高科技，對《中國製造2025》有多大影響呢？
筆者當年留學時的中美教育
筆者是改革開放後頭幾屆的大學生。70年代末，80年代初，重新恢復招生的大學，百廢待興，教師、教材及教學設備都還在恢復時期，教學處在探索發展階段，當時許多教材甚至都是老師手寫刻印的版本，知識老化且不規範，設備落伍，教學理念上基本採用原蘇聯傳授的專業教育模式，基礎紮實，但專業面窄，許多領域與世界先進水平差距較大。中國那個時候許多領域相對落後，美國的封鎖起了很大作用。
90年代初筆者到美國留學，美國大學無論軟件還是硬件對我們從中國來的留學生而言都產生很強的震撼，其中感受最深的是計算機的普及和應用，以及世界最先進的科技發現和知識很快就能體現在教學實踐中。深深感到美國的高等教育，特別是研究生教育有許多方面值得中國學習借鑑。
美國教育十分重視能力的培養、領導才能、團隊精神，以及個人的表達能力。幾乎每門課都有項目作業，這種大作業是培養學生綜合能力的平台，它能極大激發和調動個人的能力和潛力。
一般一個項目作業佈置下來必須在兩三週內完成大量的調研、數據分析，以及使用學過的知識進行理論推導、編程計算、和總結演講。
當年中國大學晚十點教室、圖書館就熄燈了，晚十一點寢室統一熄燈，然後進入“卧談會”時間，直到半夜，7-8人一個房間的寢室和樓道才能安靜下來，雖然生活規律，但居住條件差，睡眠不足、“精神衰弱”是較普遍現象。
美國的教育給我印象最深的現象之一就是逼着你熬夜。大部分項目作業都有巨大的閲讀量，數據採集和編程的工作量，而且常常是幾門課同時佈置項目作業，這就造成你不熬幾天幾夜在規定時間是不可能做完的。顯然這也是一種能力、毅力和體力有益的訓練。
美國十分重視團隊精神，鼓勵大家一起做大作業，這與中國以考試為核心的教育大相徑庭。社會不僅需要知識積累型的人才，更需要合作精神，和擁有領導才能的人才。通過分工合作，不僅可以加快項目的進程，更可以同學間互相學習，取長補短，並學習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技巧。
把一個項目有條不紊地安排下來，合作完成，就是日後企業項目經理的雛形。這樣培養出來的人才，能夠較快融入未來的工作環境中去。
美國各級教育皆有利弊，不能照搬
美國人誇誇其談，演講能力上佳，與他們重視表達自己、宣傳或者説推銷自己的教育有關。當年中國的大學只有畢業設計或畢業論文最後答辯才有機會在全班和評委老師面前演講自己的成果。從我女兒在美國受教育的經歷我注意到，美國從小學教育就開始有項目作業，培養孩子的領導能力、團隊精神、高強度工作、和演講能力。從小，每門課，都有學生上講台演講自己項目作業的訓練。
美國中小學，因材施教，優秀的學生可以跳級，有專門為他們編制的天才班，集中最優秀的教師培養，甚至把一些大學一年級的課在高中就教了，功課很重。此外，還有其它有助於大學錄取的社會活動，包括社團活動組織能力的培養、義工愛心培養、以及文藝、體育特長項目等校內、校外社會活動，孩子在學校的辛苦程度絕不比中國頂尖中學的孩子差，且更加培養學生安排管理自己時間的能力。
不過，美國一般學生的“自由度”比中國學生大得多，其結果是基礎教育不紮實，特別是數理化等基礎訓練比起中國學生普遍比較差，外語學習與中國學生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中國教育培養大量合格的各種人才，而美國基礎教育中出現的問題已經引起有識之士高度憂慮。
美國教育質量參差不齊是多因素造成的，其中很大原因是師資問題，美國優秀人才少有人願意當中小學老師。上個月美國多個州爆發教師罷課浪潮。其中亞利桑那州“為教育而紅”衣裝的全州總罷課持續兩週，直到州政府不僅答應每人漲20%的工資，並且州議會通過預算，落實到財政才肯罷休。
亞利桑那州教師的收入有多低？一個碩士學歷25年工齡鳳凰城華盛頓小學的老師在網上曬工資，他今年的年收入是50,412美元，相當於同等工齡資歷工程師一半左右。一個優瑪小學工作了四年的老師説，包括剛漲了10%的工資，當下的年收入是34,700美元。對比公務員，僅鳳凰城市和其所處的瑪麗柯帕郡政府僱員就有1200多人年收入從10萬到30多萬不等。
美國不少地方的基礎教育就是處於這種惡性循環的狀態。
然而，國內有許多家庭不明就裏，以為美國教育很輕鬆，有利於孩子成長，甚至不惜傾家蕩產也要把需要父母監管的孩子送出國外上學。如果是自律能力較差的孩子，這無異於放羊，既花了錢，又沒有受到好的教育，甚至可能毀了孩子的一生。
而更要命的是，美國初高中階段就已經開始毒品氾濫，我參加過幾次警察局派到企業或社區有關校園毒品的報告，每次會上都發放免費試劑盒，可以帶回家測試自己的孩子是否涉毒。
美國大中小學毒品氾濫的程度是中國人無法想象的。當然成人也不例外，美國加州甚至已經大麻合法化了。亂性和性病是美國校園另一個重要問題。
好在中國留學生很難融入當地社會，美國中學、大學這些枱面下的不良現象對留學生影響相對較小。
去國20多年，對國內大中小學教學方式和教育現狀不甚瞭解。然而，從接觸和觀察到的下一代，無論是大學生、還是中小學生表現出來的自信、大氣、不怯場的精神風貌，已經比我們年少時強多了。也比東亞其它國家和地區的孩子更有大國風範，令人欣慰。特別是中國孩子的數理功底，舉世公認。英美都在研究和引進中國的數學教學法。
中國教改切不可盲目崇洋媚外，學着西方的自由化模式。日本脱亞入歐，盲目引進西方基礎教育的教學理念，導致日本學生素質全面下降，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當然，至今美國仍然是世界人才薈萃的中心，是世界科學研究積澱和人才積累最雄厚的國家。
到美國大學實驗室看看，大部分幹活的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學者，美國人反而不多。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才俊為美國的科研做出巨大的貢獻，其中就包括佔比最大，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和學者。
美國大學理工科本土學生相對較弱，可能與美國戰略家的教育理念與社會風氣有關，美國過於強調培養領導型人才，同時人們一窩蜂地學習賺錢多的專業，如律師、醫生、金融、工商管理等，較少學習工程、科學等費力又賺不上大錢的專業。並且只有成績比較差的才去學習教育相關專業。中國大學這種風氣也開始流行。
國內某些大學開始學西方隨便轉專業，是進步還是倒退，是福是禍，是國家教育戰略必須認真研究的問題。
如今中美教育各有長短，不管白宮事後承認與否，特朗普政府要部分關閉來自中國學生學者的大門，無疑削弱美國科研事業中一隻重要的生力軍。一方面它阻斷部分領域中國學生在美國大學接觸前沿科技的機會，另一方面，對美國的高科技勞動力市場無疑是一個重大打擊。
美國的限制舉措對中國前沿科學有多大影響呢？
三十年彈指一揮間，自改革開放大規模向海外派出留學人員以來，中國高等教育博採眾長，如今國內許多一流大學不僅軟硬件不比西方一流大學差，而且師資也大多從全世界吸引回來最優秀的人才來任教。
2017年中國國際科技論文總量居世界第二；國際科技論文被引量首次超過德國、英國，躍居世界第二。無論科技論文數量還是質量，中國大學的科研水平已經進入世界領先行列。中國是世界上除美國之外科研及高等教育門類最完整的國家。
也就是説中國高等教育及許多科研領域已經進入世界先進行列。在吸引世界科技精英到中國發展，建設世界第二科研中心大國的關鍵時刻，特朗普的科技人才封鎖政策，一方面使得更多中國最優秀人才留在國內，同時刺激中國政府和產學研界加大科技投入，比如近期的芯片熱潮，加速中國吸引全球精英到中國發展，促進中國以更快的步伐成為世界人才薈萃的中心。
2018年6月4日華盛頓郵報發文《中國急起直追 美國在科學界的主導地位恐不保》。文章指出，美國現在1年花在科學研究上的費用約為5,000億美元，高居世界第一。中國排第二，第三是歐盟，第四是日本。美國國家科學委員會統計，中國科研經費將在2018年底超越美國，而早在2016年，中國的全年科學期刊論文篇數，就已首度超越美國。
文章認為，中國在科學領域最成功的延攬人才計劃之一，是2008年推出的“千人計劃”。 該計劃10年來已延攬了7,000多名科學家及創業家，他們的簽約金是16萬美元，且中國政府通常保證之後數年的研究經費；外籍科學家多半還有額外津貼，包括地方政府提供的住房、搬遷等補助，以及保證配偶就業、定期返鄉等。
美國參議員納爾遜（Bill Nelson）1月在一場有關美國科學現況的聽證會上説，按照目前這種發展速度，“美國將喪失競爭優勢”。他還説，正是這種優勢使美國擁有世界最強大的經濟。
互聯網時代，特朗普封鎖信息、阻斷人才交流、搞小圈子、甚至閉關鎖國，最終恐怕是最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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