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愛看足球-StoryBaker

【本文節選自公眾號StoryBaker，作者授權觀察者網刊發】

我是一個非典型球迷。或者你也可以説，我是個偽球迷。

我沒有特別喜歡的俱樂部，不會追五大聯賽，只是在決賽以及在歐洲盃和世界盃的時候會關注足球。

支持德國，純屬因為當初學德語，而現在人在德國。

因此在德國對瑞典這場無尿點的球賽當中，我在替德國隊捏着一把汗的同時，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們到底是為什麼這麼愛看足球？

比賽即將開始

在離比賽還有兩小時開始的時候，我和攝像就已經到了勃蘭登堡門前的球迷區，這裏號稱是德國最大的球迷區，負責人告訴我們説，德國隊的比賽一般會有15到25萬球迷，而如果德國進入決賽的話，他們要做好接待50萬球迷的準備。

柏林天氣不大好，隨時有下雨的準備，但六月十七大街上已經擠滿了球迷。

賽前的氛圍大約是這樣的：

而主辦方還請來了教練勒夫的特型演員在台上和觀眾互動：

看足球的第一個原因，便是這氛圍。若是鐵桿球迷，自然是深夜一個人在家，喝着啤酒吃着小龍蝦自己也能看得很嗨，可是對我們非典型球迷來説，要的就是熱鬧，是和三五好友相約看球，和數萬球迷同喜同悲的熱鬧。

當然，僅僅有熱鬧是不夠的。

上半場比賽，明明德國控球時間70%，但32分鐘的時候，瑞典隊居然進了一球。全場近20萬的球迷，卻幾乎是鴉雀無聲。突然幾個穿橙色衣服的救護人員從我身邊跑過，是旁邊的一個小姐姐暈了過去。

瑞典進球后

難道衞冕冠軍德國隊要輸了？我的心撲通一下沉下去了。我發現自己的思維分裂成了兩份，一份緊緊盯着大屏幕，隨着皮球的每一次跳動上下波動着，而另一份彷彿浮出了體外，打量着那個分外緊張的自己，思考着，我為什麼會緊張，為什麼在想到德國可能會輸而感到難過。

我的身後是表情凝重的德國球迷。很多人在臉上畫着國旗，手裏舉着國旗。而除了世界盃期間，我似乎從未在德國見到過數量如此多的國旗“共聚一堂”。

德國人，怕是當今世界上最不“愛”國的了。很少聽到有德國人説，我為自己的祖國自豪。有關二戰的歷史在德國中小學生的課本里一遍一遍地重複，也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德國人。

曾經的陰影如今依然籠罩着德國：德國的軍事投入和GDP永遠不成正比；國防軍設備陳舊，被批不具備北約作戰的條件。但每次要求提高軍備的時候，都必然被否決。而任何軍事行動之前的民意調查，反對率超過70%是常有的事。

球迷中的國旗元素

我有次去旁聽德國選擇黨（極右翼黨派）的討論會，有個穿着紅色的衣服女士語氣的激昂的説過這麼一段話：“我覺得我們的孩子應該能夠理直氣壯的説，我為自己的國家自豪，而不覺得羞愧”。

民族主義在德國是碰不得的詞彙。或許當人們無法用正當的渠道表達對自己國家的認同時，長期積累的情緒會通過“不正當”的方式表達。

而足球，是德國人宣泄愛國情感為數不多的渠道之一。

似乎就是為了這個，我才希望德國贏。以國家和地區為分界線的足球，寄託的不只是體育競技，還有對於這個國家或是地區的情感。

中場休息過後，身後的人羣越來越失落，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切好像一場悲劇的佈景。

可突然之間人羣中爆發出尖叫，滿場國旗舞動起來，德國隊進球了，1：1。剛才還死氣沉沉的球迷區瞬間又活躍起來了。

愛看足球，還有這種時時刻刻都可能發生改變的不確定性。 而接下來比賽的走向，簡直是可以載入史冊的戲劇性。82分鐘時，德國隊紅牌罰下一人。比賽進入傷停補時階段，德國隊兩次險些破門，但並不走運。而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第95分鐘，德國隊得到一次前場任意球的機會。

我幾乎聽得到全場的心跳。

屏息凝神的球迷

“足球是一個簡單的遊戲，22個人追逐着球跑了82分鐘。德國人被罰下了一個，所以21個人追着球跑了13分鐘，最後德國人突然就TM的贏了！ ” 萊因克爾又一次奉獻了他關於德國隊的段子。

居！然！贏！了！我內心一陣狂喜。明明這90多分鐘自己什麼都沒做，居然小心臟還是像坐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的震盪了好幾個輪迴，而這最後時刻的絕殺帶給我，即使是一個偽球迷的振奮，也可以持續好幾天。 這種因為足球而憑空得來的荷爾蒙，簡直神奇。

雨點突然密集起來，而十幾萬球迷的呼喊聲震耳欲聾。

在勃蘭登堡門前的球迷大道上，我想起了18歲的自己為什麼那麼熱愛體育，熱愛到不顧一切一定要學體育新聞。

那是一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