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著網:俞飛鴻是老男人照妖鏡?你誤讀的不僅是女權
“俞飛鴻是老男人的照妖鏡,誰照誰露醜。”
前幾日,凍齡女神俞飛鴻再次成為話題中心,而此處“又油膩又粗俗”的老男人,直指竇文濤和馮唐。
網上瘋傳的截圖中,以下幾個問題顯得十分扎眼。
“你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了,一直單身到現在呢?”
“你覺得老一個人待着,精神正常嗎?”
“你對性怎麼看?”

這些源自2016年5月《鏘鏘三人行》節目的截圖,最開始只是被幾個娛樂博主和媒體微博轉發,並未引起太大的輿論水花。直至微博博主沈嘉柯發出“俞飛鴻真是老男人的照妖鏡,誰照誰露醜”的言論,一場責罵直男癌的話語運動開始發酵。目前,該微博轉發量高達12萬,評論量高達1.5萬。

從微博到微信場域,一輪炮轟“直男癌”的話語運動逐漸開展起來:



俞飛鴻,想必大家並不陌生。從參加許知遠《十三邀》,到《淑女的品格》被點名出演,這位47歲的凍齡女神近來存在感一直不低。

竇文濤,作為《鏘鏘三人行》、《圓桌派》等優質訪談節目的主持人,被戴上了“油膩老男人”的標籤。
馮唐,去年10月27號因為文章《如何避免成為一個油膩的中年猥瑣男》成為討論的焦點,這次也被噴直男癌。
這場對話圍繞的話題很簡單:單身、婚姻、性。既私人,又有些老生常談的話題。一場2年前,三個人的談話,在2018年的6月竟然碰撞出瞭如此大的火花,這背後有非常多值得探討的點,且聽知著君一一道來。
冒犯感源於斷章取義
首先,這堆節目截屏中,最刺眼的一句話,肯定是“你覺得老一個人待着,精神正常嗎?”。不得不承認,剛看到這句話時,撲面而來的是冒犯感。對一位女性,還是如此優雅聰慧的獨立女性代表,竇文濤竟説出這樣一句話,難道是腦子卡殼了?
自然不是。

當你完整看完這集《鏘鏘三人行》,你會發現,截圖的呈現斷章取義了。碎片化傳播流行的當下,斷章取義發生得愈加頻繁。當一句話的語義和語境脱軌,很容易帶來語義的扭曲。
在語言學範疇中,語境是使用語言時的實際環境,是交際雙方共同的認知前提。語境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其不僅包括靜態語境,即語言前後搭配、上下文語言連貫等內在聯繫;也包含動態語境,交談者之間生成和理解話語時擁有的社會文化知識、認知能力等因素。

就拿爭議最大的“老是一個人待着,精神正常嗎?”這個點切入,且不論訪談類節目本身就是有台本的,竇老師之所以口出此言,是有上文的。竇文濤先是念了一段王衞星的文章《單身或導致蔡英文政治風格偏向極端化》,該文提出一個觀點:
“從人性的角度分析,作為單身女政客,她沒有愛的情感拖累,沒有“家”的掣肘,沒有子女的牽掛,在政治上的行事風格與行事策略,往往偏向情感化、個性化、極端化發展。”
繼而竇文濤才將問題拋向俞飛鴻。通過截圖,部分網友並未瞭解到這句話之前的鋪墊,只見一句“精神正常嗎?”,就直接給竇文濤扣上了不尊重女性的標籤,實在是有些冤枉。
訪談節目是互相成就的過程
再從訪談類節目本身出發,“俞飛鴻是老男人的照妖鏡”的言論,其實已經將主持人和嘉賓兩者的關係割裂了。主持人和嘉賓之間訪談溝通的尺度在哪,兩者的關係應該如何處理,也是非常有意思的話題。
微博網友闌夕指出訪談類節目目前的一個困局,談話類節目在社交媒體上的立場表達,被一種畸形的觀念所捆綁,彷彿語言鬥爭是要分出勝負的,提問的目的是蓄意刁難對方,而回答也被賦予了反擊的期待。

當主持人和採訪者出現語言上的交鋒時,不僅是觀眾,甚至是主持人都很容易自動劃分陣營,將兩者對立,而這其實與主持人和嘉賓之間的理想訪談關係是背離的。
不可否認,俞飛鴻本身具有深厚的魅力和修養,但在訪談節目中,她和竇文濤實際上不是割裂對立的,而是互相成就的。如果沒有竇文濤拋出直擊痛處的問題,也難以引發俞飛鴻的漂亮回應。例如:“很多夫妻在一個婚姻裏頭,可是兩個人根本沒話講。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的孤獨,可能比一個人的孤獨還要悲傷。”

更何況,現實中,竇文濤和俞飛鴻實則是關係甚好的親密朋友。對於彼此的觀念其實早已熟悉不過,但作為主持人,竇文濤必須問出觀眾想知道的問題,拋棄自身對於俞飛鴻的印象,以一個普通男人的視角看待女神。
竇文濤是明白訪談節目中的話術的,他是個揣着明白,看着糊塗的人。豆瓣網友阿落如此描述:“他難得糊塗,他適可而止,可卻是,要把明白霧裏看花地講給你聽,也是,點到才止。”更何況《鏘鏘三人行》本身就是訪談節目的一個傳奇。1998年4月1日開播至2017年9月11日宣佈停播。這檔具有19年生命力的節目,從側面也説明了竇文濤絕非膚淺之人,單憑几張截圖,就貶低竇文濤本人,似乎有些太不客觀了。

俞飛鴻參加過的訪談節目並不少,從金星的《金星秀》,李靜的《非常靜距離》,竇文濤的《鏘鏘三人行》,再到去年許知遠的《十三邀》。
仔細品品這幾期採訪,便會發現,俞飛鴻的形象是多元和立體的,如果純粹用“女神”將其標籤化,其實是對她的誤讀。在《非常靜距離》的採訪中,俞飛鴻呈現出的形象,是個“兜裏揣副牌,逮誰跟誰來”的女神經形象,和她目前的優雅女神形象可謂是相差甚遠。

彷彿是從許知遠對俞飛鴻的採訪開始,俞飛鴻已經被工具化成一個打擊油膩男子的標牌,她的得體不卑不亢,總是被賦予上了反擊的意味,她所面對的對象,也直接被賦予了反女權的標籤,這樣的粗暴式解讀,只能被稱作為“女拳”,而非“女權”。
不少自媒體通過過度吹捧俞飛鴻的“女神”屬性,來貶低竇文濤的形象。這不僅僅是對竇文濤們、許知遠們的低估,也是對俞飛鴻們的消費和物化。

將自身對於女權、單身和婚姻的認知強加到“俞飛鴻們”的身上,以她們的言論作為工具來攻擊假想中的男權壓迫。這場“老男人照妖鏡”的風波中,不少參與者甚至沒有完整看過這期節目,不瞭解竇文濤,不瞭解俞飛鴻,就將立場鎖定,開始為女權搖旗吶喊,這是對於女權的曲解和貶低。
婚戀觀是社會痛點
回到節目本身,這一期《鏘鏘三人行》之所以邀請俞飛鴻,是因為她的單身是具有代表性的,她的思考觀點大多是超前於主流觀點的。
福柯曾提出“訓誡式凝視”的概念,指明女性受到所處社會的壓力和性別定軌的凝視,使其不能逾越預設的規定。女性的意識在這樣的凝視中受到了難以掙脱的影響,即便是90後的我們,在婚姻和單身問題之前,也很難有明確的認知和決定。不論是催婚,還是逼婚問題,並沒有因為時代的發展而得到有效的緩解。“大齡剩女”這樣的標籤依舊污名化着女性。

俞老師之所以,能坦然説出:“在精神世界上,不管男女,一定是平等的。”;能雲淡風輕地看待社會現狀,能在和許知遠討論完《梵高自傳》脱口而出:“感謝上帝賜我平庸”。是因為她是站在金字塔尖端中的少數女性,她永遠得體,永遠通透。

但實際上,社會現實是割裂的。
《我的孤單,我的自我:單身女性的時代》的作者特雷斯特,在採訪了近百個單身女性後提出:“既然女性跨入成年不再由早早地結婚嫁人來界定,那麼理應有一整套新的標準來衡量女性是否成熟。這是亟需認真討論的問題。”單身已經成為了一種潮流,一種世界性的潮流,而且會深刻地影響着人類的未來。但是當單身觀念先行了,社會系統卻還沒有及時適應新的婚戀需求,制定出新的婚戀標準和規則,這帶來的就是婚戀觀和社會現實的割裂。
當婚姻不再是女性一生的必由之路,生兒育女不再成為女性的使命之一,如何定義女性的成熟,定義人生的新階段,定義幸福感和人生價值的來源,是個很複雜的命題。

顧硬硬在文章《竇文濤的水平很高,大眾的水平很low》裏直擊痛點:
“真正的文明和進步,是當不如俞飛鴻美貌富有、也不如她温和會表達的女性作出不符合男權婚戀規則的選擇時,同樣被尊重,而不是被惡意十足地對待。”不論是選擇獨身,還是選擇婚姻,這都只是個人選擇的一種生活狀態,沒有絕對的錯與對,單身和婚姻不該被放置在對立面。 通過竇文濤對於俞飛鴻的訪談,我們應該汲取到的,更多應該是她對於單身和婚姻問題的自我接納和包容,而不是將重心放在炮轟直男癌之上。


(本文獲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知著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