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轉”二手機買賣貓膩多：報價高實價低、零件疑被偷換
本文來自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佘穎。
最近觀看俄羅斯世界盃的觀眾可能注意到了一個叫“轉轉”的平台。它是騰訊和58集團共同投資的二手交易平台，在世界盃期間投放了大量廣告。
近日，經濟日報記者接到舉報，稱轉轉涉嫌用虛高報價吸引用户前來賣二手手機，還有用户反映自己寄去平台驗機的手機、ipad被偷換零件，有的甚至被調包。他們建起一個轉轉維權羣，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有50多人加入。新浪黑貓投訴平台數據顯示，截至7月6日，今年3月以來已有115起對轉轉的投訴。
高報價吸引用户，保賣不得取消
內蒙古師範大學學生小王就是被超高報價吸引到轉轉的。“我有一台128G的華為榮耀V9，只用了半年，成色很新。放在其他二手網站上賣時，有人給我出過1200元，學校附近的手機回收店出價1100元。”6月下旬，小王看到了轉轉“平均超出市場回收價51.8%”的廣告。他在保賣頁面輸入“榮耀V9”，就得到了反饋——“保賣預計售賣價1429元，預計售出時間1個小時”。這個價格讓小王動心了。他寄出手機質檢後，轉轉給出768元的起拍價。客服還告訴小王，大多數成交價都是底價的1.45倍。
小王翻看保賣歷史記錄發現，一些品質不如自己手機的都能賣出底價的兩三倍。考慮到轉轉對保賣的宣傳是“通過萬人同時在線競拍，拍出最高價”，又是騰訊、58集團投資的公司，驗機標準是跟富士康聯合制定的，小王欣然同意參加保賣。
7月1日，這部手機經歷19輪競價，最終成交價止步888元。扣除服務費，小王只能到手861元。心生悔意的小王此時才發現，按照轉轉的規則，同意參加保賣後，賣家不能後悔，也不能跟買家協商取消。由於此前看到的各種預估價、歷史成交價只是“參考”，並沒有白紙黑字的約定，自己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被轉轉虛高報價坑了的消費者遠不止小王一個。經濟日報記者百度搜索“轉轉保賣”，出來的前兩頁上幾乎全是消費者投訴在轉轉保賣受騙的經歷。
為了驗證消費者投訴，7月6日，經濟日報記者也下載了轉轉，在首頁的“測測你的寶貝值多少”頁面裏，輸入“蘋果手機8”。1分鐘之內，記者連續輸入5次，轉轉給出的價格從1622元到2012元不等，相差近400元。
拍賣參與入口難覓 且門檻極高
經濟日報記者就這一問題繼續調查，很快發現了新的疑點。
轉轉所謂的保賣，實際上就是拍賣模式。作為轉轉主打的業務，此前客服宣傳保賣“萬名買家同時在線競拍”。但是，經濟日報記者找遍了轉轉App，都沒有找到買家申請參與拍賣的入口：點擊“買手機”，看到的是個人閒置一口價交易和轉轉自營，沒有買家參與拍賣的入口；點擊“保賣”，出來的頁面是引導提交賣二手機，也沒有買家參與入口。轉轉維權羣裏的大多數網友也沒有找到過買家入口。
最後，在用户陳先生的提示下，記者終於找到了這個神秘的買家入口：先在首頁點擊“我要賣”，再點擊“手機保賣”，再點擊“海量買家出價競拍”，然後再點擊看上的手機，這時才會跳出申請頁面。整個過程沒有任何提示，“海量買家出價競拍”按鈕貌似一個宣傳圖，一般人不會去點擊。
不過，費盡周折的消費者就算找到了藏在4級摺疊頁面上的買家入口，也很難參與拍賣。因為根據轉轉“買家資質申請”頁面顯示，參與拍賣的買家需要在轉轉平台購買過3台手機，或者賣出過3台手機。
這是一個高得讓人很難理解的門檻——2015年11月，58集團才正式發佈旗下的這個轉轉，至今不到3年。正常情況下，按普通消費者的換機頻率和購買習慣，很少有人會經常購買二手手機，基本達不到3年內在轉轉平台購買3台手機的門檻，3年賣出3台手機的普通消費者數量同樣極少。
一個主打拍賣的App，不直接開放拍賣報名入口，只希望吸引賣家，卻為買家參與設置極高門檻，那麼，眾多賣家的二手機是被誰低價買走了呢？
“我那場拍賣就4個人報名出價，每次加價幅度都是20元。”小王回憶説。他和羣裏有相似遭遇的消費者不約而同地懷疑轉轉虛構高價吸引賣家來賣二手機，並故意隱藏拍賣入口，讓內部人士參與拍賣，低價拍走賣家的好貨並放到轉轉自營平台“轉轉優品”銷售，以此賺取高額差價。
正常手機寄去驗機 寄回卻變成“磚頭機”
消費者對轉轉更嚴重的指控，是其涉嫌偷換用户手機零件，甚至用壞機器調包。
今年7月5日，北京大興區個體户小郭給轉轉保賣寄去一部功能正常的美版32G蘋果7plus，質檢卻説無法顯示、無法開機。7月10日，小郭收到了退回的機器，的確已經無法開機。
然而，精通手機維修的小郭使用專業軟件查詢後，發現寄回的手機的後置攝像頭已經被更換。
“蘋果手機的每個零件都有自己的序列號。檢測顯示寄回的手機後置攝像頭已經損壞，且序列號與這部手機出廠記錄的後置攝像頭序列號不一致。”小郭説。他展示的截圖顯示，該手機出廠記錄的攝像頭序列號應為“DN870158W6CGL19DM”，但轉轉寄回的這部手機後置攝像頭序列號卻是“DN865324AHJGKG7EY”。
“檢查攝像頭需要拆機，普通消費者不敢；而且發回的手機不能開機，普通消費者也無法檢測，如果找第三方拆機，又説不清責任。這可能是之前很多人自認倒黴的原因。”小郭對經濟日報記者説，蘋果手機的後置攝像頭非常值錢，市場價在400元左右。他懷疑是轉轉偷換了手機零件，“悄悄拿走不會被人發現，壞了也説是用户自己的問題，淨賺400元”。
今年5月16日，陳先生為自己九成新的蘋果6S手機選擇“轉轉保賣”，順豐物流顯示轉轉驗機中心5月17日簽收，本該5月18日出驗機報告並開始拍賣，直到6月份依然是待驗機狀態。在陳先生的多次催促下，6月3日，客服人員來電，答應將手機寄還。
但是6月4日，陳先生髮現轉轉居然出了驗機報告，報告內容為“手機Apple ID未解除，未能完成質檢”。
“手機寄出前我已經恢復出廠設置，沒有綁定任何ID。”陳先生回憶説，自己當時雖有疑問但也沒多想，以為這只是平台取消訂單的流程之一，就點了驗機報告下唯一的一個按鈕“我不賣了”，並填寫了收貨地址，以此方式取消了訂單。然而，6月5日陳先生收到轉轉驗機中心寄還的手機，看到面板有多處明顯撬開的痕跡，手機劃痕位置不一樣，且真的綁定了一個陌生的Apple ID，無法開機。
陳先生所用的Apple ID應是ch***@sohu.com，他提供的截圖也證明了這一點。但是轉轉寄回給他的“磚頭機”（壞了的手機）綁定的ID卻是l***@1***.com。
“好端端的正常手機寄過去，回來變成了‘磚頭機’。”陳先生認為自己的手機極有可能被調包了，“之所以等待時間那麼長，可能就是在等合適的爛機器換給我”。
但是，訂單取消後，陳先生的轉轉裏就再也找不到此次交易記錄，驗機報告也隨之消失。“我寄手機的時候沒有錄視頻，買手機時候的憑證、包裝也早就找不到了，完全無法證明自己寄出的不是這台‘磚頭機’，而是一台正常手機。”陳先生懊悔地説。
今年6月12日，河北廊坊的李先生寄給轉轉的正常蘋果6S手機，驗機結果卻顯示無法開機，寄回時也無法開機。用户“waiting”給轉轉平台寄去了一台九成新的ipad pro，但是驗機報告卻顯示全是背板凹陷、多處劃痕。“waiting”一直沒有取消訂單，不同意轉轉寄回ipad，“我怕寄回來真的就是一部舊的ipad了”。
功能正常的二手機和“磚頭機”之間價格差異極大。目前業內一部64G蘋果8“磚頭機”報價僅為500元左右，轉轉自營平台上九成新64G蘋果8售價約為3758元，差價高達3000多元。因此，陳先生等用户都懷疑轉轉平台用低價殘次品調包賣家的好貨，放到自己的自營店銷售，卻把殘次品退還給用户。
這些轉轉用户中，有人因為耗不起而接受了轉轉平台100元至200元的紅包補償，有人堅持要個説法並試圖向消費者協會、工商局等部門投訴，但因為被認定為是賣家，不是消費者，沒有被受理，向公安報案又因為單個案值太低不予立案。他們還嘗試向騰訊投訴，但都被推回轉轉。投訴無門，用户目前只能到法院起訴。
轉轉官網的“聯繫我們”一欄寫着：“轉轉暫未開通客服電話，請不要相信任何假冒轉轉的客服電話，如您在使用轉轉平台服務中遇到任何問題，可以反饋至郵箱：[email protected]”。7月6日、7月10日，經濟日報記者兩次給這個郵箱發去了採訪郵件，也給轉轉在線客服提交了採訪要求，對方答應會有專人回覆。但截至記者發稿，沒有收到轉轉方面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