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晉京:美國為什麼焦躁?看這張圖就明白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賈晉京】
現在的美國表現得很焦躁,從關税“加還是不加”的反覆無常上也能看出來。8月1日,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宣佈,美國總統特朗普指示他採取行動,對價值2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税率由原來宣稱要加徵的10%,提高到25%。而就在同日,又有消息稱,美國財長姆努欽正在尋找機會與中國“重啓談判”。硬幣翻過來又翻過去,類似的戲碼,之前已上演多次,以至於圍觀羣眾都看不清美國到底要怎樣了,只是覺得總之很焦躁。
除了幾乎涉及到美國所有主要經貿夥伴的貿易挑釁之外,2016年總統選戰以來美國焦躁的表現數不勝數,從“通俄門”這種堪稱“無所不用其極”的國內政治鬥爭手段,到美國從許多國際組織中“退羣”,再到特朗普總統在西方七國峯會場合“單挑”六國領導人,都顯示出今天的美國已經“沒常性”,翻臉比翻書還快。
為什麼美國如此焦躁?背後有沒有確定性的因素?這還得從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説起。
下面這張圖是基於縣域選情展示的2016年美國大選投票結果,其中紅色代表特朗普獲勝的縣,藍色代表希拉里·克林頓獲勝的縣,顏色越深代表所獲選票比例越高。

2016年美國大選分縣地圖
從圖中可以明顯地看出,整個美國地圖大部分區域是紅色的,也就是特朗普獲勝。而希拉里·克林頓只贏得了較少地區。當時,支持特朗普的媒體稱,特朗普在美國92%的國土上獲勝。無論這個數字是否準確,但“特朗普贏得絕大部分縣”是顯然的。
92:8大致是特朗普與希拉里·克林頓勝選的國土面積對比,這也直接導致特朗普在選舉人票上以306:232擊敗希拉里·克林頓當選。但在贏得的普選票數字上,卻是另一番模樣。特朗普獲得6224萬張普選票,而希拉里·克林頓則獲得了6424萬票,比特朗普多了200萬票!
從大致圖景上,可以説特朗普與希拉里·克林頓所獲得支持人數勢均力敵,但分佈區域卻是特朗普佔有絕對優勢。這説明什麼?這説明,美國大約一半居民居住在大約8%的國土上,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個理兒重要嗎?這個理兒相當重要,它構成理解當今美國社會、以及這個社會發生了什麼狀況的基礎。
仔細觀察紅色與藍色地區的分佈,可以看出,藍色地區大多位於美國東西海岸、大城市以及比較靠近墨西哥的地方;而紅色地區簡要概括可以説就是內陸、中小城鎮或鄉村。
也就是説:美國選民比較明顯地分成了人數相近的兩個陣營:其中一個陣營大體居住在沿海、城市,支持希拉里·克林頓;而另一個陣營大體居住在內陸、中小城市或鄉村,支持特朗普。並且,兩大陣營似乎壁壘分明。假如壁壘不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話,那上面那張地圖就該是“五花臉”而非紅藍對比明顯。
進一步的問題就是:這兩個陣營都是由什麼人構成的呢?明顯的因素包括:特朗普被美國輿論稱為“種族主義”傾向明顯,受到有色人種、墨西哥裔、移民家庭的普遍反對,而他的支持者則大多數是白人。實際上,特朗普的祖父也是移民,這一點也常被特朗普的批評者當成“武器”使用。

在明顯因素背後,有着能夠説明當今美國社會本質矛盾的深層因素,即“老美國”與“新美國”之別。特朗普的祖父是德國移民,但年代較早,距今有一百年了。而當今的美國人,所在家庭為“移民家庭”的,佔27%。“移民家庭”的定義是“夫妻至少一方為第一代移民,加上其子女”。而如果加上“第三代移民”,即特朗普本人這種祖父是第一代移民的,則“三代內移民”在美國總人口中佔比超過50%。
而“三代內移民”有個特點,即按照人類生命週期計算,“三代內移民”中的大多數家庭都是二戰後移民到美國的。像特朗普這樣的祖父在二戰前已移民美國的是少數。
“二戰後移民到美國”與戰前移民有什麼區別呢?區別在於:林肯時期著名的《宅地法》最後一次修正案是1934年出台的,根據該法,當時到美國的移民有很大希望分配到宅地。而《宅地法》二戰後基本不再實施,因此二戰後到美國的移民基本享受不到該福利。二戰前的美國居民,獲得的宅地大致分佈在哪裏呢?大多在內陸、中小城市及鄉村。而二戰後到美國的移民,則大多居住在沿海、大城市。您可以想一想我們身邊的中國人移居美國的例子,是不是大多數住在沿海、大城市?
“老美國”與“新美國”的社會羣體劃分,就這樣形成了。
在2012年總統大選時,其實這種劃分已經有了巨大影響,但是還沒改變大選的根本格局,因為當時“三代內移民家庭”的人口占比還沒過半。但到了2016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為什麼“老美國”與“新美國”的劃分很重要呢?因為兩者對社會與經濟的根本看法不同。近幾十年來,美國經濟中的增量部分主要來自信息技術與全球化趨勢,典型案例即手機品牌的海外銷售,而該手機品牌剛剛成了首個“市值萬億美元”企業。這樣的新經濟,對“老美國”來説,是“與我無關”的,因為是“新美國”們創建的企業,並且總部在美國沿海,生產、銷售則大多在美國以外的市場。
對“老美國”來説,在幾十年的新經濟和全球化過程,他們覺得自己是受害者,而“新美國”們則是利益獲得者。並且,在“老美國”們看來,“新美國”由兩部分人羣構成,第一種是全球化精英,而第二種則是缺乏勞動技能的非法移民,第一種人“搶了”他們的收入來源和社會地位,第二種人則“佔了”他們納税所創造的社會福利。因此,“老美國”們總體心態可以概括成“很受傷”。
而特朗普,則是“老美國”們心目中的“保護者”,給了“很受傷”的心理一種“受保護”的感覺。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社會中下層為主的支持者們選出一個大富豪做代言人。特朗普的種種“非理性”行為,在他的支持們看來,其實有一條主線,就是可以使他們感到“受保護”。他們其實未必不清楚貿易戰會使自己的實際利益受損,但在面對着“新美國”們的感情上,特朗普異常自信、敢於“懟天懟地”的做派,讓他們感到受保護,獲得了安慰。
而“老美國”們及他們的代言人特朗普,在“新美國”們看來,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美國社會就在大選,以及政治相互拆台中,裂痕日益加大。有美國學者給這種狀況起了個名字“冷內戰”。
“冷內戰”使白宮陷入了“行為無法預測”的焦躁狀態,而在外交、乃至經濟方面,焦躁的症狀也越來越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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