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萬年人類化石一把火沒了，當時消防栓沒水
【文/觀察者網 徐乾昂】一場大火，將巴西人200年的集體記憶“一刀切除”。
火災前的2位巴西民眾 @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2日晚，巴西里約熱內盧市的國家博物館突發火災：有着200年曆史的建築主體基本被燒燬，面臨崩塌風險；2000多萬件藏品幾乎被燒了整整一夜，如今只剩10%。有着12000年曆史的巴西出土的最古老人類化石“露西亞”（Luzia Woman），也“死”在這場大火中。
巴西國家博物館展品“露西亞”(Luzia)遭到焚燬 圖自維基百科
同時，在火焰的考驗下，巴西政府在文物保護工作上的無力暴露無遺：今年目前為止只給博物館撥款2.4萬美元，早前500多萬美元的“防火補助”至今還未到賬；工作人員只能自己掏錢維持博物館運行；事發時博物館前的消防栓竟然沒水，消防員只能從河裏抽水滅火；…
目前官方尚未公佈直接失火原因。雖然火情已經得到控制，但烈火仍在當地民眾心裏延續：在高攀的失業率和低迷的經濟表現加持下，民眾走上街頭抗議，並與當地警方發生衝突。
抗議人士在博物館外示威 圖自國家報
“咱巴西就500年曆史，一把火，200年沒了”
據路透社3日消息，巴西國家博物館由葡萄牙國王若昂六世於1818年以“皇家博物館”名義創立，剛在今年6月度過自己200歲的生日。
火情始發於當地時間2日19時30分左右，起火時博物館已經閉館，火勢蔓延至整棟建築，從數公里外清晰可見。當地消防部門發言人羅巴迪在3日（Roberto Robadey）介紹道，共有80名消防員投入到救火工作，直至3日凌晨，仍有50名消防員在現場作業，目前火勢已得到控制。
2日晚間的火災現場 圖自CNN
央視新聞4日傳來前方報道：博物館整個三層建築基本被燒燬，且截至目前仍存在坍塌風險。
同時，國家博物館副館長已表示，博物館僅有10%的館藏得以倖存，包括隕石、礦石和部分陶藝收藏等。
世界上最大的隕石：渥拉斯頓環形山隕石，如今… 圖自BBC
被大火吞噬的就有具備12000年曆史的古老人類化石“露西亞”。中新網更是形容其為“第一位巴西人”。
“露西亞”是巴西國家博物館中最為珍貴的文物之一。它是巴西出土的最古老人類化石，1970年發現於西南部米納斯吉拉斯州(Minas Gerais)。
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研究人員此前運用露西亞的頭骨，製作出一張她臉部的數字圖像，博物館展示的露西亞塑像便以這張圖像作為參考基礎，但她的塑像也被大火燒燬。
“露西亞”的塑像也被燒燬 圖自巴西國家博物館
《聖保羅州報》引述國家歷史暨藝術遺產研究所所長波吉亞(Katia Bogea)的話：“露西亞死於這場大火。”
而巴西《里約時報》援引附近居民反映，博物館火勢正旺時，館內的不少文件殘頁就隨風散落在居民區。看着大火無情地吞噬着寶貴的文化遺產，不少人當場失聲痛哭。當地一位人類學家戈麥斯（Mércio Gomes）由此在社交媒體上發出悲鳴：
“咱巴西就500年曆史，國家博物館見證了其中的200年，我們僅存的這點記憶現在全沒了。”
巴西前環境部長席爾瓦也慨嘆，這座博物館記載着整個巴西的民族特性，如今這場災難無異於“將巴西人的整體記憶一刀切除”。
文化部長：電線短路or民眾違法放飛熱氣球導致
起火原因現在還在調查之中。但巴西文化部部長薩雷頓(Sergio Sa Leitao)3日接受《聖保羅州報》採訪時透露，“可能是因為電線短路，或者是民眾放飛的熱氣球降落在博物館樓頂，而導致火災發生。”
熱氣球曾是巴西的一個象徵，在“6月節（巴西農業收穫季）”放飛熱氣球也是當地歷年來的一個傳統。從功能和外形上來看，這種巴西民眾自制的熱氣球很像中國風箏、天燈的結合體。
各式各樣的熱氣球 圖自推特
但巴西公共廣播公司（EBC）介紹，從去年6月起，巴西政府命令禁止民眾自行放飛熱氣球，因為“氣球降落在建築物屋頂可能會引起火災”。一同被禁的還有無人機。
巴西公共廣播公司報道截圖
目前官方還未正式公佈起火原因。巴西文化部發言人裏貝羅（Roberta de Oliveira Ribeiro）稱“調查工作已經展開，正在等待結果。”
而《紐約時報》透露，對於“被毀文物此前有沒有上過保險”的問題，巴西相關部門“沒有正面回答”。
2.4萬美元，養2000多萬件文物
與此同時，路透社（3日報道）瞭解到巴西國家博物館早已年久失修，缺乏資金支持。2013年至2017年間，政府對該博物館投入預算削減三分之一，至64.4萬雷亞爾（約合美元15.5萬）；2018年1月8月間，博物館更是隻拿到可憐的9.8萬雷亞爾（約合美元2.4萬）。
用這些錢來維護2000多萬件文物，可謂捉襟見肘。館長杜阿爾特（Luiz Fernando Dias Duarte）諷刺道“我們從來沒有得到過應有的幫助”，並指責巴西政府對於災情難辭其咎。
據知情者稱，為獲得資金，館方不得不與一屆又一屆的政府“死纏爛打”；《衞報》透露，今年6月，巴西國家博物館迎來自己200歲的生日，但沒有一位政府要員出席當天的慶典。
杜阿爾特還對巴西《環球》電視台曝料，同月（6月），巴西政府宣佈將通過該國國家發展銀行（BNDES）撥款的方式，向國家博物館提供2160萬雷亞爾（約合美元523萬）的資金，用於“改善博物館的防火措施”。
**但這筆撥款至今仍未到賬，巴西政府稱將在10月7日大選後轉賬，**最終導致火災悲劇發生。杜阿爾特對此直呼“黑色幽默”。
巴西政府“吐錢難”，博物館必須通過其他方式維持運營。去年年底，該博物館恐龍化石展區遭遇“白蟻災害”，工作人員不得不在網上眾籌集資滅災。
另一方面，里約城市消防部門表示，滅火工作從一開始就遇到困難：距離現場最近的兩個給水栓竟然沒有水源儲備，消防員一時找不到充足的用水，不得不現調運水車從附近的湖泊取水。
“昨天是我職業生涯中最悲傷的一天之一。”一位消防員説道。
文物保護在巴西不受重視，文化事業在該國政府眼中甚至是一個“累贅”。2016年，在杭州參加G20峯會的時任總統特梅爾曾經為了削減開支，曾提出取消文化部的建議，世界藝術圈為之震怒。
迫於壓力，巴西總統特梅爾不得不在2016年5月底宣佈重設文化部 圖自NPR新聞網
而這也並不是巴西文物第一次遭火災洗禮。西班牙《國家報》指出，早在2015年，位於聖保羅的葡萄牙語博物館（Museum of the Portuguese Language）發生嚴重火災，一名消防員當場犧牲——該館建築主體有117年曆史。
葡萄牙語博物館火災現場 圖自國家報
為“國殤”討説法，民眾上街和警察發生衝突
“國家博物館之殤”深深地刺痛了巴西人的民族感情。儘管總統特梅爾在3日發推，為“巴西這次遭受的無法計量的損失”而惋惜，但他至今還未給出確切的“重建博物館”的時間——僅僅在3日表示會“儘快”。
民眾是等不及了。
9月3日，民眾在博物館廢墟前集結 @視覺中國
據《紐約時報》3日消息，火勢得到控制後，國家博物館門外引來大量的抗議人士，他們控訴巴西政府的“無能無力”。
抗議人士 @視覺中國
還有人試圖翻過鐵門，想進入被關閉的博物館廢墟之中，並與當地警方發生衝突，後者還向抗議人羣投放催淚彈。
圖自國家報
圖自國家報
圖自BBC
目前還不清楚這次抗議的規模，也不清楚衝突是否造成死傷。路透社認為，這次火災引發眾怒的背後，除了政府對文物保護的力度不足外，還有多方因素的加持：
高達12.7%的失業率（2018年5月數據），近年來在“零線”徘徊的巴西GDP增長率，以及該國多年來的政壇腐敗問題，民眾早已積怨已久。
“這座城市只剩渣了，”一位參加現場抗議的19歲歷史系學生梅德羅斯（Emmanuele Medeiros）説道，“醫院裏沒醫生，在學校教書的老師們也養不活自己，我知道博物館裏的工作人員都是自己掏錢買清潔用具。太悲傷了，要不是因為腐敗，這些問題本可以避免的…”
民眾在博物館廢墟前流下淚水 圖自華盛頓郵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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