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牆倒塌那年上街“反共”的德國人 如今又遊行支持“極右”

【文/觀察者網 王慧】

1989年，曾經生活在東德的居民德麥爾（Frank Dehmel）走上街頭遊行，反對“社會主義當局”，要求“自由和民主”；他隨人羣高呼“我們是人民！（We are the people）”

30年過去了，德麥爾再次走上街頭。如今，他變老了，卻更加憤怒。這一次，他為極右翼勢力喊出了當年的口號“我們是人民！”

11月5日，《紐約時報》發表文章《默克爾的遺產之一？憤怒的德國東部民眾支持極右翼》。文章稱，德國東部民眾“崛起”為破壞性的政治力量是默克爾執政13年的主要政治遺產。上週，默克爾宣佈了自己的“退隱”計劃後，有人稱，在默克爾領導下，德國東西部之間的分歧比統一後的任何時期都要大。

德國東部地區民眾正在遊行 《紐約時報》視頻截圖

由於德國東西部之間經濟發展的不平等、在反移民問題上的不同主張，越來越多的德國東部男性開始支持反移民、反伊斯蘭化的右翼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

在去年德國聯邦議院的選舉中，AfD異軍突起，獲得12.6%的支持率，一躍成為德國第三大黨；也成為二戰以後第一個取得聯邦議院席次的右翼政黨。它在16個州的立法機構中都有代表。

文章稱，要理解極右翼勢力在德國再次崛起的原因，首先要明白它的支持者們的痛苦。

29年前，柏林牆被推倒，曾經生活在東德的民眾獲得了“自由和民主”。但德麥爾稱，他幾乎失去了全部：工作、地位、國家，甚至妻子。他的妻子就像彼時大多數曾生活在東德的女人一樣，去西德找工作，再也沒有回來。

長期被德國西部民眾同情、憐憫甚至忽視的東部民眾正在重塑德國政治。現在，東部地區支持AfD的民眾是西部地區的兩倍多。在東部地區民眾看來，AfD是最強大政治力量，他們當中28%的民眾去年將票投給了這一政黨。

《紐約時報》報道截圖

沒有誰比曾生活在東德的女性——默克爾更能體現東部地區男人們的失敗，因此她成為東部地區男人們發泄怒火的“靶子”。

文章稱，默克爾從未成為東部地區的“形象大使”，着力家鄉的發展。即使在所謂的創傷性經濟接管之後，德國東部的生活水平還是遠低於西部。德麥爾管默克爾叫“叛徒”。

東西德統一後，德麥爾稱，西部人穿着西裝、開着奔馳來到他東部的家鄉。很快，他們就在這裏做起了生意、開起了大學、管理起地方政府，“經營着一切。”

2015年起，德國實施開放性的移民政策，“迎來”了上百萬移民，多數都是年輕人。德麥爾十分反感這些大量湧入的移民，他掰着手指數着，“第一等是西部人，第二等是移民，然後才是我們。”

所以，去年德麥爾所在的東部薩克森州，1/3的男性選民都把票投給了極右翼勢力，比任何德國其他地方都多。

薩克森州融合部部長佩特拉（Petra Köpping）稱，“生活在德國東部的我們正面臨着一場男性危機，這滋養了極右翼勢力的增長。”

佩特拉稱，2014年她上任之時，她的工作是融合難民。但是2015年以來，成千上萬的移民到達德國後，她在市政廳會議上被一個白人中年男子質問，“為什麼不先融合我們呢？”

隨後，佩特拉走訪了德國東部許多地方，採訪了當地許多憤怒的男性，並出了一本書。她發現，1989年讓人失望的希望和羞辱，仍在發酵。

兩年之內，三百多萬個工作崗位流失，這些崗位大多是傳統男性所從事的行業。社會主義工人階級的英雄變成了資本主義工人階級的失敗者。東部地區男性被這個新統一的國家拋棄了，“他們一開始就被甩在了後面。” 佩特拉説。

德國薩克森州小鎮風景

不僅如此，德國東部地區的男人還被女人甩在了後頭。

柏林牆倒塌後，東部地區失去了超過10%的人口，那些離開後沒有再回來的人中，2/3是年輕女性。如今，德國東部的農村地區，男性人數還是遠高於女性，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從地圖上看，這些女性離開的地區恰好是支持AfD的選民所在區。

“雖然沒有得到足夠的承認和研究，但是極右翼勢力的崛起和性別有很大的關係。”柏林人口與發展研究所所長表示。

在AfD的註冊成員當中，只有16%是女性，84%都是男性。在去年的選舉中，支持該黨的女性選民有9%，而男性選民有16%。AfD的支持者中，男性在數量上佔絕對優勢，這與德國東部地區情況一致。

雖然東部地區的女性人數比男性少，但留下來的女性在公共生活中的表現非常突出。不僅市長是女性，牧師是女性，連晚上為數不多的酒吧之一的經營者也是女性。

東部地區的神學家、傑出思想家裏赫特（Frank Richter）説：“東部男人的憤怒和東部女人的成功有莫大的關係。”

裏赫特稱，如果東部地區男人非常討厭默克爾，那不僅和她允許百萬移民入境有關，“更重要的是這些東部男人對她很熟悉，默克爾的時刻提醒着他們自己很失敗。”

這些生活在德國東部地區男性多年來感受不到經濟的增長，卻看到了東西部之間逐漸拉大的差距；他們畏懼那些年輕的外來移民，用反對“外來移民”發泄不滿，強化自己的民族自豪感；他們被女性甩在後面，在女性愈發成功的同時，他們的社會存在感不斷下降。

所以，這些男性開始支持德國的極右翼勢力，讓2013年才成立的AfD這一“小黨”短時間內支持率快速增長。而這一政黨的“崛起”將徹底改變德國政黨的政治生態，使德國黨派勢力的政治光譜明顯右移。

2018年的街頭出現了和1989年一樣的標語，這並非巧合，德國東部地區一家槍支店的老闆岡瑟•弗裏茨（Gunther Fritz）説，“我們曾經擊垮了一個系統，同樣的事我們可以再做一次。”

槍支店老闆岡瑟•弗裏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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