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梓:特朗普,惱羞成怒的始作俑者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敏梓】
通用汽車本週一宣佈業務重組計劃,要在明年年底前裁掉15%預計約14700名員工,並關閉7個工廠——包括北美的5個,據稱此舉預計可以省下60億美元,而未來通用汽車的發展趨勢則是無人駕駛、電動車以及新能源。
北美的五個工廠,其中一個位於俄亥俄州——這是總統大選中特朗普的重要票倉。俄亥俄州的這家工廠主要生產雪佛蘭科魯茲,由於銷量不好決定關閉。大選期間屢次呼籲振興製造業、就任後推行減税計劃,目的就是為了促使製造業迴歸的特朗普對此惱羞成怒,並公開譴責了通用汽車的裁員計劃。

美國俄亥俄州通用汽車工廠(圖/視覺中國)
然而,通用並不是唯一一家宣佈裁員的車企。兩個月前,福特公司向員工通報了大規模裁員計劃,預計將有7萬名員工受到影響。
受到行業週期以及貿易戰的影響,老牌車企的利潤率正被蠶食,主動或被動進入重組、戰略調整階段——這也是特朗普沒有預計到的,減税和振興工業的紅利會被貿易戰抵消。
中國市場VS美國市場:行業週期下的艱難抉擇
根據財報顯示,通用汽車在2018年第三季度實現營收357.9億美元,前三季度共實現總營收1089億美元。
與利潤增長相對的是第三季度通用汽車在中國的銷量下滑。2018年第一季度通用汽車銷量增幅在8%,第二季度僅有0.7%,第三季度則下降15%。
而在過去的2017年,除了中國市場外,通用在全球表現並不樂觀。2017年通用汽車全球銷量為890萬輛,同比增長0.8%,全年淨虧損39億美元。但是在中國市場,通用汽車銷量突破了400萬輛,增幅超過4%——通用汽車堅持的就地製造就地銷售的在華合資策略也是強勁增長的助推劑。
中國是全球企業都無法忽視的巨大市場。通用汽車希望通過業務重組扭轉頹勢走出困境,中國市場不僅不能放棄,而且還應該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
但即使是全球最大的汽車市場,也已經開始出現頹勢——9月份銷量同比下降了11.6%。
從受青睞的車型來看,SUV和新能源是未來的主要趨勢,而通用汽車在這兩種車型上並不佔優勢。
許多車企為了搶佔中國市場已早早開始佈局,通用汽車的轉型來得稍微晚了一點。

美國市場同樣無法忽視。
在美國市場,SUV已經取代轎車成為第一汽車消費類別,在小型轎車上最具競爭力的是日系車型,這與美國人實用主義的消費理念息息相關。對於絕大多數中產來説,車只是代步工具,因此故障率、保養維修費用低的日系車型更有市場。
但是皮卡也是美國人鍾愛的車型,也正是老牌美國車企主要的銷量所在,卡車銷量佔到通用汽車在美銷量的84%。拋開銷量因素,皮卡的利潤率也更高。
跳開企業本身來説,未來無人駕駛、電動汽車都將是未來汽車行業發展的趨勢,傳統的老牌車企,包括通用汽車、戴姆勒集團、寶馬等等,無論是商業模式還是研發都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以免被時代的潮流拋棄。轉型陣痛下的業務重組甚至裁員,都是改革的必經之路罷了。
看得見的手與看不見的手:胳膊擰不過大腿
人力成本的縮減,提高公司的毛利增長,只是通用汽車轉型過程的一小部分,在研發上的轉型和投入才是業務重組的主要方面。
根據普華永道發佈的報告顯示,2018年世界汽車產業年研發投資160億美元,是研發支出的第三大產業。其中通用汽車在研發方面的支出就超過了80億美元。
而通用汽車本身的生產模式也使得裁員關廠是必然之舉。通用汽車基本上一個工廠只生產一種車型,因此一旦出現整體消費偏好和銷量的轉變,作為生產該車型的工廠就極容易出現人員調整甚至關廠的情況,就如同俄亥俄州的工廠一樣。
在傳統汽車行業轉型的今天,通用汽車選擇放棄被市場拋棄的車型,通過研發新能源新技術來實現企業轉型,從企業的角度來説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作為2008年金融危機後政府拯救的企業典型,通用汽車沒有響應特朗普讓製造業迴歸美國和增加就業的口號,這也是特朗普認為通用汽車背信棄義,威脅要取消對其的補貼的原因。
對於通用汽車來説,無疑是兩面夾擊。僅僅是行業週期也就罷了,由於中美貿易戰導致的鋼鋁關税增加,直接提高了在美生產汽車的成本,連利潤率較高的皮卡也受到了蠶食,那些由減税計劃帶來的税收紅利也將被報復性關税政策侵蝕。
通用汽車的CEO博拉(Mary Barra)就曾表達關税將會導致裁員降薪以及規模縮小的擔心。同時表示在公司財務依然健康的情況下進行轉型是合適的,畢竟行業正在發生劇變。
然而特朗普關心的卻是關閉的工廠和大規模的裁員計劃,堅持通用汽車不應該在中國生產,而應該在俄亥俄建一個新的工廠,甚至不惜取消對通用電氣的政府補貼。但在企業迫切需要轉型和行業轉型的當下,他的喊話似乎是徒勞的。
炮轟裁員?更緊要的是製造業迴歸
降低失業率是特朗普政府的主要政績之一,最新的失業率數據,已經是進入2000年以來的最低——3.7%,這個數據無疑是振奮人心的。有多振奮人心呢?感受一下紐約時報的這個標題:

但是其實在奧巴馬時期,美國的失業率也並不高,特朗普時期只是從低向更低的發展。

而由於統計口徑的問題,長期不工作的勞動人口是不計入失業人口的。因此,比失業率更重要的經濟指標應該是勞動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能夠看到的是特朗普政府有效地提升了勞動人口的佔比。

而在奧巴馬政府任期,長期失業的人口都保持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2012年左右開始下降。特朗普政府則延續了這一趨勢。

必須承認的是,就業情況改善確實是特朗普政府的一個典型政績,也可以理解為美國經濟的一個積極指標。但就業率並不是全部,就業的源頭才是重點。
根據路透社的調查顯示,美國需要每月創造約12萬個就業崗位,才能趕上勞動年齡人口的增速。對於特朗普來説,裁員事小,關廠事大(否則福特裁掉7萬人早就跳腳了),畢竟高端製造業迴歸才是真理。
經濟政策的複雜性在於,其影響都不是單向和單一的,而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特朗普號召高端製造業的迴歸,通過減税計劃營造政策紅利,然而卻被美元和關税拖了後腿。不斷走強的美元影響了製造業巨頭們的收益,特朗普卻無力控制美聯儲。特朗普發起的貿易戰,報復性關税政策使得原材料成本飆升,以前述的鋼鋁關税為例,不止是汽車企業,包括卡特彼勒、3M等公司的生產成本都隨之提高,並預計產生數以億計美元的影響。
美元走強削弱了美國製造業的競爭力,為了控制成本,要麼提高價格,要麼從其他地方削減成本比如裁員,要麼就只能產業轉移至生產成本更低的地區如東南亞,無論是哪種選擇都是與特朗普的期望背道而馳的。
希望通過國內減税加高關税倒逼高端製造業迴歸美國,目前來看成效並不好。對於通用汽車這樣的企業來説,利潤和收益是第一位的,完全可以通過適應市場的一系列手段扭轉頹勢。但對於美國政府和特朗普來説,各類政策的目的並不統一,尤其是涉及到雙邊及多邊貿易時,在全球化日益深化的今天,希望依靠單線條的政策手段實現經濟目標自然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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