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團體在特朗普勝選後改訂他酒店,三個月花27萬美元
【文/觀察者網 何律衡】
沙特記者卡舒吉被殺案的陰影還未消散,身陷“通俄門”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再被曝光疑似與沙特人的利益往來。有媒體稱,在特朗普贏得2016大選後一個月,沙特遊説團體就在他旗下的酒店“一口氣”定下了500晚,共住了三個月。相關團體聲稱是為美國退伍軍人舉辦活動,實則是為阻止美國《反恐法案》做遊説。
據《華盛頓郵報》12月5日報道,一些參加活動的退伍軍人和活動組織者透露,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沙特政府遊説團體預訂了總統特朗普旗下華盛頓酒店的數個房間,作為非正統運動的一部分,為美國退伍軍人提供免費的華盛頓之旅,然後將他們送到國會山去抗議沙特方面反對的《反恐法案》。
他們在短短三個月內付了相當於在豪華酒店住500晚的賬單,平均每晚支付768美元。

華盛頓日報12月5日報道截圖
根據該遊説團體披露的表格,在美國長時間代表沙特政府的華盛頓公司Qorvis/MSLGroup為這些活動埋單。該公司目前拒絕評論此事。
此事將加劇針對特朗普的聯邦訴訟。他從外國政府處得到不正當支付的行為被指控違反了美國憲法。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CNN)12月4日報道稱,本週二,為尋找酒店的外國消費者消費記錄,馬里蘭州和該區的總檢察長已經傳喚了13家特朗普名下的企業和18個競爭企業。明年,這些交易還將受到眾議院新民主黨多數派的審查。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12月4日報道截圖
民主黨稱,他們希望能夠了解,在對沙特記者卡舒吉在土耳其被沙特政府謀殺一事進行善後的過程中,特朗普與沙特政府的商業聯繫。
“其他國家明白,光顧總統的生意就能討好他,”明年將領導眾議院情報常設委員會的眾議員亞當·希夫(Adam Schiff)表示,“這是一個真正的問題,因為這個辦法可能真的有效。”
目前,白宮方面拒絕評論此事。但據美國ABC新聞3月9日報道,今年早些時候,特朗普酒店曾向美國財政部捐款大約151000美元,並表示這是從外國政府處得到的利潤,卻並沒有解釋是如何達到這個數字的。在訴訟中為特朗普辯護的司法部稱,憲法並未禁止日常商業交易。

ABC新聞3月9日報道截圖
而該系列活動的組織者聲稱,他們嚴格挑選了特朗普的酒店是因為這個酒店提供了這個價格的折扣,並且有足夠多的房間可預訂,並不是為了討好特朗普。
作為活動的組織者,也是該系列事件的關鍵人物之一,邁克爾·吉布森(Michael Gibson)強調:“這與那沒關係,一點都沒有。”
特朗普酒店高管以客人匿名入住來解釋此事,稱他們當時並不知道最終是由沙特阿拉伯來支付賬單,並拒絕談論他們向客人提供的折扣。
然而,事情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去年,已有多家媒體報道了沙特團體在特朗普酒店消費的事實。但回顧該遊説團體的電子郵件、議程、披露的表格以及今年秋天對二十多個退伍軍人的採訪,更多有關該組織與退伍軍人交流的細節被曝光。
敏感的時間點,敏感的酒店選擇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這一系列活動開始於一個敏感的時間點——2016年末,沙特政府正在華盛頓遭遇連敗。那一年的9月底,美國國會廢除了時任總統的奧巴馬的否決權,並通過了一條沙特強烈反對的法案:《反恐支持者法案》(the Justice Against Sponsors of Terrorism Act,簡稱JASTA)。該法案得到了“9·11”遇難者家屬的支持,它為他們昂貴的訴訟打開了大門。這其中,沙特政府承擔了一些責任,因為在參與“9·11”襲擊的19名劫機者中,有15名是沙特公民。
《華盛頓郵報》推測,為了與美國最受尊敬的團體“9·11”遇難者家屬抗衡,沙特人計劃從別的羣體中招募盟友。這或許就是他們尋找退伍軍人的原因。
美國陸軍退伍軍人傑森·約翰斯(Jason E. Johns)組織了第一次活動。他的郵件簽名顯示,他為自己在威斯康星州麥迪遜市的律師事務所工作,律所名為“N.M.L.B.退伍軍人倡導組織”。
而根據司法部提交的文件,約翰斯實際上是在為沙特政府工作。他也是除了上文提到的華盛頓公司Qorvis和邁克爾·吉布森(Michael Gibson)以外,這一事件的另一關鍵人物。

Qorvis公司網站截圖
三者在事件中存在這樣的交易關係:作為沙特的長期遊説者,華盛頓公司Qorvis首先付錢給吉布森,後者再付錢給約翰斯。
第一次旅行在2016年的11月中旬進行,約翰斯邀請一些他個人並不認識的退伍軍人加入“暴風山”之旅,在這個過程中游説他們反對反恐法案。
那次他們並沒能住在特朗普酒店。第一次活動規模很小,時間也很短:只有22名退伍軍人蔘與,在弗吉尼亞州水晶城的威斯汀酒店住了兩晚,它位於波托馬克河的另一邊,與國會相隔4英里。
同樣參與那次活動的吉布森表示,同樣的活動將在這個月遲些時候在威斯汀酒店再次組織。
接着,在2016年12月2日,吉布森稱,Qorvis公司告訴他,他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組織另一次訪問,參與者將在幾天內到達。他表示,威斯汀酒店的房間已經被預訂光了,他嘗試預訂其他酒店,情況也是如此。
“我剛剛決定,為什麼我們不去特朗普酒店呢?”他説,“我告訴他們,我是代表一羣退伍軍人去訂房間的,問他們能不能給退伍軍人一個折扣,他們説有,並且他們確實有空房。”最後酒店給了他們一個更低的折扣。
約翰斯在12月發出邀請郵件中也強調了這一點:“參與者將住在特朗普國際酒店,所有費用由組織者支付。”
那次旅行後,吉布森聲稱,Qorvis公司讓他安排更多2017年的旅行。他們沒有説再去住特朗普酒店,但因為上一次旅行進行得很順利,所以他直接去預訂了特朗普酒店。
相關文件和採訪顯示,2017年1月至2月,他們追加組織了5次旅行。
根據退伍軍人收到的議程,在1月下旬的一次旅行中,參加的退伍軍人數量達到了50人,旅行時間從2晚延長至3晚。依然是用吉布森的老辦法,以一個客户的身份預定酒店。吉布森説,他從未告訴過特朗普酒店的員工,賬單是由沙特人支付:“我用我的公司信用卡為我的客户Qorvis公司預訂房間,還説我帶了一羣退伍軍人來從事立法工作。”
值得玩味的是,在這兩個月,法案一事基本處於休眠狀態,而華盛頓正被新總統特朗普的就職典禮分散了注意力。

特朗普總統就職演講 圖自美國politico網站
消費能力很強,遊説能力很爛
許多參與過該系列活動的退伍軍人接受了《華盛頓郵報》的採訪。他們表示,活動的整個過程中,很多事情都讓他們非常驚訝。
第一件事是,從花錢的角度來看,這看起來真的是個很棒的組織。
“我做過上百個退伍軍人活動,我們曾經住在假日酒店,吃Ritz餅乾喝檸檬水。但現在我們住在一個每晚要花費500美元的酒店,”退伍海軍丹·喬德(Dan Cord)説,“我從沒見過這種事。”
每次旅行都包括1-2頓在特朗普酒店宴會廳進行的晚餐。一般房間裏會有一個開放式吧枱,晚餐一般會安排在特定的時候結束,但約翰斯經常戲劇性的宣佈延長晚餐時間。
另一件令他們驚訝的事情是,從遊説的角度來看,這看起來真的是個很爛的組織。
退伍軍人們表示,組織者們告訴他們,新的法案可能會引起其他國家的報復,甚至可能讓美國退伍海軍因為他們不對曾經在戰爭中做的事而在海外被起訴。組織們還給他們一些列舉事實的表格,其中一個還在底部用小字寫着:由代表沙特阿拉伯皇家大使館的Qorvis/MSLGROUP公司分發。
然而,組織者並沒有向他們詳細介紹法案該如何修改,或給他們留下能夠讓立法人員研究的政策簡報。
除此之外,舉行旅行的時間點也很古怪。2017年前兩個月,當法案一事基本處於休眠狀態,華盛頓正被一個新總統的就職典禮分散了注意力的時候,他們又舉行了5次活動。這些退伍軍人一次又一次地被送過去,與已經下定決心的立法人員進行沒有結果的會談。
“在我第四次訪問參議員格拉斯利時,他就像是在説,‘嘿,又發生了什麼?’我們幾乎不談論法案。”來自愛荷華州的退伍軍人羅伯特·Suesakul在談到他與參議員查爾斯·E·格拉斯利(Charles E. Grassley)的第四次會面時這樣説。很明顯,格拉斯利在第一次旅行後就對修訂法案沒有興趣了。

參議員查爾斯·E·格拉斯利 圖自《華盛頓郵報》
另一個問題是,在有些情況,國會工作人員之所以會面對他們,是因為知道誰為旅行提供資金。
而這些退伍軍人並不知道。
“我們走進去,他們會過來跟問,‘你們是被賄賂的退伍軍人嗎?’”Suesakul説。
由沙特提供資金?“我説了”,“不,你沒説”
一些退伍老兵表示,當時他們完全不清楚沙特在旅行中扮演的角色。知道現在,他們意識到,是不是他們被利用了兩次:不僅被利用向國會傳遞他人的消息,還被利用向特朗普集團提供業務。
然而,在一個電話採訪中,約翰斯表示,聽到這些退伍軍人聲稱自己“受騙”,他感到很失望。
他在旅行開始第一天的晚餐中説得很清楚,沙特政府為活動埋單。他還稱,他們告訴過這些參加活動的退伍軍人,如果他們不想參加可以回家。
“我説,‘我是一名獸醫,我在一個公關公司工作,沙特阿拉伯為活動埋單。’”約翰斯説。
另一個活動組織者、退伍軍人達斯汀·廷斯利(Dustin Tinsley)則表示,他不記得約翰斯告訴大家活動和沙特方面有牽扯。但他也覺得,退伍軍人應該自己提前做功課或是直接問他們。
“他們直接問我,‘沙特政府為這個旅行埋單嗎?’我説是的,然後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説,‘我不想參與這個活動了’。”廷斯利這樣説。
一些退伍軍人對約翰斯的説辭展開爭執,他們表示自己並沒有被告知資金來源,即使有,在反覆的詢問和強烈的飲酒後,都被忘光了。
據特克薩斯州的退伍軍人加里·阿爾德(Gary Ard)描述,一次,他們在特朗普酒店喝酒後,與約翰斯的一個助手偶然相遇,其中一個人喝多了,居然對着助理舉起手,説:“謝謝你,沙特王子!”
阿爾德退出了接下來的兩次活動。他説他感到內疚,因為他不知不覺為外國勢力收集了政治情報。

特朗普國際酒店外觀 圖自維基百科
“我們與立法者進行對話,並把這些寫下來,拿給一些我不認識的人,”阿爾德説,“而我擔心的是,我們會幫助他們洞悉接近國會議員、參議員的辦法以及他們的思維方式。這是完全錯誤的。”
“當我們發現是沙特為此次旅行埋單,整個事情就完全説得通了。”參加過3次活動的聖安東尼奧退伍老兵亨利·加西亞(Henry Garcia)這樣説。他表示,組織者邀請他們的時候完全沒有透露一點和沙特阿拉伯有關的事。
他以為這些旅行是其他退休老兵安排的。但令他費解的是,這個組織花錢的程度不像任何一個他工作過的退休老兵組織。他們有私人酒店客房、開放式酒吧以及免費午餐。他回憶道,當時,一個在喝迷你香檳的組織者提到了一位沙特王子。
“當時我説:‘噢,我們只是習慣給特朗普錢。’”加西亞説。
因為沙特人,特朗普的酒店賺得盆滿缽滿
2017年2月中旬,在第一則曝光約翰斯沙特承包商身份的報道發出後,最後一次活動在特朗普酒店舉行。約翰斯説,他不確定活動具體花費了多少:酒店客房的賬單並不會拿給他,他從不知道客房花了多少錢。
在一個向司法部提交的文件中,Qorvis表示,他們已經付了19萬美元的特朗普酒店住宿費,另有82000美元花在餐飲和停車上。
經計算,在住宿上,平均每人每晚花費360美元,這個價格遠遠低於特朗普酒店在同一時段的平均費用。
去年總務管理局意外公佈的財務記錄顯示,特朗普酒店在1月至2月的平均夜間花費是768.67美元,這個價格還因為就職典禮的高需求而上漲了。
從2017年2月開始,沙特消費者已經提高了另外兩家特朗普酒店的最低業績。在芝加哥,特朗普酒店的內部統計數據顯示,特朗普上任後,沙特阿拉伯的客户數量急劇增加。今年,在紐約,特朗普中央酒店的經理表示,與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一起旅行的那些沙特客户,他們在酒店停留的每一天都能為酒店帶來可觀的收益,甚至幫助酒店在本季度實現了盈利。

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 圖自BBC
《華盛頓郵報》評論認為,隨着更多細節的公佈,沙特人與特朗普集團的交易將成為針對特朗普的兩起訴訟的“彈藥”。特朗普必須為即將到來的審查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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