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綁架”孟晚舟提醒人們注意霸權衰落帶來的風險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先生的女兒、CFO孟晚舟女士,由於美國的要求,被加拿大非法扣留了。
以強硬著稱的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庫德洛,在G20中美首腦工作晚餐之後被任命為美方負責推進落實工作晚餐成果的人,在12月10日向新聞媒體表態時,“不確定是否會利用此事來推進談判”。
毫無疑問,儘管強硬,庫德洛還是沒有那個勇氣直接把話挑明:美國就是準備採用包括精準的政治性“綁架”在內的所有手段,來迫使中國就範,確保未來90天即將進行的中美談判,實質性地進入“美方佈置作業,中方完成作業”的狀態。
在加拿大舉行的聽證會,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明:加拿大法官表示,是否引渡孟晚舟,取決於美方在未來60天的時間裏是否提出引渡要求;目前為止,美方沒有提出引渡要求。
“人質在渥太華的手上,如果60天裏北京滿足我華盛頓的全部要求,可以考慮釋放人質”,如果是拍電影,在庫德洛和加拿大法官的表態之後,配上這麼一段旁白,大致是不會有太大的不和諧之處的。

加拿大華人要求釋放孟晚舟,圖片來源:社交媒體
注視着北京崛起的山姆大叔,正在變得越來越焦慮,這種焦慮,源於宗教情節和現實衝擊的混合:無法簡單、有效直接地遏制來自北京的挑戰,對山姆而言,不僅是在現實世界中被趕超,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世界中意味着被上帝拋棄,從上帝的選民、寵兒,變成棄子;這是無法容忍的。
“美國人討厭失敗者,喜歡取得勝利”,這是巴頓將軍的扮演者在電影裏咆哮着吼出的台詞,“揍得他們靈魂出竅,掏出他們的內臟來潤滑我們坦克的履帶”,這不僅僅是好萊塢的台詞,也是美利堅精神內核的真實寫照。
換上比較文縐縐的話,1940年代,X先生的長文中,明確指出,蘇聯對理智的邏輯並不敏感,卻對實力的邏輯非常敏鋭;他們會將自己的權力佈滿世界盆地的各個角落,直到遇到無法逾越的邊界為止。這話不僅適用於蘇聯,也是美國內心真實想法的外部寫照。
自羅伯特·吉爾平以降,大量有關權力轉移的著作實際上都提到兩種不同類型的風險:第一種風險,是新興的大國雄心勃勃的主動挑戰原有的霸權;第二種風險,是傳統的霸主因為恐懼新興大國的挑戰,在認定自己力量仍然佔據優勢的情況下,發起的預防性行動。
這裏的預防性行動,不同於小布什政府時期的所謂“先發制人”,先發制人是戰術和策略層面的,預防性行動,或者,更直白的説,預防性戰爭,是專指衰落的霸權對其認定的挑戰者實施的行動。
但美國的社會科學研究通常是被一羣葉公所支配的,當其所描述的龍真的降臨時,葉公們通常被嚇得夠嗆,然後趕緊把之前的研究成果修正下,以符合政治正確、美國國家利益以及個人主觀情感的三重需求。
因此,今天的世界,人們只記得修昔底德陷阱,還反覆強調中國不能挖坑,不能跳坑,反而把那個不斷搞事情的美國,給描繪成人畜無害的路人。
這種錯誤的搞法,是美國濫用自己超強的軟實力導致的。由此導致的最嚴重的後果,美國認定可以依靠“自己生病,別人吃藥”的方式,用脅迫的方式讓他人承擔自己的成本。
而從2016年總統選舉開始,這種美國病變得日趨嚴重,一如福山曾經指出但很快因為過於真相就縮回去的那個判斷,當今美國,面臨的是嚴重的政治衰朽;理論上,特朗普的上台,同時藴含着美國政治涅槃重生的機會;不過顯然,就截至今天的事態發展來看,這種涅槃並沒有出現,甚至還出現了相反的傾向:愈演愈烈的政治衰朽,已經蔓延到了嚴重失控的邊緣。孟晚舟的被“綁架”,就是最新的體現。
孟晚舟被“綁架”中透露出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美國確實有一股力量,可以在事實上架空美國總統,實施一些對美國外交和國家安全構成重大影響的行動。
紐約某個區的檢察官,必須通過司法部,乃至國務院,才能給加拿大發司法協作請求的;這種事情,不會繞開司法部部長,國務卿;而華為,孟晚舟與中美關係之間的關係,在這個圈子裏,不會存在任何的誤讀和誤解。
但從特朗普事後的表現看,無論是推特上截止北京時間12月11日上午11時30分為止的沉默(他忙着懟科米,就白宮幕僚換人的事懟媒體),還是納瓦羅的洗白式否認,和博爾頓的背鍋式否認,又或者是庫德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隱晦威脅,都在展現某種《紙牌屋》第二季的整體感覺。如果真要套用陰謀論的框架來看,或許白宮內部那個“北極星”,又一次默默地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悄悄但有力地藉助美國和加拿大“獨立且完善”的司法系統,輕輕地在剛剛準備懸崖勒馬的特朗普背後,推了一下。
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如果中國不做必要的回應,那麼美國將得出錯誤的結論,而大量的中國精英人羣將因此面臨恐怖的威脅,對比下孟晚舟被“綁架”和之前某公司在5G投票以及創始人女兒與公眾發生齟齬之後的反應,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寒蟬”效應已經在相當程度上發揮了作用。
如果中國做出的反應過頭,那麼對相當數量的有心人來説,顯然是一件正中下懷的事情,反正中美政府拼一場,慘勝的那個躺在手術枱上等着有心人來收拾殘局,無疑是非常美妙的。
有個可以部分借鑑的案例,以色列當初建國的時候,第一次中東戰爭,某日,兩個以色列士兵被阿拉伯聯軍抓了,當時負責指揮軍隊的傳奇獨眼將軍達楊到前線陣地,請某個基層軍官幫自己解決這個難題,那軍官帶了幾個手下,開着輛吉普,也不吃午飯了,直接衝到對峙的阿軍陣地上,一頓混戰,抓了兩個活口回來,交給達楊,然後,就是公開、透明的談判,換人,解決。那軍官就是後來一直做到以色列總理的沙龍。
中國有句老話,“故君子可欺之以方”,孟晚舟被扣了之後,境外反華媒體掀起的一波國籍討論,以及後來英美媒體聚焦“欺詐銀行”,乃至有關國際法和國內法管轄的討論,都是這種用來欺負中國這個君子的“方”。
中國當然不能頭腦一熱的直接翻桌子,但面對已經使出綁架女兒勒索父親姿態的“超級流氓”,繼續温良恭儉讓那就真的是重複宋襄公式的仁慈了。
這事情告訴我們,當前美國這個霸權已經被衰落導致的焦慮逼迫到了某種特殊的狀態,加上國內政治的干擾,昔日的超級大國完全可能採取一些類似帕金森震顫的預防性行動,這種行動必須被堅決、有力、但有節制的阻斷。掌握必要的強勢博弈技巧,幫助這個持續衰落中的霸權擺脱這種震顫狀態,走向更加健康、穩定、對稱的新時期,是當下中國面臨的最重要的戰略任務,也是崛起前面臨的最艱鉅的考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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