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木:迎接世紀性的挑戰—— 21世紀國防新思維與中國對策

當今之國際政治,正處在一個和平制衡時期。但細究目前變幻莫測的世界風雲,回首世界軍史演變與大國興衰,不難看出,在當今這樣一個國際緩和的背景後面,正醖釀着一場深層的歷史性的變革,與此相應,一場劃時代的軍事和國防戰略的變革正在到來。
一、“星球大戰”計劃與國防新思維
今天核武器控制權的多元存在,導致核防衞和核進攻失去了威懾意義;核武器把火器的歷史推向頂峯,同時又把它送入自我否定的深淵。就在這種核失落的同時,世界大國卻把目光瞄向浩渺的太空;就在世人為“中導協議”以及由此為起點的美國與前蘇聯大幅度裁軍普遍歡呼的時候,美蘇雙方卻都加快了太空爭奪的步伐。美國從里根到布什,都不惜巨資支持那宏大的“星球大戰”工程,原蘇聯也緊鑼密鼓地實施他們的“宇宙開發計劃”,這都意味着一個劃時代的國防新思維將支配21世紀的大國國防戰略的制定。
“星球大戰”計劃和“宇宙開發計劃”一樣,從表層分析,它想通過一張人造空間巨網封鎖敵國絕大多數核導彈對本國的攻擊,從而使敵國核武器失去威懾力。但從深層次分析,這兩個計劃都意味着一種新的戰爭形式即信息戰的形式將藉助太空而成為未來戰爭的主要內容。可以預見,未來戰爭,既可能是由火器威力支配的戰爭,更可能是一場由信息控制權所支配的戰爭;未來戰爭進攻的主要目標將不再是物資分佈密集區,而是信息分佈密集區:交戰國通過太空通信網絡,用高技術造成大面積的信息干擾,破壞乃至改換對方包括電視畫面在內的整個傳播信號。如果被攻擊國由於技術力量落後以致在短期內無法改變這種被動局面,那它無疑就會失去自控,從而失去戰爭主動權:海灣戰爭的全過程及其結局則是對這一預見的有力證明。顯然,信息戰是未來戰爭的主要內容。太空戰略則是下一世紀世界大國的主要國防架構。這一切給人們提供的新思維應當是:誰控制了太空,誰就控制了信息,誰控制了信息,就將贏得未來的戰爭。如果説,以往的戰爭旨在摧毀一個的肢體,那麼未來戰爭則旨在切斷這個人的神經並繼而摧毀他的大腦。海灣戰爭就是一場切斷戰敗國“神經”卻沒有摧毀其“大腦”的戰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的慘敗,也不能僅僅歸因於原子彈的力量,而日方電訊密碼的頻頻泄密,恐怕是敗因的關鍵。
二、中國國防正面臨着世紀性的挑戰
由於中國經濟一直處在以自然農業為基礎的階段,從而地緣國防觀念和以陸戰為主的國防體系就自然成為中國國防的傳統思想基點。然而,從歷史上看,造成這種國防體系,除了經濟的作用,還應歸因於自然的造化。俯察中華版圖,一個極有趣的事實是,除了北方外,中國周圍都受到大自然很好的保護:在沒有飛機的古代,西部與西南部的崑崙山和喜馬拉雅山,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如果沒有這道屏障,當年亞歷山大以及後來的穆斯林大軍,就很可能在我國西部或西南部留下足跡,也可能今天的中華文化版圖就會改觀。另一面,在中國東部和東南部,國土又受到東海和南海的天然保護。在沒有航海,特別是遠程航海技術條件的古代,征服大海遠比征服中國更要困難,正如由於有大海作梗,忽必烈征服日本遠比征服中原更為困難一樣。因此,中國自古以來就沒有發展象英國那樣的海軍,更沒有,也無必要建設象英國那樣的海權國防。鴉片戰爭前,中國就沒有一支國防意義上的正規海軍。可見,大海的天然保護給中國的國防史帶來雙重影響:一方面這種天然保護使中國古代國防失去了海防的功能,從而也就沒條件積累足以自衞的海戰經驗。鴉片戰爭是英國在海上對中國的勝利,這乃是大海留給近代中國國防的第一個苦果。最安全的地帶也就是最脆弱的地帶,中國古代國防的近代慘敗應驗了這個軍事辯證法。另一方面,由於沒有後顧之憂,中國國防便一直以抵禦北方少數民族侵擾為目標,長城的出現便是這種國防思維的產物。北方少數民族的頻繁南犯刺激了包括騎兵在內的中國陸軍和地緣軍事理論的發展:翻開武經七書,無不以地緣軍事為母題。正因此,當西洋艦炮打到中國東大門時,中國軍人竟不知用海戰的方式,而是以“高築牆、廣積糧”的農業方式來與洋人作戰。這樣的國防又怎能逃脱失敗的命運。鴉片戰爭的慘敗迫使中國近代國防開始由地緣防務轉向海權防務,甲午海戰 ——儘管它失敗了—— 就是中國海權國防的初試。

中國國防由陸地轉向海洋,再由海洋轉向太空,經歷了十分艱難但又脆弱的歷史:鴉片戰爭失敗,導致中國開始嘗試海權國防戰略,這是洋務運動的目標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軍隊與日本軍隊在初期交鋒的失利,使中國意識到國防體系中制空權的重要性,這樣便開始了在洋人陳納德幫助下開始的中國空軍組建。與此同時,延安紅軍也顯露了未來中國空軍事業的曙光。然而,由於當時中國政局動盪,使當時中國國防不可能有大作為。真正的和正規的海權和空權國防事業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的事,其間,儘管中國經歷了歷史的折騰,但中國還是有了以核武器為後盾的正規海軍和空軍,初步奠定了陸海空三位一體的立體國防體系。
然而,正當中國國防開始大踏步地全速建設自己的海權和空權防務的時候,世界軍事目標則開始轉向太空,世界大國的國防投入也相應地轉向以信息戰為主要內容的太空國防戰略。美國三軍聯合司令部撥出巨資大力發展能束武器,它包括:高能激光器(HEL);粒子束(PB);高功率微波(HPM);電磁脈衝(EMP)等,以及開展對電子戰、通信指揮控制系統、微電子學、計算機、人工智能等領域的軍事研究,以調整傳統的平面式的國防體系;原蘇聯前幾年的軍事演習已向世人表明,他們的軍事高技術武器已達到相當的水平;而美國軍事高技術在海灣戰爭中的出色表現,更是傳統國防戰略開始向現代形式轉變的初試。無疑,這個世紀性轉變一旦完成,那麼,世界軍史就要換上新日曆。在這份日曆上,軍事攻擊和國家防務的重心將不再是敵國的物資分佈的密集區域,而首先是敵國的信息源和信息網絡分佈的密集區域。同樣,火器(包括核武器)也不再是作戰的第一手段,而利用電磁、激光等高技術干擾、破壞乃至用遙控的方式更換被攻擊國信息網絡所傳送的信息內容,可能是下一次世界大戰的主要軍事內容。中斷一國信息源和信息傳播網絡,就等於切斷一個人的思維或傳導神經一樣,這遠比對該國的物資破壞更有效。
中國國防正面臨着這樣一個世紀性的挑戰。過去的邊境自衞反擊戰,我國都還沒有體驗到這種挑戰對本國國防的壓力;然而,近幾年發生的幾次較大的國際衝突中建立的高科技基礎上的信息戰術已獲巨大成功的事實,應引起我們的警覺。無疑,未來的軍事較量將首先表現為信息技術的總體較量,對此,我們不能盲目樂觀。21世紀的國防絕不會是人力競賽,而是以信息技術為依據,以太空防務為主要目標的國防體系。對此,我們必須制定相應的對策。
三、迎接挑戰的基本對策
中國國防事業應有一個高起步的變革,不然,我們還要重蹈近代覆轍。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即使我們的國防對手也極不願讓我們意識到的現實,這正如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美國極不願意自己的對手意識到原子彈威力的事實一樣。目前,包括日本在內的西方世界在國防教育中已開始注意對少年兒童的太空宇宙意識的培養,不管是兒童文藝還是遊戲玩具,都在注意把少兒注意力和興趣引向太空,這從國防意義上看,無疑具有深遠的戰略意義。對此,我國的國防教育則不足,目前它還沒有擺脱古典式的國防觀念,因而它的國防教育還處在呼喚兒童對祖國山河熱愛和對大海嚮往階段,這種教育模式正是我國傳統的地緣國防思維的產物,而在當今軍事觀念大轉向的國際形勢下,這無疑是一種戰略性的失誤。這個失誤必須迅速糾正。為了21世紀,我國國防教育應加強對全體國民,特別是全體小國民——作為一項基礎工程——的空間意識的培養:改變了兒童,就意味着改變了未來。與此相應,中國國防投入的重點也應轉向對太空及其開發技術的研究。在21世紀,誰不瞭解太空戰的意義,誰就會失去參與國防與國際事務的資格。
有人説,中國正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以中國的國防水平也不可能超過這個階段。這是不對的。歷史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國防,都是和時代最先進的科學及時同步前行,沒有與時代同步發展的技術裝備,國家防務就失去了實際意義。60年代,中國正處在最困難時期,但中國由於有了核武器,才使其國防產生了巨大的威懾防衞功能;70年代,蘇聯優先發展導彈軍事技術,從而在國際事務中獲得制衡美國的威力;在今天,中國的國防也只有優先選擇跳躍式超前發展對策,積極參與當今的太空開發事業,建立起卓有膽識的太空國防戰略,唯此,21世紀的中國強大才能得以保證。
21世紀,正在向中國及其國防挑戰,我們必須毫不猶豫地迎接這場世紀性的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