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洪君:營造良好的周邊環境是中國和平崛起的首要條件
這幾年,我國周邊地區出現很多新問題,反映了冷戰後世界格局持續重組、力量對比深刻變化和地緣政治博弈不斷加劇的新現實和新趨勢。
首先是朝核危機越來越尖鋭。朝鮮在擁核自保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它摸到了大國關係的軟肋,知道中美俄這幾大國在半島問題上永遠無法達成完全一致。它利用這個矛盾,大搞戰爭邊緣政策,大搞核武器和戰略導彈開發,將東北亞變成了安全領域最危險也是最敏感的一個地區,給我們造成了巨大外交壓力和安全風險。我們為化解半島危機做了長期努力,但現在看收效甚微。我們在東北亞地區,在朝鮮問題上,有獨特影響力的估計看來過高了。現在,半島形勢發展仍是陰晴不定。儘管南北方最近相互發出和解的信號,並且實現了接觸與對話,美國在對朝鮮秣馬厲兵的同時反覆聲稱,它不排除與朝鮮的高層會晤,但這並不意味着朝鮮半島的戰爭陰霾已經散去。
其次,中日關係出現歷史性大倒退。從小泉擔任首相開始,中日關係就越來越差。在釣魚島問題上,在東海問題上,還有其他許多問題,日本人都跟我們過不去。兩國關係的民意基礎大幅度瓦解,雙方國民的好感度急劇下降。儘管我們做了一些努力,日本也有所表示,但中日關係大幅度改善的跡象還不明顯。現在,日本跟美國、澳大利亞和印度大力加強戰略合作,在南海地區製造麻煩,在“一帶一路”問題上阻遏中國,聯手製華的意圖有目共睹。
再者,台獨勢力持續坐大,台海局勢因外部勢力插手而更趨緊張。有消息説,蔡英文日子雖然並不好過,但下一屆選舉可能仍非她莫屬。這對我們是個巨大挑戰。美國特朗普政府在對台問題上,有時候靠譜,有時候很不靠譜。在台海問題上,美國試圖把水搞渾。試圖渾水摸魚,種種信號和跡象昭然若揭。如果台獨份子控制枱灣的局勢長期得不到改變,台海局勢不確定性會進一步增大,危機演變為衝突很可能提前到來。
此外,南海地區的島礁主權之爭和海洋權益之爭密切交織,這幾年越來越表面化和尖鋭化,甚至國際化了。我們堅決反對南海問題國際化,但在國際化已成事實的情況下,我們也不得不積極而持久地爭取國際支持。在這場鬥爭中,國際化迴避得了嗎?
最後,要看到,在南亞地區,我們和印度的關係錯綜複雜,衝突迭起。儘管中印關係早有很大改善,我們把它接納進了“上合”組織,雙方一起致力於金磚合作,在地區和國際事務中確有共同利益,並且也形成了一些共同意志,但印度總體上自私、保守、偏隘、固執的特性難以改變。去年夏天雙方大洞朗地區的軍事對峙,幾乎導致金磚國家廈門峯會流產,形勢千鈞一髮。要知道,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完整是我們的重大利益,維持我們的大國形象,保證我們搭建的大國交往機制不被衝擊,大國外交平台不被搞垮,也是核心利益。後來,我們處理得很好,成功地化解了危機,廈門峯會圓滿落幕。當然,中印之間很多問題依然存在。所以,我們説周邊地區存在很多焦點、難點甚至熱點,並非誇大其詞。應對周邊地區的變幻多端的複雜局面,既要有明確的指導思想,有切實可行的基本原則和始終如一的政策主張,還要建立完備的機制和體制。
用“親、誠、惠、容”的原則指導周邊外交
營造良好的周邊環境要全面落實“親、誠、惠、容”新理念,綜合運用多種資源和手段,持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
近年來,我們在國際關係領域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理念,提出了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係原則,發出了共同建設“一帶一路”的世紀倡議。這是我國外交理論和實踐的重大創新和突破。2013年10月,我們召開了建國以來第一次周邊外交工作座談會。習總書記在會上對我國周邊形勢的新變化新特點做了全面分析,對周邊外交進行了全面規劃,也可以説是重新部署。也就是在那次會上,“一帶一路”成了我們黨的最高決策,成了我們國家的政治意志,成了我們着眼周邊輻射全球的重大戰略。我們現在對外一般不講“一帶一路”戰略,只講“一帶一路”倡議,或者叫“一帶一路”國際合作,目的是防止某些勢力對此過度解讀,甚至借題發揮,進行誤讀和歪曲,製造新的“中國威脅論”,干擾我們引導周邊國家和整個國際社會與我們共同發展、聯動發展、共同進步、共同繁榮的大棋局。
習近平總書記本人非常重視周邊問題和周邊外交,是新時代中國特色周邊外交的身體力行者。2013年3月他就任國家主席後首次出訪選擇俄羅斯,我想不僅因為俄羅斯是世界級大國,同時也因為俄羅斯是中國的最大鄰國。穩定中俄關系,提升中國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水平,對穩定中國同整個周邊的關係具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特殊效應。
由於中國和俄羅斯關係比較好,中國和蒙古的關係也就穩定了。蒙古位於中俄兩大國之間,長期缺乏自信心和安全感,一度想搞什麼“第三鄰國” 外交,實際上是要深化並借重與美國、歐盟以及日本的關係,平抑中俄兩大國的影響。中俄聯手一起做蒙工作,通過中蒙俄三方領導人會晤機制,破解了蒙方所謂的“第三鄰國”外交。也因為中俄關系比較好,中國和中亞各國關係保持了長期穩定、務實合作不斷推進。現在看,中國周邊四個方向,北邊和西邊是和平穩定、友好合作、前景光明。這首先是因為我們穩住了中俄關系,不斷提升中俄關系的質量和水平。有些人對中俄關系的發展和提升有不同看法,我覺得他們沒有站在國際關係和外交全局去觀察中俄關系的特殊意義,更沒有站在世界力量對比這個大格局上去思考中俄關系的巨大價值。
201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訪問哈薩克斯坦時提出,中國要與中亞國家創新合作模式,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隨後,在訪問印尼時,他提出,中國要與東盟用好海上合作基金,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這兩個倡議合在一起,統稱“一帶一路”。現在,“一帶一路”作為前所未有的“世紀倡議”,已經成為國際社會廣泛認同並有許多國家共同參與的共同行動,其意義和影響,已遠遠超出我們當時的預料。
法國總統馬克龍即將訪華,“一帶一路”將是中法領導人會談的重要話題。據我所知道,他身邊有人在專門研究“一帶一路”。英國、泰國也有專門的“一帶一路”研究機構。就連美國人也在琢磨如何參與“一帶一路”,日本人也有點坐不住了。我們發起成立的亞投行,即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一開始有56個創始成員國,現在已將近90個!而日本發起並主導的亞洲銀行,搞了60多年,現在也就50多個成員。我們以“一帶一路”為旗幟,建立了許多吸納周邊國家參與合作的新舞台、新機制、新渠道。
我們推動建設“一帶一路”,有六大經濟走廊構想,個別國家對此有些牴觸。這並不奇怪,因為利益不同。譬如“孟中印緬”經濟走廊,目前仍是説得多,做得少,推進過程遇到的主要問題是印度人不甚熱心。現在,我們有的新的提法,這就是和緬甸共建“人字行”經濟走廊,將來條件允許時,再把這條走廊延伸到阿富汗,與中國—中亞經濟走廊實現對接。我們和越南還提出了“兩廊一圈”新建議,即共同打造昆明經河內到廣寧、南寧經河內到廣寧兩條經濟走廊,同時共同建設北部灣經濟圈。我們這個目標越來越貼近需要,越來越切實可行,所以受到廣泛歡迎。用“一帶一路” 帶動周邊國家和我們一起發展,用中國的發展惠及周邊世界,是我們今後周邊外交的核心內容,也是實踐我國提出的“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 的新安全觀的重要途徑。中國要想成長為世界第一大國,要想統領整個周邊事務,必須有一個能被周邊地區各國普遍認同的發展觀。“一帶一路” 就是這種普惠型的新發展觀的最好體現。
近幾年來,我們的國際地位、國際形象大幅度改善。但我們依然不能低估周邊形勢發展變化給我們帶來的挑戰和衝擊。當然,這不是説我們不可以改造和塑造周邊環境,不是説在這個環境中,在這樣的“街坊鄰居”中,我們就不能生存了。我們既要看到形勢的複雜性,也要看到形勢的可塑性。既要各國間的理念差異、制度差異和利益差異,更要看到周邊地區需要共同發展、亞太地區謀求整體繁榮這個歷史大勢不能改變。所以,我們既要有信念,也要有信心,即營造良好的周邊環境依然是可能的,前景依然是可期的。只要我們始終秉承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周邊外交方針既定政策,始終秉承“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工作原則,並且制定與之相適應的配套機制和體制,我們的目標就一定能達到。
(本文依據於洪君在2018年1月在“中國南亞戰略探討與區域合作前景”論壇的主題發言整理,作者授權觀察者網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