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木：日本後裔藤森，為何能三任秘魯總統

上月底，秘魯總統庫琴斯基宣佈特赦尚有13年刑期的前總統藤森，理由是他患有“不斷惡化且無法治癒的病”。

此舉在秘魯引發不大不小的政治地震。遊行示威的羣眾壁壘分明，反對赦免者高呼“藤森有罪”、“取消赦免”的口號，支持者則慶賀他獲得自由。政府方面，兩名部長和一些高官提交辭呈，內閣隨之改組。此事也在國際上引起廣泛關注。

一樁“醫療赦免”，反響何至如此？省略地説，是因為藤森太有傳奇色彩，是個雖已“過時，”但政治氣場猶在的人物。

1938年7月28日，藤森出生在秘魯一個日本移民的家庭。1920年，他父親藤森直一從日本熊本貧困的鄉下到秘魯謀生，先是在棉花、甘蔗地裏當勞工，幾年後開了家裁縫店維持生計。那時，日本移民在秘魯地位低下，貧窮和備受卑視的生長環境，造就了藤森渴望出人頭地的倔強性格。1955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秘魯農業大學，又以第一名的成績從該校畢業後，先後赴法國和美國深造。1984年擔任秘魯農業大學校長，3年後，被任命為秘魯全國校長協會主席。1989年，藤森牽頭成立“變革90”獨立運動，參加總統競選，競選經費僅有20萬美元，變賣部分家產，也是杯水車薪。在正式投票前3周，其民意支持率只有3%。但他鍥而不捨，坐着拖拉機挨家挨户拉選票，靠着關注下層民眾生活的政策宣示，1990年6月，他贏得大選。一個第二代亞洲移民竟然當上拉美國家的總統，有些令人不可思議，被稱為“政治奇蹟”。

接下來，藤森又於1995年和2000年兩次蟬聯總統。他能連選連任，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其治下，通過經濟改革和結構調整，秘魯的經濟扭轉下滑頹勢，走上健康發展之路。以外匯儲備為例，他上任之初，國家外匯儲備幾近枯竭，到2000年7月，已達88億美元。這在當時是個不小的數目，令大多數拉美國家可望而不可及。

藤森另一個讓人稱道的政績是，他以鐵腕手段剿滅了“光輝道路”等恐怖組織，使秘魯社會由動盪混亂轉為相對平安。成功處理轟動世界的使館人質事情，更讓他風光一時，人氣大增。

1996年12月7日睌，恐怖組織“圖帕克·阿馬魯革命運動”22名成員襲擊了日本駐秘魯大使館。當時，日本大使正在為明仁天皇壽辰舉行慶祝宴會。恐怖分子將在場的540餘人扣為人質，其中有秘魯外交部長、農業部長、最高法院法官，藤森的母親、弟弟、妹妹，18個國家的大使、代辦和跨國公司代表。恐怖組織要求政府釋放被關押的該組織460名成員，否則將殺害人質。

在126天的對峙中，藤森一方面斷然拒絕恐怖分子的要求，邀請著名反恐專家，為營救人質制定方案，進行模擬演練，一方面又不斷派出代表與之談判，並製造假象，迷惑對方，不使矛盾激化。1997年4月22日，藤森身穿防彈背心，親臨現場，指揮警察部隊對恐怖分子發起攻擊，激戰38分鐘，72名人質(此前大部分人質己被釋放)全部獲救，22名恐怖分子被當場擊斃，只有2名警察在行動中殉職。被扣為人質的最高法院法官死於心臟病突發。

世界輿論對此次行動給予這樣的評價：藤森和警方表現出來的堅定與耐心，勇敢與智謀，為國際反恐鬥爭留下了寶貴經驗。

2000年9月，藤森第三次就任總統。9月，他的親信蒙特西諾斯在競選前收買反對黨議員的行為被揭發，引發全國政治危機。眼看大事不妙，藤森於11月19日借出席國際會議之機“順訪日本”，在那裏宣佈辭去總統職務，並暫留日本。秘魯議會拒絕其辭職申請，以“不能勝任”為由將其罷免，並要求引渡。日本政府用䕨森是日本公民(藤森擁有秘魯和日本雙重國際)為藉口，拒絕引渡。

在滯留日本5年後，2005年11月6日，藤森抵達智利，聲稱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重返秘魯”，兑現參加2006年總統選舉的承諾。藤森選擇智利作為回國的跳板，是錯判形勢，他原以為智秘兩國長期關係緊張，當時又因海域之爭矛盾加劇，智利應是安全之地，哪想到自己被智利當成用於改善同秘魯關係的一件大禮，一到聖地亞哥機場即被逮捕，後被引渡回秘魯接受審判，2009年4月，以謀殺和綁架等罪名被判25年監禁。

凡事喜歡親歷親為是藤森的一大特點。有報道稱，有一次他乘專機去水災災區視察，機長問他要不要鋪牀休息一會，他悶聲不響，自已動手鋪牀。“藤森不相信任何人，他或許是秘魯歷史上唯一一位沒有秘書的總統”，一位秘魯歷史學家對他這樣評價。

他看似文弱實則強勢。他苦練柔道，曾獲“黑腰帶武士”稱號。他説過大話：“總統，這是我的職業，我的使命。即使我上了天堂，我仍然在天堂裏領導秘魯前進，秘魯不能沒有我。”在秘魯，他至今仍有不小的影響，去年5月的民調顯示，59%的秘魯人支持對他赦免。

藤森在秘魯的影響力更體現在子女身上。女兒藤森惠子是最大反對黨“人民力量黨”的領導人，該黨在議會擁有多數席位。她曾於2011年和2016年兩次角逐總統大位，僅以微弱的票差敗北，輿論認為，她可能不會放棄2021年競選總統的打算。兒子藤森健二也是“人民力量黨”成員，為父親被特赦立下大功。正是他等8人在彈劾總統庫琴斯基時投出棄權票，才使後者躱過一劫。秘魯媒體認為，庫琴斯基為保住位子跟健二作了交易，以大赦藤森換取健二等人投棄權票。37歲的藤森健二也有2021年問鼎的意願，他似乎比42歲的姐姐更有人望。不論姐弟誰出面參加2021年的大選或能否勝出，藤森家族無疑會繼續在秘魯政壇扮演重要角色。

藤森能在秘魯3任總統及其家族勢力至今不衰，在很大程度上，是日本百餘年來在拉美苦心經營和滲透的縮影。當然，這是另一個話題。(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