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反擊!俄羅斯亮劍敍利亞的戰略全解析
作者:马建光

本文摘自《敍利亞戰爭啓示錄》一書 馬建光 著
原題:俄羅斯“亮劍”敍利亞的戰略考量
雙頭鷹的傲骨與鐵喙
拜占庭帝國飛來的雙頭鷹東眺西盼,幾乎昭示着俄羅斯千百年來的尷尬處境。向西還是向東,似是俄羅斯民族永恆的迷茫與追問。作為這個民族的圖騰符號,它既帶領俄羅斯人徵亞伐歐,滿懷野心,也令這個國家左右瞻顧,難覓歸宿。蘇聯解體,西化夢碎,風采不復的俄羅斯沒能靜觀時變,左右逢源。面對西方的擠壓蠶食,“雙頭鷹”只能“偏安一隅”。烏克蘭危機爆發以後,俄羅斯面臨西方國家嚴重的經濟制裁和政治圍堵。雙頭雄鷹似大勢將去,再難現東臨西瞰之霸氣,無奈在一片輿論唱衰中收斂羽翼。但是,2015年9月30日,俄羅斯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擊敍利亞,空襲恐怖組織“伊斯蘭國”,瞬間羅聚了全世界的目光。
利爪直撲中東,究竟是輕率之舉,還是活棋之子?
提到俄羅斯民族,我們會情不自禁地想起19世紀俄國詩人丘特切夫的詩句:“用直尺無法丈量俄羅斯,用理智無法理解俄羅斯。”不錯,遼闊的幅員與厚重的歷史孕育出俄羅斯民族迥異的性格特點:豪邁奔放、英勇果敢、殺伐決斷、極端與激進、間歇懶散,等等。這些特點,組成了俄羅斯的性格密碼,至今影響着它的行為舉止、言語神情。破譯這個密碼,就能更好地理解俄羅斯武力介入敍利亞的來龍去脈,透視其強勢出兵背後的民族性格根基。
隨着東羅馬帝國的覆滅,俄羅斯人作為東正教唯一的繼承者,自覺承擔起了“上帝選民”的重任。他們深信自己代表着神意,負有拯救人類的使命。這種久遠的“彌賽亞意識”深深紮根於俄羅斯民族性格之中。作為“彌賽亞精神”的理論支柱,俄羅斯人藉助先民的傳説,將自己歸劃為雅弗的後裔。雅弗生來即得到上帝的偏愛,承擔着擴張疆域的使命。顯然,在這一點上,俄羅斯的命運得到了神話的“印證”。
基於俄羅斯易攻難守的平坦地形,早期的俄羅斯人不得不在外圍建立戰略緩衝帶,將其據為己有後繼續這一模式,在不斷地擴張中維持自身的安全。還出於宗教上的使命感,俄羅斯在精神層面賦予擴張行為以合理性,並形成了其獨到的擴張型戰略文化。而這種特性,在締造龐大帝國的同時,也為未來的處處受限埋下伏筆。
冷戰結束後的俄羅斯,各方面實力均大不如前。苦於沒有制敵的手段,俄羅斯唯“忍”而已。正如俄羅斯諺語所説:“忍耐所至,金石為開”;“忍一時之氣,解百日之憂”。作為與冰天雪地相抗衡的精神武器,“忍耐”備受俄羅斯人推崇。俄羅斯也善於將堅韌的品質融入教育中,並最終塑造出堅韌不拔的民族共性。“軟弱苟且”從來都不是用來修飾俄羅斯民族的,“堅韌圖強”才是它的真正色彩。自強不息的俄羅斯民族向來都很難被打垮,19世紀俄羅斯衞國戰爭時抗衡拿破崙是如此,20世紀蘇德戰爭中擊潰希特勒也是這樣。性格堅毅的俄羅斯民族,正暗自點燃心中大國復興之夢,開始養精蓄鋭,奮發圖強,渴望重振雄風。
西方圍堵擠壓 俄戰略生存空間遭嚴重擠壓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放棄社會主義,曾一心一意想要加入“西方俱樂部”,但為構築新的地緣政治平衡,西方不惜背棄諾言將新生的俄羅斯拒之門外,並通過“北約東擴”“顏色革命”“阿拉伯之春”不斷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一次次對俄羅斯進行擠壓和削弱,逐步侵蝕其緩衝地帶。西方採取慣用伎倆,藉助無痕跡的輿論攻勢將俄羅斯抹黑為好戰、不友好的“野蠻民族”,蓄意對俄羅斯塑造的良好國際形象進行“打砸”。西方國家抓住蘇聯剛解體不久,各方面政治立場尚不穩定的形勢,趁機拉攏“波羅的海三國”等俄周邊諸國,將其“搶”到北約陣營中,使之對俄反戈相向,極大地破壞和擠壓了俄戰略緩衝屏障,使得北約戰車輕鬆開至俄羅斯家門口。
美國搶先在歐洲部署的以地中海、大西洋為一線的海基導彈防禦系統,和以黑海、裏海、高加索為一線的陸基導彈防禦系統正逐步展開,已經對俄羅斯國家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而對俄羅斯周邊政局不穩的國家和地區,西方國家便採取就地“燒”的策略——廣泛宣揚西方所謂的“民主”,推行“顏色革命”,亂局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在格魯吉亞、烏克蘭、吉爾吉斯斯坦等國相繼爆發,致使政局動盪,社會動亂不堪,對俄邊境地區構成嚴重威脅。
敍利亞之於俄羅斯 如同以色列之於美國
基於此,俄亟須在重重壁壘中快速尋求戰略突破口,跳出圍堵,謀求政治穩定平衡。俄羅斯出兵敍利亞的舉動起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效果。對俄羅斯而言,此舉意義巨大,既成功突破了西方封鎖的壁壘,又解開了前進路上的癥結;既平衡了中東地區的力量對比,又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中東格局的方向,為俄羅斯的大國復興夢奠定基礎。
敍利亞的未來與普京的大國復興計劃息息相關。相較於盟友和軍事基地遍佈中東大地的美國,俄羅斯在中東地區的唯一盟友便是敍利亞。敍利亞與阿以、反恐以及庫爾德民族問題等中東熱點無不相關,所以從地緣角度,敍利亞一直被俄羅斯視為一顆“打入中東的楔子”。
回顧美國在敍利亞危機爆發後的舉動,便不難發現美國在中東的佈局,是試圖將俄羅斯的大國戰略消滅於無聲之中。危機爆發伊始,美國及中東遜尼派國家便意欲推翻什葉派的巴沙爾政權,進一步孤立有着“什葉派大本營”之稱的伊朗,以對立之勢對伊朗形成合圍,加快伊朗政權的瓦解,顛覆中東地區現有格局,使得美國掌握中東的絕對話語權,俄羅斯的發展便將由此受制於北約的戰略壓迫與導彈防禦系統的威脅。如果俄羅斯在敍利亞慘遭“滑鐵盧”,其在中東的唯一支點也將失去,俄羅斯將失去南下印度洋的通道,還將面臨西方世界的戰略合圍。
敍利亞還是俄羅斯遏制恐怖勢力的立足點。敍利亞內戰中,就有一千餘名來自車臣地區的極端分子在敍利亞彙集,其中部分人員在“伊斯蘭國”軍事高層中佔據着重要位置。根據俄羅斯情報部門的評估,7萬名“伊斯蘭國”武裝分子中至少有5000人來自俄羅斯和獨聯體國家。同時,俄北高加索地區的一些恐怖組織,如“高加索酋長國”和“奧霍夫斯基地區組織”,作為俄境內有伊斯蘭宗教極端背景的兩個最著名的恐怖組織,都宣誓效忠“伊斯蘭國”,而“伊斯蘭國”也宣佈北高加索為“該國”的“一部分”,隨後宣佈俄羅斯為敵人,並威脅要在車臣和高加索開戰。經過敍利亞戰火的淬鍊,加之諸如土耳其、伊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境內的極端組織和恐怖勢力的援助,這些武裝分子一旦迴流,將對北高加索和中亞地區構成嚴重威脅,甚至導致車臣等地再度分裂,並將戰火蔓延到整個北高加索乃至南伏爾加河沿岸地區。美國“選擇”式反恐,導致其領導的國際反恐聯盟打擊“伊斯蘭國”效率低下,俄羅斯不得不提出組建新國際反恐聯盟的倡議。此舉固然包含其他戰略考量,但從事件發展來看,俄軍“先發制人”,鞏固“境外陣地”的意圖也是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