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潮：美國絕不允許歐盟脱離北約

美國防長馬蒂斯在出席慕尼黑國際安全會議前，在布魯塞爾主持北約國防部長例行會議，只有一項使命，向歐盟提出嚴正警告：歐洲防務建設只能是北約的補充，而非削弱、分裂甚至取代甚或離開北約。

2017年12月，歐委會通過了25個歐盟成員國組成的“永久結構性合作”(PESCO)決議，對外宣稱是根據里斯本條約規定成立的安全與防務合作機構，藉以“強化歐盟武裝力量建設，提升行動和防務能力”。2017年6月，歐委會已提議設立“歐洲防務基金”，進行裝備研發和採購。研發經費至2020年長年增至5億歐元，軍備採購至2010年每年增至10億歐元。外界雖然對此有諸多評論，認為歐盟在獨立防務建設又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實際上只是因為英國脱歐使歐洲建設執着遭受嚴重挫折，法德為提振歐盟士氣而重啓歐洲防務建設，仍像往常一樣只是停留在字面上的“倡議”，付諸實施還有相當距離。

歐洲防務建設並非自今日始。1952年5月的《歐洲防務共同體條約》和1954年10月的《巴黎協定》，都提出建立歐洲防務設想。1984年，西歐聯盟發表《羅馬宣言》，首次在沒有美國參加的情況下討論歐洲防務問題。1987年，西歐聯盟通過《歐洲安全綱領》，提出歐洲共同安全戰略雛形。歐盟視冷戰結束為推進歐洲感到防務一體化的重大機遇。1991年通過的《馬斯特裏赫特條約》(歐盟條約)，提出建立共同外交、安全與防務政策，法德決定建立歐洲混和旅，次年在該基礎上組建可以進行低強度軍事行動的歐洲軍團。2003年，歐盟快反部隊開始執行維和任務嘗試。歐盟聯合警察部隊還在非洲執行維和任務。所有這些，都小範圍小規模的軍事行動，即所謂“成不了氣候，幹不成大事”之類。法國有關建立常設軍事指揮機構和行動部隊的倡議，都被“美國在歐洲利益代表”英國否決。英國還不時與法國討論進行雙邊軍事合作和研發事宜，也多屬於“雷聲大雨點小”之類。

歐盟成員國北約是美國控制歐洲的最重要工具，美國通過北約把歐洲盟國捆綁在美國的戰車上，為其全球霸權戰略服務。美國絕對不允許歐洲鬧獨立性。特朗普在競選和當政後明確指出歐盟成立的初衷就是與美國競爭，歐元就是衝着美元來的，“美國實在不能容忍”。此言不謬，確是美國的真實思想，只是由“直敍胸臆”的特朗普説出口來罷了。美國給歐洲防務劃出的紅線是與北約不重複、不競爭、不替代，且從未同意過“歐洲人的歐洲”，始終對歐洲獨立防務大行破壞之能事。歐洲獨立防務吵吵嚷嚷了幾十年，不時興高采烈地説取得了重大進展，到頭來還是沒有進展，原因即在於此。

歐盟提出“永久結構性合作”倡議後，美國當即表示歐洲防務絕不能削弱和分裂北約。特朗普去年首次訪問歐並主持北約峯會，要求歐洲國家提高軍費，那是要盟國提高在北約範圍內的軍事投入，而不是要各國離開美國各行其是。會前，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指出，美國對歐盟防務聯合傾向感到擔心，“歐盟不應該取代北約”，“歐洲防務市場不應該排除美國企業”，“歐盟與北約防務競爭毫無意義”。

歐盟對美國的反應深感意外，甚至感到受到傷害，歐盟外交與安全事務高級代表莫蓋里尼希望美國放心，歐美關係並不像外界猜測的那樣趨於緊張，但仍讓人感到擔憂。歐洲防務建設和無意與北約進行無謂的重複和競爭，但歐美之間確實因缺乏溝通而存在着前所未有的誤解。特朗普就任已一年有餘，美國尚未委派駐歐盟大使。歐盟的真正願望是與美國保持一致，但美方無人聽取歐方的意見，“傾訴無門”。斯托爾滕貝格承認歐美意見分歧，但不接受美歐缺乏信任的説法，歐盟 “永久結構性合作”只向歐盟企業採購軍備，美國認為不公平，美國企業要求以平等條件參與歐盟軍備競標。

話雖這麼説，美國對歐盟防務倡議如此重視，反應如此強烈，反映歐美關係的新動向。特朗普就任後，歐美盟友關係出現危機，雙方信任度遭受重大挫折。本屆慕尼黑安全會議的議題是歐洲走向、跨大西洋關係和世界熱點問題，頗能説明問題。肯定的是，美國不會聽任歐盟建立獨立防務，不會聽任歐盟脱離北約軌道，亦即不會脱離美國控制。但問題來了，美國現已處於顧此失彼狀態，馬蒂斯出席北約防長會議的另一任務是説服土耳其服從美國在敍利亞的戰略部署：土耳其1月20日對庫爾德民兵發動“橄欖枝行動”，嚴重影響美國的戰略意圖。歐盟國家反對在北約會議上討論美土雙邊事宜。美國務卿蒂勒森訪土強調北約團結，不要讓有的國家(俄國)打入楔子。

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法德兩個女防長相繼發言，強調建立歐洲防務的必要性。德國外長加布里爾要求歐盟對美表現出更大的自主性，屬前所未有之舉。美歐分歧又一例，美歐關係前景又生陰雲。(作者是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歐洲中心主任，前駐外大使)